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第315章崇祯四年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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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几天每天都下着雪，原本该窝在棚子里尽量不动休生养息，但是十四已经没有办法——家里没有一点吃的了，对于这个刚成年的小伙子来说，这种肚子里冒酸水的觉，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就算他想要找同样困难的邻居借粮也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东江镇，早已没有文龙大帅还在的时候，那种万众一心向建奴复仇的情形了。除了一点越来越淡漠的同乡之谊，其他的早已是谁都顾不上谁了。

虽然十三的继父在前一天被派了差事，赏钱未必会有，但好歹能够混到一口饭吃，明天回来说不定还能带点残羹剩饭。但是十三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实在是等不及明天了。顶着呼啸的寒风，他拖着发虚的脚步来到海岸上，冰冷的海岸上看不到一点生机。更别说任何能吃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产生了幻觉，觉不远处海湾里停了一艘巨大的铁船…接着，十三眼睛一花就倒了下去，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十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号登陆舰的船舱里了，并且欣喜地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死，而是被一伙奇怪的短发人救上了那艘大铁船——据一个比他早上船，会说几句汉话的朝鲜人所说，是什么“首长”在海边发现了晕倒的他，当时天上下着雪，要不是首长发了善心，他早被冻死在海滩上了。

然后，十三就喝上了热腾腾的米粥，身上还给换了一身新衣服，于是也就安心地在这艘大船上待了下来，跟着这些短头发“首长”到他们的老窝“海参崴”去当劳工——在短发“首长”这里好歹暂时能混个温，回去镇江堡则只能挨饿受冻，说不定连命都要冻饿得没了，怎么选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再接下来，十三这个半大小子，就跟着那些怪怪的短发“首长”经历了一段在他看来如梦似幻的奇幻之旅，看到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玩意儿:不用挂帆也不用划桨就能疾驰如飞的大铁船，留着短头发身穿绿衣裳的奇怪“军爷”威力惊人到一炮糜烂数里的可怕火炮，还有一座叫做“海参崴”的城市，统治那座城市的什么“远东公司”以及能隔空说话的小黑盒子（对讲机），不用牛马拉也能走的铁车，会在天上飞的大铁鸟…但最让十三这个从小就生活在饥饿中的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莫过于那里丰厚的伙食了！

——每顿饭管的大米白面，天天必有的鱼荤腥，以前从没见过的玉米、土豆和番薯，饭菜里的盐、酱料和油荤也是十足，菜里甚至还有香料…每一次走进食堂的时候，十三都在心中默默谢老天爷，让他能够逃出东江镇那个“地狱”来到海参崴这个“天堂”同时更加谢远东公司的诸位大善人，让自己如同做梦一样离了苦海，不再需要忍饥挨饿吃苦受累，只需要每天劳作就能吃喝足，还有样式很怪却很暖和的衣服发放，住的房子也比东江镇的窝棚强得多了。更不得了的是，如果你表现好立了功的话，远东公司——按照十三的理解，就是一个大得出奇的特大商号，甚至会给你发个女人当老婆！

嗯，虽然大明国的女人估计不太会有，通常只能得到倭国女人和朝鲜女人，甚至有可能是鞑子女人，但他们这种穷军户哪里还有资格讲究这许多？能有个随便哪里的女人给自己传宗接代，就该烧高香啦！

所以，为了能够尽快立功分到女人传宗接代，十三拍脯声称自己在旅顺和镇江堡都有很多人，抢着揽下了当向导和招揽东江镇军民的工作，没有半点当带路的羞愧——带着那些饿得半死的东江镇老乡去海参崴吃穿暖，怎么也该算是一件绝好的大善事了吧！明明很光荣才对，又有什么可羞愧的呢？

