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隔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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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气沉丹田,控制住脑子里所有的猜测,静观其变,等待着阮琴的下一步行动。

“前辈,前辈,还记得中开战那一年的天,本东京暮里车站对面的白菊町咖啡馆吗?那个天多雨,咖啡馆的客人极少,有个多情的‮妇少‬总在门口撑着油纸伞等待着。她最喜在芭蕉叶上抄录中国人的唐诗,抄了一遍又一遍。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吗?前辈,七十年了,她仍然等在那里,等着一个大英雄凯旋归来。”阮琴忽然换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娇媚、柔美、低缓、羞涩,使用的则是明显的东京乡下土语。

“闺中‮妇少‬不知愁,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悔教夫婿觅封侯。这首诗,是由一位大英雄亲自手书赠她,又一笔一笔教她写中国汉字。那个天,白菊町的雨见证了那段情故事,大英雄离开时,也带走了她的心。七十年,两万多个夜夜,白菊不知人心愁,年年开放如暮雪…将军,将军,将军,您听到她的心声了吗?”阮琴用幽怨到极致、悲伤到啼血的声音,一字一颤地诉说着。

她绝对具有一个好演员的潜质,听着听着,叶天的心也变得恍恍惚惚起来,不知斯世何世,斯年何年?

“她…她是…谁?”那声音又响了。

“小菊优奈子,小菊优奈子,小菊优奈子。”阮琴含深情地将那个本女子的名字连说了三遍。

那声音发出一个愕然、惊骇的“啊”字,接下来是更长久的沉默。

叶天变动了一下位置,向右移动了五步,好让自己能从侧面观察阮琴的脸。他希望方纯等人能够控制外面的局势,不让人冲进来打扰,给阮琴充足的表演时间。

“前辈,我在这里,小菊优奈子在这里,难道您忘记了昔的许诺吗?您向我保证过,战争一结束,就回东京去,陪我一起经营那家小咖啡馆,做一对悠闲平凡的普通人。现在,战争真的结束了,我在等您回来,夜夜,年年岁岁…”阮琴一边侧耳谛听,一边喋喋不休地叙述着。

突然间,那声音急促地大叫:“可是,七十年过去了,那是生命无法跨越的生死界限。优奈子,优奈子,你是怎样活下来的?那时你只有二十二岁,现在…现在已经超过九十岁,你的声音怎么还是像当年一样?”阮琴双臂一震,毡毯滑落到间,出白花花的上半身体。同时,她双拳狠狠地擂在自己口上,猛地出一口鲜血。当她再度开口时,声音变得妩媚妖冶到极点:“将军,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有真,是可以跨越时间和地域的隔阂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经年不老,您自己走出来,看一眼,不就明白了吗?”她用右掌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口、房,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嘤嘤娇啼,如同一只夜屋檐上发情的小猫。

叶天的脸突然红了,喉头发干,浑身发热。他意识到阮琴正在用“移魂术”之类的派功夫向那声音展开催情攻势,连自己都无法抗拒,只怕那声音很快就要投降。

果然,那声音充焦渴地回应:“优奈子,不要急,我很快就会出来…不过,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从内部无法打开门户开关,必须借助于外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你一定要等着我…”阮琴弯下,重重地趴在电脑台上,疲惫地息着。

“移魂术”与“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武功极其近似,必须要自损心脉血,令自己的功力瞬间高度提升,才能控制谈对象。

“优奈子、优奈子、优奈子…”那声音急了,一连声地叫着。

嗖地一声,一个倒提着长的年轻人从礼堂侧面的高窗跃进来,脚尖在水泥台子上一点,没有丝毫停顿,便跃上了前面的主席台。

他是跟随方纯赶来的六个人之一,仅有二十岁出头,嘴上的青还没褪去,正是血气方刚、力过盛的年纪。

“你是谁呀?”阮琴娇吁吁地抬头,手肘仍然支在电脑台上。

“我是…我是…不要管我是谁?离开那里,慢慢地离开那里!”年轻人双手平端长,对准阮琴的口。正因如此,那具白花花的酮体引得他越发血脉贲张,膛大幅度地一起一伏,口也变得摇摆不定。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怎么离开?不如…不如你过来扶我好不好?”阮琴娇笑着,肢扭了扭,毡毯又下坠了一截,几乎出了小腹。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大步上前,抬起右臂,抓住了阮琴的左肩。

“优奈子…优奈子…”那声音又叫起来。

阮琴身体一晃,向年轻人怀中跌过去,双臂一滑,搂住了年轻人的两肋。年轻人动而惶惑地大叫一声,丢弃长,双臂搂向阮琴后背。蓦地,阮琴一声长笑,脚下滑步,绕着年轻人飞旋了一圈,然后放开双臂,后退三步。

“你好…好…”年轻人踉跄了一下,双手无力地捂住喉咙,鲜血从指间汩汩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我一向都喜牺牲自我,超度别人。去吧,去吧…”阮琴浅笑着,重新裹好毡毯。

叶天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倒下,却无法跳出去救援,因为这是揭示阮琴秘密的关键时刻,除了忍耐,他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将军阁下,该告诉我进入黄金堡垒的路线了吧?”阮琴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那声音回答:“好吧,但你要保证小菊优奈子的安全,等我离开黄金堡垒时,必须第一眼就看到她。”阮琴款款地摆动着肢,一口答应:“当然,当然,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将军阁下请放心。”那声音说:“要进入黄金堡垒,必须——”阮琴突然将麦克风的音量调低,叶天什么都听不到了,急得火冒三丈。又过了几分钟,阮琴一把关掉了电脑,仰天大笑不止,应该是已经获得了绝密资料。

