第一章神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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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本来不该这样,到如此程度像是有些奇怪了。
三天前,夏玉龙给陈捷打电话代调研事宜时并无异常。谈及具体事务之际,他还跟陈捷开玩笑,让他准备一点怪话,供副省长调研时欣赏。陈捷说,怪话不成问题,要荤的还是要素的?夏玉龙说都要,大小都是人,人都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全面有助健康。那时他说话的语气
休闲,没太严重。他告诉陈捷,是谢荣光点名让他负责安排这次调研的。省农办的李主任带团出访,还没回来。谢荣光不想等,让夏玉龙抓紧
办。调研组拟走三个市,夏玉龙把第一站安排在陈捷这里,他对陈捷比较放心。谢荣光这位领导特别较真,得让他一下子有个好印象,开好头,调研活动才能圆
。陈捷这里可以看的东西多,他本人办事特别认真,所以从这里开始。陈捷便叫苦,说大主任看得起,不知道下面
难受。听说谢副省长厉害得很,骇人听闻,让他先去打别人不好吗?自己这个“神”老乡只是个副职,当出头鸟太小了嘛。夏玉龙笑,说没那么可怕的,这次不要别的,就你这个出头鸟。
当然都是些笑谈,他们俩,玩笑无妨。电话上探讨了一些具体事项,夏玉龙
代说,谢要求本次调研轻车简从,他自己不带车,统一用省政府的中巴。下面也简化
送,不必接,直接到宾馆见面就行了。
陈捷说这好,汽油很贵的。
那时候他没当回事,反正主随客便,各自高兴就行。不料一向黄江河汇报,麻烦就出来了。黄江河说谢省长怎么搞的?有这么简单?没搞错吧?
陈捷这才发觉可能真的搞错了。以往类似事项他管得少,副职不当家。这回主任生病才有他麻烦。他问了市里接待处,接待处答复说谢副省长近年到本市视察多次,单独来过,带队来过,每一次都由市主要领导出面,到高速公路出口处接。这是惯例。上边领导下来都这么接,别的人也都如此,其他市也都一样。
可是这一回人家作风优良了,特别代。怎么办呢?破一回惯例?黄江河觉得不妥。他要陈捷问一下周边的人:“别找夏玉龙,他只能那么说,问他还为难。”于是陈捷找了蔡省吾,蔡省吾在邻市当农办主任,比陈捷官大。但是彼此老同学,加上不相统属,私下里不计大小。夏玉龙跟他们也是同学,人家如今高高在上,俨然一座大山,跟他说话得注意一点,与蔡省吾略有不同。
蔡省吾说上个月谢到他们那里去过一次,也是带省里几大部门的人,开了一辆中巴车。省农办李主任给他打过电话,也讲不必接。他们觉得不合适,依然全场出动热烈,大领导哈哈哈哈,并无异常。
“代嘛当然需要,总得说说,表示表示,客气客气,你怎么当真了?”蔡省吾跟陈捷打哈哈“这一套你还不会?”陈捷也笑,说自己聪明着呢,陈老乡从来不笨。每一次路过仙山去拜见蔡主任,哪一次他都会先打电话,要求别给他上卤猪蹄。是不是?这就是提前
代了,多卤几块猪蹄以备咀嚼。
蔡省吾让陈捷小心点,谢荣光对猪蹄不兴趣。
“他兴趣啥?”蔡省吾说以他观察,该领导比较喜
人,尤其是陈捷这样的人。他要高兴起来,会把陈捷从头到脚修理一遍,让陈捷从此容光焕发。
“你让他修理了吗?”