※※※※※※※※※※※※※※※※※※※※※※※言归正传，等到一号登陆舰勘察好航路，完成冲滩的时候，游在旅顺城外的东江军户都已经撒腿逃了个光，有的逃进了城里，有的躲在山上，旅顺城的大门也跟着关了。成群的东江军民颤巍巍地拄着刀，怀着恐惧而又惊奇的心情站在城头上，眯眼注视着港湾中这艘远远超出他们想象力极限的庞大船舶。

——伴随着高音喇叭里播放的震撼人心的《苏维埃进行曲》，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冲上旅顺城南的海滩，然后迅速集合起来建立起了滩头阵地。其中有身材矮小的本拔刀队，也有身材稍高的朝鲜人和去年“归化”的辽民，还有海参崴周边的“生女真”部族勇士…不过，此时的他们都穿着几乎同样的现代军装，剃着一样的短发，拿着差不多的步，远远望去的话，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显著的差别。

再接下来，神情紧张地趴在旅顺城头的东江军民们，就惊讶地看到，对面有一个穿着深绿大衣、剃着短发的小个子男人，手里拿着一只喇叭，慢慢地朝城墙方向走了过来，用辽东口音不断重复着如下话语:“…东江镇的弟兄们，我叫十三，以前曾经待在在镇江堡，你们之中肯定有人认识我，去年我跟其他一些子过不下去的东江兄弟，一起投了海参崴的远东公司，原本只是饿极了想要混口饭吃，没想到给远东公司当兵的待遇真是好啊，天天都有大米饭和白面馍馍吃，还时常能吃到。一想到自己每天大鱼大，自己的老乡却在旅顺吃苦，我这心里就不舒坦，所以就跟几个兄弟一起把东江父老的苦楚对公司的首长说了，希望首长能解东江父老的倒悬之苦。海参崴的首长仁义啊，二话不说就派了大船来接各位，并给各位送来了好吃的。希望大家吃顿饭，然后就可以报名上船了，以后我们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如此这般地喊了一阵之后，十三觉稍微有点累，就把喇叭丢给了一个叫章渝的前东江镇士兵，让他继续喊话…两人轮喊话了一刻钟之后，虽然旅顺城头上暂时还是没动静，但是在城外的荒野树林之中，倒是陆续钻出几十个来得及没有撤进旅顺城里的东江军户，迟迟疑疑地向海滩缓慢靠了过来。

听到响动，十三扭头定睛望去，顿时就看到一个悉的身影，当即怔住了:“…爹！”

“…你是…小十三啊！想不到你没有死啊！去年我可是伤心了好几个月呢！”浑身衣衫褴褛的富贵颤巍巍地拄着长矛，睁大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终于呼一声，老泪纵横地拥上前来，把身材变得魁梧壮实了不少的十三给抱进怀里…喜了好半天之后，富贵才注意到了十三的奇怪打扮和一头短发，“…诶？你这身打扮…还有这头发…难道是…”

“…是啊，爹，我那天被首长们的船从海边救起来，就投了海参崴的远东公司，如今有吃有穿的，子过得比过去强多了。”十三很大方地坦诚说，“…对了，爹，你怎么不在镇江堡待着，却来了这儿？”

“…唉，还不是黄龙黄总兵做的孽，好好的皮岛不肯待，硬是要把行辕搬到旅顺这边来，又嫌旅顺这边没什么像样的好房子，于是下令要修建一座更气派的总兵衙门，把我们这些人从镇江堡征发过来服劳役，给他凿石头砍树烧石灰筛沙子，却连顿饭都没得吃…”提起这事，富贵就叹了口气，唠唠叨叨地抱怨说，“…对了，小十三，你今天领来的这帮短海盗，又是个什么路数？”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爹，不用怕，远东公司的首长仁义无双，对待部属好的没话说，你这次就带着乡亲们一块儿投过来，跟着儿子一起去海参崴过好子吧！”十三陪着笑脸对养父说道，同时在身上掏了掏:“…哎呀，事先也没想到老爹您在这儿，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一包首长赏的缩饼干，爹您先拿去尝尝吧！味道还不错，关键是顶饿…诶，那不是李家的大伯么？还有赵家的二叔！大家快过来坐，分饼干吃…”接下来，十三就让章渝拿着喇叭喊话，自己则找个平坦的地方，拉着跟老爹一起来旅顺的昔人坐成一圈，兴致地谈论起了自己这一年来“上天堂”的奇遇，把海参崴那边的生活水平吹得天花坠:顿顿大米白面啦，天天有鱼啦，发衣裳发鞋子还发女人啦，让诸位苦哈哈的东江军户听得目瞪口呆。

