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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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黯淡而且肮脏的街,一个冷冷清清的杂货铺。

一面破旧的招牌挂在门边,一个秃顶伙计正在发黑的柜台上趴着打吨盹。

罗隐敲敲柜台。

秃子伙计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什么,闭着眼直起身,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出来的眼泪,一脸苦相。

但当他睁开眼看见罗隐时,睡意一下全消了,两眼瞪得溜圆,嘴也张开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罗隐这种责介公子打扮的顾客,他站了十三年柜台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公子爷,到小杂货铺来干什么?

罗隐微笑:“请问,贵东家在不在?”一个公子爷,怎么用这种口气跟一个低三下四的伙计说话呢?

“在在在在,在!”伙计惊醒似地抖了一下,一连说了五个“在”宇。

能有这么一位阔气而且和气的公子爷上门,该是小杂货铺开业至今最大的荣耀了。

“麻烦老兄去叫一下,行吗?”伙计二话没说,一扭头就冲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一个苦瓜脸、绿豆眼、吊脚眉、八字胡的小老头走了出来,重重地从喉咙里咳出一口黄黄的浓痰吐在地上,怀疑地盯着罗隐:“找俺?”一口浓重的秦腔。

也许他是觉得这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有点不正常了。

无论如何,这么个破店,本就不是罗隐这样的人该进来的地方。

罗隐微笑:“在下找一个姓马名山君的人,据说他是本店的主人。”小老头火了:“俺姓张,叫张有财,是东家。俺看你是找错店了。”罗隐怪有趣地看着他发火:“可这牌子上不是明明写着‘应有尽有杂货铺’七个字嘛?”小老头又吐出一口浓痰,转身往里屋走,嘟嚷道:“真是的,误了俺的好觉!小秃子真该打,咋的领了这么个疯子来。”罗隐没有走,好像他已认定了小老头就是马山君。

秃子伙计捂着脸走了出来,苦笑道:“公子爷您请吧,东家吩咐小的赶你走呢。”他的脸上,有捂不住的红痕。

罗隐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是五两银子,算是我赔你的。千万别让东家知道了。”伙计的眼睛马上放光了,嘴也哆嗦起来。他一把抢过银子,对里屋望了望,飞快地将银子带里。

罗隐悄声道:“实际上我是捡了你们东家的一样东西。

既然他不识相,我就只好托你转。”他摸出一个小孩玩的拨鼓:“你把这个给你们东家,就说有一个姓罗的人说的,让他再给你五两银子。”罗隐离开杂货铺,走了还不到十步路,背后就有人大叫着跑了过来:“公子,公子请留步。”罗隐微笑着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小老头苦着脸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公子请到小店坐坐,待俺向公子赔罪。”

“马山君?”罗隐不看他,悠闲地转头看看四下的“风景”小老头抹抹额上的冷汗,点头悄声道:“正是。”罗隐看看他,又问了一句:“你给了小秃子五两银子没有?”马山君一愣,咬牙低吼道:“他竟敢说是十两!”罗隐愕然。

万花楼的鸨母今天气相当不好。已近二更天了,嫖客还不足往的四成。

她正气哼哼地抬手想打一个奴耳光的时候,皮条老杨领着一个英俊潇洒、清华高贵的青年公子走了进来。

鸨母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肥而白的手一收,又轻轻往另一只同样肥而白的手上一拍,扭动着丰腴的了上去。

看她面上笑成的模样,真让人害怕那厚厚的官粉会不会一块一块剥落下来。

“哟——什么风把公子爷您给吹来啦?”鸨母的嗓音甜得让人能起三层皮疙瘩。

年轻人朝她微微点头,淡淡地道:“晚风。”鸨母一怔:看来这位公子不太好说话。

但她还是极力赔着小心,笑道:“宛凤姑娘早就在等着公子爷了。”青年公子的脸已沉下,皮条老杨忙朝她使了个眼,干笑道:“罗公子是来找人的。”鸨母乖觉地发现,老杨的神情很古怪,好像很怕这个青年公子。看来这位年轻人很有些来头,不是江湖上的煞星,就是位有权有势有钱的阔少。

这两种人她都惹不起,也不敢惹,忙问:“只不知罗公子要找什么人?”鸨母不敢腻笑了,可又不敢不笑。

罗公子冷笑:“找你刚才想打的人。”鸨母一呆,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她刚才要打的人?那明明不过是一个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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