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销金帐琴瑟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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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司阉人禀报:相爷，亲人到了。

街坊上，吹吹打打闹盈盈，两边奏乐纷纷。执事人员街上立，雁亭一座进墙门。金锣响，吆喝声，高抬大轿进中厅。家人呈上登龙礼，孟嘉龄，正正衣冠出接。三打拱，请抬身，傧相旁边诗赋。家人铺下红毯子，驸马爷，徐徐起身拜嘉龄。新郎奠雁方已毕，嘉龄陪进内书厅。双双坐下沉香椅，三元汤送揖探深。忙排酒席来款待，片时略坐不须云。但听那，一片笙箫奏画堂，乐人傧相要催妆。口中诗赋频频念，三请姣娥出绣房。千金女，泪成行，咽喉噎住叫声娘。女孩儿，并无别事心头挂，无非撇下两高堂。夫人是，悲声大放将儿叫，你须要，夫和睦过时光。喜嫔伏侍来冠带，罩上兜巾黻一方。巍巍公主人钦重，赫赫王妃容貌庄。扶出画堂辞绣阁，顷刻之间别父娘。亭亭拜倒红毡上，裙触处声锵。相爷道:儿吓，你好生去吧。

相爷言讫叫夫人，快命孩儿上轿行。催妆三次休耽搁，不要错过吉时辰。喜嫔仆妇搀扶走，红毡一路出房门。娥采女齐随后，顷刻间，香风送出玉人临。彩舆安坐贤公主，请驸马，深深四揖封轿门。驸马乘舆前边走，半朝鸾驾后随跟。再看那，龙图父子牌两对，纷纷无暇细观睁。吆吆喝喝金锣振，高抬花轿出门庭。龙图父子亲相送，星花炮闹盈盈。陪房侍女乘青轿，街十里赞扬声。再讲那，梁府门，亲花轿已登门。陪娶官员纷纷进，梁相亲身出远。有劳诸位来光降，小女何德又何能。我等今朝俱奉旨，特来接贵千金。分宾坐，饮香茗，广排筵席在东厅。炮响三声花轿进，笙箫各奏在高厅。康氏一门来送嫁，催妆三次请新人。喜嫔伏侍兜巾罩，登毡拜别二双亲。惨惨凄凄悲泪泣，女孩儿，今朝有负再生恩。膝前甘旨谁承奉，晨昏定省少亲人。愿爹娘，金玉之躯须保重，莫把孩儿挂在心。夫人听，泪盈盈，儿吓，难得你，贤良淑德情温存。谅来妇道儿知晓，不须父母细叮咛。只有一事须牢记，刘家燕玉女千金。你从前，投池辱骂她兄长，今于归同一门。诸事之间须着意，应酬接待要当心。千金诺诺遵慈训，依依不忍两离分。一派笙箫齐奏起，伴娘扶进轿安身。又是一个狼烟炮，彩轿高抬出了门。伴娘陆续前头走，两家执事纷纷。这里也有官员送，早又是，家家户户点红灯。但只见，一轮皎魄起东升，孟府亲已到门。大吹大擂三声炮，龙旺相在街心。十步宝舆略略缓，让其彩轿在前行。乒乓劈拍连声响，吉鞭一串数千零。鸣锣掌号齐齐喝，伞扇分开两殿廷。彩舆歇在银鸾殿，暂等良时好结姻。伴房仆妇东西立，采女娥左右分。小千岁，出轿将身来踱进，堂前去见父娘亲。淑人早已先预备，荤素致四点心。犹恐东饥了腹，命丫鬟，香茗同着送皇亲。陪娶官员俱用点，闲谈说笑在西厅。但只见，彩云护月明如水，万道霞光颜清。众人极口连称赞，天赐祯祥福不轻。

尹氏太妃心中想道:昔年梦见月华即生下一对男女，今儿媳团圆又得此佳兆，真正难得。

盈盈鼓乐吉时临，先请那，尹氏夫人开轿门。和合糖汤来送进，太妃换宝供中厅。傧相双双来伺候，频频诗赋请千金。伏以:金风玉正秋凉，庭前丹桂暗飘香。良辰美景团圆月，佳人才子结鸾凰。今当初请，笙箫细乐一齐来，仆妇双双齐举筛。瑞气氤氲绕画屏，香花影里度双星。玉珊珊飞鹤驭，仙姬护出广寒门。今当二请，乐奏，细乐临，灯对对两边分。伏以:蓬莱仙女降瑶台，五云车护送来。奏请嫦娥离玉殿，广寒深处彩云间。三请已毕。