对于十三嘴里的这些话，围拢在他身边的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在这个饥荒遍野的苦难时代，连基层士卒都能天天吃上大米饭的说法实在是太过神奇了，至于发女人…那更是连将领家丁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毕竟这里有许多十三的人，所以也有人认为十三可能说了一部分实话，只不过他是刚好碰上了“海贼做了大买卖、犒赏三军”的好时候，平时那些海贼恐怕也是饥一顿、一顿，绝不可能如此豪奢阔绰——要知道以前文龙大帅还在的时候，一些东江军民也曾经利用“打劫”后金的机会吃到过几顿饭。但自从文龙死后，东江镇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像样的胜仗了，东江军民也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但即便如此，跟如今简直是在饥寒之中等死的东江镇相比，十三口中的海参崴依然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从十三如今这副悍结实、红光面、衣衫括的模样就能看出，即使那个远东公司的待遇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至少吃穿用度也都绝对不坏…一些心思活络或对新总兵黄龙不的东江军户，很快就有了“另投明主”的心思，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十三打听消息，斟酌着要不要上了这帮短发海贼的船。

富贵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跟别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这么多人都看到自己的养子跟海贼站在一块儿，自己要是还敢再回旅顺城里去的话，只怕立马就要被上官当成细给砍头！

所以，眼下自己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这帮海贼一起走了…反正辽东军户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苦子，富贵也已经是过够了。而且小十三也是个孝顺的，就算是坑谁也不会坑自己这个当爹的吧！

“…小十三啊，看来从今儿开始，咱们爷儿俩怕是又要在一口锅里搅马勺啦！那些短大王们到底打算怎么安排咱们，又有什么讲究和忌讳，你可得好好跟爹说道说道…”看着眼下已经变得高大健壮了许多，但也仿佛变得陌生了许多的十三，富贵挠挠头发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说道。

“…爹，别担心，那些首长都很好说话的，你就等着享福吧！”十三安说，“…当然，入伙之前的‘净化’那一关还是免不了的，首先每个人都得洗个澡，此外还要把头发都剃了，就跟儿子我一样…”

“…什么？入伙的时候真要剃发？跟鞑子一样？”一听这话，富贵就有点抵触。

“…是跟和尚一样把头发剃光，不是留建奴那种难看的小辫子。再说剃头又不是砍头，头发剃了还能长出来。首长说留长发会沾上瘴气，容易生瘟疫。而且一旦头上受伤也不好诊治…”十三赶忙解释。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海滩上，登陆的士兵已经荷实弹地排成一个松散的环形警戒圈。在警戒圈的中间，最后下船的劳工们利用从船上卸下来的木板与铁质撑脚，迅速拼起了二十套简易的座椅。每套座椅由一张长桌和两张长椅组成，可供十个人就餐，整个天营地可同时供二百人就餐。在餐桌群的左右两侧，炊事班支起的五口大锅里面已经煮起了飘着香味的面糊，旁边的十只大竹筐里则摆了蒸好的包子、馒头。