“还好,大修年限未到,小修当然免不了。”蔡省吾讲了一件事:他们安排谢看一家台商农业企业,下车时领导忽然指着山边一棵树问那是什么?蔡省吾却不认识,急中生智说可能是台商从台湾搞进来的新品种。领导说这要是新品种岂不怪事。于是亲率众人过去鉴定该新物种,确认不过是本地早有种植的油萘。于是大领导当场修理他,要求他到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去进修一下,学习一些本地果树基本常识,以适应农办主任的业务需要。
陈捷大笑,说蔡省吾活该。上大学时到处追女孩,不好好做作业,时间到了连夜借人的本子抄,现在才知道厉害。
蔡省吾说这位领导不太照顾咱们的面子,不过高兴起来也还行。那天挨了一番修理,他觉窝囊,却没有因此缩头。后来找到个机会,他向该领导大声哭穷,说不是自己不认真学习,是单位经费不足,困难太多。末了大领导竟然替他开口,要市里给蔡省吾多拨点钱,让他能够支付前往省农科院进修的路费。金口一开还真管用,市里一下子给了十几万元,一举解决了该单位买新车安空调的经费缺口。
陈捷向蔡省吾打听有关热烈的各项细节。毕竟是老同学,彼此不必客气,用不着云山雾罩,担心内部事项
说不宜。蔡省吾一五一十介绍了情况,他还开玩笑,问陈捷干吗打听得如此仔细,有何险恶用心?难道是准备拉领导下水?陈捷跟着也开玩笑,说蔡主任可以拉领导下水,陈副主任就不能学?只能伸脑袋挨人修理?蔡省吾咯咯地笑,说领导又不是他们蔡家的,那是全民所有制,公共财产人人有份儿,陈捷尽管下手,他哪里管得着。陈捷便
叹,说如今当大领导真是特别不容易,这么多人摩拳擦掌,个个冤鬼似的,尽想把他拉下水去。有如《西游记》里你来我往那么多妖怪,都要吃唐僧
。想来不免为之畏惧。
蔡省吾提醒陈捷,说不要太为领导畏惧,还是多为自己。所谓“阎王好哄,小鬼难”安排类似领导事务,尤其要注意打点好其身边工作人员,否则哭都来不及。
陈捷问:“你是说招呼好秘书?”蔡省吾说不错,谢荣光的秘书姓王,省政府办的一个处长。
“是不是胖胖的,中等个,戴一副眼镜?”蔡省吾说不错,就这个王。
“还跟着他?”
“是啊,一直都是。”
“这人我认识。”陈捷喜出望外“热烈过一次。”蔡省吾问陈捷如何
的?
觉怎么样?好侍候吗?陈捷说没事了。忽然间如释重负,很高兴。别的人指望不了,这个人能帮上忙。这就没事了。
蔡省吾大惊,说难道这是陈捷在大领导身边安的卧底?陈捷说他跟这个王几乎不认识。但是彼此有缘,看来这回没问题,可以将领导径直拉下水去。
紧急咨询就此打住,陈捷赶紧跑去找黄江河汇报。黄江河很意,说这就对了。他当即拍板,按照本市惯例,参照其他地方做法,不管领导如何客气,咱们该
照
,热烈一点。于是大家隆重前往。
结果陈捷一上阵就碰个脸鼻血,大领导果然名不虚传。陈捷哪能指望什么卧底啊,那天上午他随黄江河上了调研组的大巴车,一边点头一边东张西望,顿时心里发凉,知道自己高兴早了:
车领导该有的都有,独独就缺了那个王。
看来这回是在劫难逃。
2从高速公路出口前往市区,进入市宾馆,车行十五分钟。一路上气氛很沉重,但是未出意外,却不料甫一下车,大领导即刻发作,上了第二回火。
“搞什么?”他指着大门口问“谁定的?”
“这没写错啊!”
“马上拿走。”谢荣光指什么生气呢?竟是摆在他们下榻的贵宾楼大门两侧的牌。这种牌很普通,一侧摆一块,牌上红纸黄字,写有两条非常一般的标语。左边一面为“热烈
谢荣光副省长率省调研组光临我市检查指导”右边一面是“祝谢荣光副省长及调研组各位领导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类似标语见诸于多种
场合,几乎可谓全国通用,并无创意,今天谢副省长驾到,标语上写的是谢荣光,明
谢省长走了,王主席来了,换成王主席的名字即可,大家一律笑纳,反正就是个意思,表明主人热烈
,客人没有太多计较的必要。却不料今天谢荣光认起真来,坚决不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