奉请公主娘娘，抬身稳步。

新人出轿撒金钱，香风缓送步生莲。伴娘仆妇搀身起，一齐簇拥在银銮。傧相复把诗词念，相待王爷出殿前。伏以:宰相掌当朝，玉女金童降碧宵。夙世姻缘天佑合，早驾银河鹊桥。今当初请，乐声嘹亮一齐鸣，专候王爷步出庭。伏以:金风拂拂赴桃夭，桂花香里聚良宵。合卺杯成双吉庆，百年和合乐逍遥。今当三请。盈盈细乐奏天衢，王爷款步把身抬。嫦娥已降在瑶阶，云近蓬莱五开。蓝桥有酒须将饮，刘郎缓步入天台。

奉请驸马爷抬身。

殿庭灯烛照辉煌，一片笙箫起画廊。左边是，风潇洒青客；右边是，美秀端庄窈窕娘。双双并立红毡上，谢恩已毕结鸾凰。登时参过天和地，再行拜礼成双。伏以:双双邙缓结同心，合卺杯圆大礼成。今夜屏开金孔雀，明年产下玉麒麟。

请二位新人各执寿带。

双双拜礼完成，花烛筵开奏管笙。王爷夫妇同乐，诗赋频频合卺尊。伏以:三支花庭芳，烛影摇红画锦堂。滴滴金杯双劝酒，声声雅唱贺新郎。徐徐款款进庭，花烛高抬左右分。对对灯前面步，徐徐传代房。坐撤帐皆完毕，请太妃，亲移玉手去兜巾。但只见，争光夺目美堪夸；真个是，占尽人间第一花。虽然珠串拖垂面，无双颜美姣娃。太妃心内多悦，王爷此刻已如麻。待即诉相思苦，怎奈得，人多目众笑喧哗。喜娘各处送茶场，采女娥围绕。王爷退出房门外，梁府亲已到将。忽然又是三声炮，鼓乐喧天在外厢。银銮殿复挑花烛，天星花轿进门。宝镜团圆端进院，官员陪娶闹嚷嚷。三请新人来出轿，回身复又请新郎。参天拜地偕夫妇，合卺杯入房。

一面送入房，一面请太王妃到碧鸾去，苏淑人早已到碧鸾去也。

又只见，牵巾红绿进房门，双双夫妇坐鸾衾。和合糖汤来送过，太妃挑去绣花巾。小王爷，秋波不住频频看，风面细观睁。只见她，头上珠冠络索垂，桃腮杏面笑容堆。一对秋波多活泼，柳叶弯分八字眉。鼻直口方仁善相，真正毫无半点威。蟒袍玉带周身称，绿缎朝裙蹴地低。太王妃，目离，东方发白晓啼。

小王爷叫声:母亲，天已黎明，母亲何不去稍息片时？太妃答道:正有此意。

红灯照出碧鸾，王爷身坐在房中。妆台红烛双高照，凝目复又睹花容。吓，为什么，此位佳人多面善，不知何处似相逢？腹狐疑心思想，待我问问这情因。夫人吓，我与卿家何处会？一时难记好朦胧。

苏映雪已做三次新人，故而略略老练，况系园中见过，此刻见了十分可意，只得回言道:小君侯，你猜一猜吓。要下官猜么？徘徊意，想心，吓，是了！

曾记得，昔年柳在园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蓬莱隐约仙姬面，候然间，隔断巫山十一峰。下官道，莫非孟氏千金女？原来就是美姣容。

啊呀不错，可曾见过岳母否？

吩咐丫鬟请淑人，自己退出碧鸾。

苏淑人一听此言，忙忙移步进来。

弓鞋款动进房门，梁素华，一见慈亲跪在尘。香尖抱住娘亲膝，纷纷珠泪落红衾。

儿吓，不要污了衣服，起来吧。

双手扶起女钗裙，淑人举目细观睁。比前番，魁梧添丰采，出挑得，端庄美丽福非轻。再不料，我女今生有此，忽然一位正夫人。儿吓，已往事情且慢论，免了母女泪纷纷。团圆只讲团圆话，吉庆须寻吉庆云。