在食物香味的惑下，几个饿慌了的东江军户战战兢兢地钻出灌木丛和石堆，陪着笑脸上前讨要伙食，并很快如愿以偿。有了他们的榜样，其他躲在野外的东江军户很快也纷纷现身，蜂拥而上抢夺那些香的包子、馒头，然后高高兴兴地大快朵颐。十三正指手画脚地跟人们说得起劲，回头一看那边都居然已经在开饭了，顿时再也顾不上唠嗑，赶紧拖着他养父富贵过去吃饭，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眼神发绿的饿死鬼…又过了一会儿，连守在旅顺城墙上的东江军户都看着眼馋，摸着瘪瘪的肚子实在熬不住，便陆续有人攀着绳子缒城而下，咋咋呼呼地跑来吃白食，让这个“沙滩天餐厅”的“食客”数量迅速膨到了近千人规模。大部分人本找不到座位，只能在沙滩上随便找个地方蹲着狼虎咽…

当然，虽然来吃饭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的食客都打算就此上船跟着这帮“短发海贼”一起走，事实上，相当一部分人只是本着“吃白食”的贪便宜心理跑了过来，打算在吃后再以“回家收拾”或“带亲人出城”之类的借口跑回旅顺城——毕竟这些短发海贼实在是太陌生了，让人多少觉心中有点没底。

不过，同样有许多饿得半死的东江军户，已经对前途命运到绝望，真心不愿意再在东江镇继续煎熬了，等到吃喝足之后，他们就在远东公司穿越者军官的安排下，开始往兴建中的临时营地慢慢地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旅顺城门突然大开，一名军官模样的高壮汉子骑着战马冲了出来，带着十多个士兵慢慢靠近沙滩登陆场，并且大声呵斥着，试图把正在吃饭的东江军户赶回去:“…尔等这些下胚子，统统都给我回城里去，黄帅有令，任何人不得乞食于髡贼，违令者以‘通匪’论处！格杀勿论！”沙滩上诸位嘴里得鼓鼓囊囊的东江军户闻言，一时间不由得犹豫起来。但一个穿越者士兵当即举起步，“砰”地一打过去，打翻了那个军官的马，让这个在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军官猛地摔了个狗啃泥。

“…还不快滚！本大爷今天心情好，饶你一命！要是再不快滚的话，下一就该打爆你的狗头了！”

“…哼哼！尔等这些海贼休要嚣张！汝等这般张扬行事，莫非就不怕我大明天兵讨伐么？”嘴上虽然说得厉害，但那军官现在被也是厉内荏得很，旅顺口港湾内这条大铁船以及刚从船上卸下来的几门黑的大炮，不管怎么看还是很唬人的，更别提对方打得这么准的火了。

因此在放完狠话之后，这军官就匆匆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打又骂地押着几个半路上抓到想来吃饭的军户走了，至于那些正在吃饭甚至已经吃了饭开始听短发海贼“讲规矩”的军户，就不敢跑过来抓了。

正当双方人马在旅顺城外的这个“大排档”闹腾的时候，远东公司的士兵和劳工已经在黄金山附近的海滩上勘察好了地形，开始建造起了简易栈桥和临时营地。随后，又一艘大货轮也紧随而至，把一批又一批的物资从船上卸下来，而那些刚投诚的军户也被驱赶着过来帮忙，让营地的建设速度大大加快。

当天晚上，不敢派水师正面对抗大铁船的黄龙总兵，终究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让自己的家丁从地面组织了一次夜袭，试图抢夺沙滩上堆积如山的粮食以及“短海贼”手中的炮，结果在装备了红外夜视仪的侦察兵面前立刻暴，随后更是在机扫之下被打了个落花水，大败而归，白白损失了上百人。

看到那伙短发海贼的炮端的厉害，偷营失败的黄龙只好下令笼城死守。而且经此一败，旅顺明军的士气也低落了下来，再让他们出城送死也没人肯干了。更可恶的是，那些短发海贼还在城下继续摆起水席，企图用食物来引士兵献城投降，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陆续有上百人乘着夜偷跑出城。