“我是最后的赢家,这一场赌局,我赢定了。”她转过身,跳下主席台,大踏步走向门口。

叶天隐忍不动,直到阮琴消失,才慢慢接近主席台,看着上面已经黑屏的显示器。

“功亏一篑了!”他摸着下巴无奈地喟叹,然后依次打开所有电脑。很可惜,这些只是普普通通的电脑,没有音频图示,麦克风里也毫无回应。

年轻人的血已经干,可他大大地睁着双眼,脸上动、愉悦之,仿佛还未从“移魂术”的惑中清醒过来。

叶天蹲下身,替年轻人阖上眼睑。此刻,阮琴留下的香气也飘散殆尽,他只好退出礼堂,与墙外的方纯会合。

“是这样?”方纯听叶天讲完,并不懊丧,而是好脾气地微笑着,揪下一草叶,轻轻吹起了口哨。

“接下去,我们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跟踪阮琴了,看她向什么地方进发…”叶天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因为他发现青龙麾下的“十二星座”个个都是高手,在他面前摆下了越来越多的阵。

“我已派两人盯梢,希望能探知她确切的落脚点,或者是顺带发现青龙的踪迹。”方纯蹙着眉说。

叶天的心一沉,立即指出:“不妥,黑星社的人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本不是阮琴的对手。快下令,要盯梢的人回撤。”看阮琴在大礼堂施展“移魂术”时,连他自己都心神浮动,无法自控,更不要说是那些勇而无谋的年轻人了。以他们对抗“十二星座”杀手,无异于蛋碰石头,派再多人出去,都是无谓的牺牲。

“现在的关键点,是青龙何时现身。他是阮琴的主人,后者要做什么,都要请示青龙。稍等,我召集其他人,然后撤回去。”方纯站起身,连打了十几声唿哨。奇怪的是,剩余三人并没有迅速赶回来。

方纯脸一变,与叶天向树林深处搜索,却发现三人全都被人割喉而亡。再走远一些,盯梢的二人也伏尸于草地之上,喉间中刀而表情愉悦,与大礼堂内被杀的同伴一样。

“好家伙,好险!”方纯心有余悸地低叹。

叶天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沉下脸来问:“刚才,你去了哪里?有人杀了他们五个,难道会偏偏放过你?”他回头指向研修院“你是不是也进去过,看到了阮琴的诡异表演?”方纯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获得了什么?难道你没有在主席台上安装窃听器?”叶天的心思转换极快,对年轻人突然出现被杀那件事提出了疑问。

“我一开始来不及安窃听器,那年轻人自告奋勇要进礼堂去,窃听器就粘在他的颈链吊坠背面。但是,他没能坚持到最后即被阮琴所杀,我收听到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内容。叶天,别怀疑我,咱们眼下在同一条船上,只有携手共进,才有机会扳回一局。听我说,今晚十二点,青龙人马就要与本人展开火拼,我们先回去养足神,务求今晚一战成功。”方纯坦然回答。

“希望如此吧!”叶天向来路望了望,虽然黑星社来了不少人,但他心中仍有“无人可用”的焦灼。敌方全是一高手,真正的超级高手青龙还没现身,再加上隐忍、低调的大竹直二…这些人通通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人机器,单凭他和方纯,能扭转这场大败局吗?

两人撤回车子所在地,小彩已经被人救下来,围困车子的虫也撤走了。

“司空摘星呢?”方纯问旁边的人。

“逃走了,据他自己吆喝是被吓破了胆,再也不要掺和眼前这些事了。”旁边的人回答。

整个白天,叶天、小彩住进了方纯早就安排好的农家旅舍,放下一切心理负担,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醒来时,夕西下,彩霞天,天气一片晴好。

他翻了个身,响起了与阮琴通话的那个声音:“因为忍蛇的存在,阮琴便能与深藏山腹的人通话。那么,这是唯一的联系方式,别人无法取代。跟踪下去有用吗?如果阮琴发现了跟踪者,故意下套设伏,我们岂不会全军覆没?”他坐起来,双手拇指大力按摩着太,努力集中神,回忆着阮琴施展“移魂术”的那个瞬间。

“如果有更高明的移魂术大师,控制阮琴的思想,就能获取她头脑中的秘密。”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纵观天下,在“移魂术”方面成就最高的共有三人,依次是苏门答腊岛降头族第一高手刑猜大师、印度那烂陀北寺藏经阁主人叶忽律大师、前苏联高加索山区大马帮军师沙加诺娃大师。那三人只要请到一个,就能控制阮琴,扭转败局。不过,眼下形势微妙,本没有多余时间千里迢迢地邀请他们。

“那么,我也许可以试一试。”他将左手拇指移到眉心印堂,右手拇指移到后颈大椎,继续大力觉到两股澎湃的暖由拇指注入头脑中,在颅骨正中会合,形成了一条眼珠大小的畅达通道。当他移开左手拇指时,眼前便出现了许多模模糊糊的奇特场景,包括各种炫目的光线、跳跃奔走的影子、朦朦胧胧的楼阁。这种形态,通常被人们称为“开天眼”能够探寻到眼无法看见的景象。

当他将这只看不见的“眼”散出的目光投向左面那扇木门时,依稀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他能觉到,对方的心脏正在一收一放地突突搏动。

“前路多风雨,是携手共同面对?还是我独行歧路,把光大道留给他?这一次,我很明显地觉到,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与从前的历次战斗大大不同。青龙的力量太强大了,我甚至怀疑他早就已经取代了红龙,把伊拉克的全部国力在巴格达破城前转入地下,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叶天,我是那么你,胜过生命。正因如此,才必须要远离你,带走灾难,留下光。别怨我,别恨我,总有一天,你能明白…”那人是方纯,而不必她开口,叶天便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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