小王爷出了碧鸾，行至金雀夫人处，轻揭湘帘，挨身而进。

刘郡主，桃腮手托傍妆台，暗中闪过俏多才。君侯吓，昨大婚多失贺，连称恭喜手双抬。什么风儿吹到此，今朝何暇进房来？王爷启口微微笑，只为那，心上人儿丢不开。想芳卿，昨宵更觉添惆怅，更长寂寞谅难挨。恐教思想忧成病，专诚来美裙钗。郡主听，红粉腮，快些出去莫迟挨。休在此，花言巧语来扰，卖风情逞口才。我今要拜尊师母，失陪得罪不应该。

吓，夫人惹厌下官么？请便请便。

王爷随即抬起身，微微含笑向前行。郡主重把菱花照，移莲袅娜出房门。江妈即便搀扶住，双双婢女后面跟。湾兜曲折亭台畔，穿廊绕院过庭心。清晨苍台滑，香风动处近门。早有人，报千金，素华闻听起身。好一似，盈盈弱柳风前摆，移玉轻轻动绣裙。郡主是，鸾带低飘双漾，佩环蹴起响叮叮。两佳人，翠袖半抬双万福，搀手同行进内庭。谦恭行礼分宾坐，两丫鬟，送了香茗又点心。

刘郡主轻启朱说道:特来瞻仰美姣容，有句言词商议通。正室王妃公主处，我与你，可否今朝要进？小妹无知特请教，贤姊姊，祈你细细示愚蒙。梁小姐，听她言语心喜，行为举止甚谦恭。

梁小姐心中思想:不知小姐今见与否？且令人问明再处。

素华开口叫夫人，先命丫鬟去禀明。待等娘娘钧旨下，行止再调停。

据小妹愚见如此，未识可合尊意否？姊姊所言极是。梁氏夫人即命丫鬟细细禀知，吩咐速去速回。

丫鬟奉命不须云，再谈两个女千金。郡主叫声贤姐姐，妹妹有话禀分明。刘燕玉，愚昧无知才学浅，幼年失教在闺门。应酬礼貌无分晓，提携指点仗夫人。梁小姐听微微笑，贤姊姊，太觉谦虚客套文。我与你，同处一门如姊妹，无分彼此起疑心。小妹秉多诚实，言语之间胡云。丫鬟回来复命:公主娘娘上眠，命丫鬟，传言转致两婵娟。今方眠多得罪，明朝亲谢两前。

刘郡主叫声:姊姊，如此愚妹告辞了。

梁夫人，起身相送出门，刘郡主，莲步轻移款款行。素华忙又回身进，重对菱花正正妆。问丫鬟，娘娘果在安眠否，你曾进去见红妆？

丫鬟回道:小婢未曾进去，姊妹们出来如此回报的。梁夫人心中想了一想。

我今先去见千金，命丫鬟，在前引道出门。阵阵金风香扑鼻，庭前丹桂暗芳馨。庭阶绕砌红毡子，蹴地朝裙不染尘。行来已到门首，值娥禀报闻。梁夫人，进中庭，莺声燕语叫千金。

小姐吓，别来半月，如隔千秋。

自从那奏陈情，好叫我，时时刻刻暗担心。直待老父回家转，方知收狱中存。吓得我，一夜无眠全不晓，到天明，遣人四下探虚真。邀天之福君恩赦，归宗复姓转家门。从此鱼沉并雁杳，两边音信绝无闻。孟千金，又将作耍多情女，默默无言计摆成。吓你，这位佳人何姓名？我好似，曾经会过女钗裙。佯佯故作沉想，不错连声正云:吓，你是那，明堂尊阃一夫人，为何忽尔到皇门？昔年间，闻得你，高楼抛彩天缘定，拣选三元作贵宾。郦君玉，无非吃杯中物，何至于，绝情绝义两离分？近来闻得他，终沉沉在醉乡，何人擅主折鸾凰？有朝一邯郸醒，恨杀那，尊阃无情别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