幸好黄龙这个总兵虽然贪婪暴，但也不是无能之辈，眼看着军心愈发不稳，就赶紧悄悄的吩咐几个亲兵如此如此。于是，各种关于城外那帮短发海贼的诡异言，便很快在旅顺城内传开了:“…那伙海盗最喜掳人为奴，一旦被抓了去，就要被运到几万里之外的海贼老巢，叫什么海参崴的，一路上肯定是九死一生。就算你路上不死，也是永世不得再回大明故土了。不但自己，将来你就算有了后，也是生男为奴生女为娼，世世代代生不如死啊。什么？人家说海参崴就在朝鲜边上？那一定是瞎说的！”

“…听说咱们这些外人若是要想入伙那帮海贼，还得先‘净话’，啥叫‘净话’懂么？就是把你两条腿中间的那话儿给你净了，从此当太监！将来你死了也落不着全尸，见不得列祖列宗…”

“…你等可曾知道，这帮海贼开着大铁船，手上的火器又是这般犀利，天下何处不能去得？却为啥要来咱旅顺这鸟不拉屎的地界么？因为这帮海贼来旅顺不是为了图财，而是要抓人。他们会法，抓住人以后总是喜挖了人心回去熬成油，夜里点了灯，向地下各处去照去。人心总是贪财的，所以照到埋着宝贝的地方，火头便弯下去了。他们当即掘开来，取了宝贝去，那些海贼就是靠这个术发了家…”随着这些刻意炮制的恐怖言在城内迅速传播，再加上这两天里黄龙总兵痛定思痛，咬牙发了狠，拿出了自己历年来贪污克扣下来的存粮，让全城军民顿顿敞开肚皮吃，旅顺城内的军心总算是勉强稳定了下来——虽然黄龙提供的伙食质量还是不如沙滩上的“海贼饭”但好歹也能敞开肚皮吃了，在这种情况下，“短海匪”摆的水席，就暂时对旅顺军户缺乏引力了。虽然旅顺全城上下不管是谁都清楚，眼下这种敞开肚皮吃饭的好子不会长久，但谁能保证自己入伙那帮海贼之后，就真的能天天“大鱼大”？

毕竟以明末那个天灾兵祸连绵的悲催环境，就算是绝大部分的中小地主，都不能保证天天白米饭、时常有吃啊！因此在旅顺城内的东江军户眼里，“短海贼”许诺的“好子”实在是好的太过虚幻和不真实了，大着胆子吃上一顿“霸王餐”没问题，真要他们就此下定决心跟着“短海贼”一起走可就难了。就好像现在你要是去人才市场应聘，遇到有家公司宣布应聘资格不限，所有报名者照单全收，进了公司后马上送房、送车、年薪二十万以上，一夜之间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你也会到奇怪吧？只要不是初出茅庐的职场菜鸟，面对这种招聘条件，第一种反应是这家公司是骗子；第二种反应是这恐怕不是啥正经的好工作，过上这种“好子”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譬如牺牲自己的节、贞甚至命…相比之下，黄龙散布的“海贼掳人为奴”、“净话”是阉割、“挖了人心回去熬成油”等谣言，就变得“真实可信”了…

但无论黄龙总兵再怎么软硬兼施、计百出，充其量也只是稳住了旅顺城里的军心和民心而已，至于散落在城外的那些村镇和屯堡，他就实在是管不动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城外的“沙滩大排档”一天天人头攒动、生意兴隆，“短海贼”的大铁船来来往往，把一伙又一伙毫无忠义之心的卑穷军户运走…

——在黄龙这样的明末军将眼中，自己名下的军户差不多就等于是自己的奴隶，理所当然地应该跟牛马一样，为自己做苦工劳一辈子，他们固然可以饿死、可以瘟死、可以被建奴打死，自己绝对不会给这些下胚子抹一滴眼泪，也不会给他们施舍一文钱、一粒米，但就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被别人挖了去！现在眼见这些“短海贼”居然大着胆子直接跑到自己眼皮底下挖墙脚，当然是气得捶顿足、怒不可遏了。

但是，鉴于城外那帮短的彪悍武力，在前次夜袭之中已经损失了上百家丁的黄龙总兵，也不敢再出兵砸了那个大排档，只能困守在旅顺城里充当缩头乌，丝毫不敢说动，唯恐自己这边一个不小心惹恼了那帮煞星，让他们推着大炮过来打破旅顺城，那么自己这个东江总兵也就没得做了…所以，这位在今年刚刚被一帮手艺很差的兵们无证行医做了整容手术，少了耳朵鼻子等若干部件——总之就是长得很像是《哈利波特》里面那个伏地魔的黄龙总兵，到头来还是只能一边在屋子里大骂那些投贼军户不忠不义没良心，一边哀叹自己今年运气太坏、年不利，同时祈祷菩萨保佑，让那帮短海贼不要打进城里来…

虽然旅顺城里的“伏地魔”嗯，或者说黄龙总兵，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人了，但殊不知一号登陆舰上的远东公司军事委员会主席高建国，看着成群涌来的东江军户，同样也是愁得直挠头。

——要知道，他们此次来到辽东招募东江镇军户，可不只是在旅顺一地设点拉人，而是在鹿岛、海洋岛、长山岛、皮岛等东江镇辖下的许多地方同时展开，原本以为能招募到一两万人就是极限，谁知却一口气来了三万多人！这样一来导致的最直接问题，就是海参崴那边囤积的粮食恐怕要不够吃了…

所以，他坚定地否决了十三提出的“趁势攻打旅顺城，解救受苦乡亲”的荒诞建议——眼下收容到的这么多人口，海参崴的远东公司就已经很难消化了，若是再来一两万人，难道不怕活活撑死么？

“…虽然我们在从济州岛临时中转站出发之前，已经派出一支小分队去江南想办法收购粮食了。但当时毕竟没想到如今的局面，即使能够成功购买到粮米，数量也可能不太够啊。要不…等到辽东这边收摊之后，就带上整个舰队再去本碰碰运气吧。反正像是廉价香水、玻璃挂坠、小镜子、水果刀之类的现代小工业品，我们身边还有很多。就算不悉本市场，暂时打不开销路，我们手里也还有一批从现代世界带来的白银…当然，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只有真的当一回海盗，动手去抢粮食吃了…”正当高建国坐在舱室里如此反复盘算的时候，一名水兵却敲门进来报告说，桅杆上的瞭望员发现港湾外面有船只在出没窥视，可能是登州或者天津的明军水师，不过现在已经掉头远去，舰长请示是否要追击。

“…既然他们已经识趣地滚蛋了，咱们也就没必要去理会啦！还嫌咱们自己的麻烦不够多么！”高建国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却浑不知由于此次疏忽，让他错过了跟另一个穿越者势力接触的机会…

※※※※※※※※※※※※※※※※※※※※※※※旅顺口外海面，六艘悬挂着“陈”字旗帜的明朝战船，正在冰冷的波涛间起起伏伏。各船水手望着旅顺口海湾里的几艘巨大铁船，早已是吓得脸煞白，却又不敢擅自撤退，只得期盼地望着站在旗舰甲板上的一位将军——只见那位将军身披大氅、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朝着停泊在旅顺口的苏式登陆舰和现代货轮看了很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牙里挤出一声，“…各船听令！立即掉头！全体返航！回威海！”

“…得令！你们几个，还不快把陈大帅的话传过去！”听到这个命令，全船上下一干水手顿时如蒙大赦——不用跟那几艘大铁船蛋碰石头了！于是赶紧升帆的升帆，掌舵的掌舵，给其它船只发令的发令…却没人注意到那位“陈大帅”一边着卷烟一边暗自咒骂:“…他娘的，福建的那个黄石，海南岛的那票‘髡贼’，就已经够让老子头疼了，谁知道海参崴这边居然又冒出了个什么更加难对付的远东公司！看他们一水儿的苏联装备，该不会是真的俄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