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冒雪吐寒芳万树梅花香世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话说六人围火坐下,吕伟见王渊如此细周到,好生欣异。笑问道:“渊侄,这些事都是你备办的么?小小年纪,这样细心,真难得呢。”王渊笑嘻嘻答道:“我一个人怎做得来?这亭子是爹爹帮着盖的。这些东西,昨天伯父、姊姊没回来,我就偷偷好了。片、升火、扫雪,都是牛子,他也做不少事呢。主意我出罢了。”灵姑抿嘴笑道:“我说呢,两丈高的竹竿,桩容易,爬也能爬,要凭你一个娃儿家,把这亭顶架上去,还搭那么厚的茅草,又扎绑得这样结实,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原来还是大人帮忙啊。”王渊急道:“按说我爹爹也没帮甚大忙,就帮我打了两个石眼,拉了一回绳子。我因图快,在下面做好顶架,四角系绳,用木滑车拉到顶上。再爬到竹竿上去,安装捆扎,然后铺草。除了须两个人两边拉绳外,别的都是我自己干的。不信你问。”吕伟知王渊好强,便说灵姑道:“这真亏他,主意也想得好,比你细得多呢。”王渊忙改口道:“我怎比得了姊姊?不过她总不说我好,真怄人呢。”灵姑笑道:“说好要挂在嘴上么?

我几时又说你不好过?”王渊道:“说我不好,我也喜。就因这样不好不坏,才叫人生气呢。”王笑道:“你姊姊刚还夸你能干,莫非一天到黑都夸才是好么?天不早了,大家各看景致,由我和牛子烤了来同吃。明晚再做几盏灯挂在梅花树上,不更好玩么?”灵姑首先抚掌称妙。王渊更恨不得乃母当晚将灯做好。灵姑道:“就是你一人猴急,什么事都等不得。”说时牛子已把鹿、骡挂了许多在铁架子上,被松柴火一烤,立时吱吱响,香横溢。王一边用长竹筷翻着架上烤,一边又把锅魁放了些在火旁烘着。笑道:“快趁新鲜,一冷就不好吃了。”众人本觉腹饥,大雪之后又新增了几点寒意,老肥瘦,各随所喜,用竹筷拣了大嚼起来。

灵姑先给吕、王等三个大人把酒斟上,剥了十几粒松子。然后挑那极薄的瘦鹿,蘸了佐料,烤得焦焦的,夹在锅魁以内,用左手拿着,右手提着一个小酒葫芦,缓缓起立,走到亭下石脊上面,对着那些新移植的梅花细嚼微饮,尽情领略起来。这时崖上数十本红白梅花多半含苞乍放,百丈香雪,灿如云锦。灵姑天生丽质,身容美秀,仁立其间,直似天仙化人,遗世独立,比画图还要好看得多。亭中请人,除牛子一手持着盛青稞酒的瓦壶,一手抓烤糟粑,不住狂嚼,无心及此外,见了这等人物景致,俱都赞绝。王渊首先心,也用锅魁夹了些烤,纵到石脊上去。

灵姑见他赶来,笑道:“这里梅花都聚在一起,虽然繁盛好看,还不如原有的那些老梅清奇古,姿态无一相同,却各有各的妙处。不过雪太深了,你不会踏雪无痕的功夫,踹得稀烂一大片,还了鞋子受凉,教婶子担心费事。你就在此,由我一人去吧。”王渊道:“姊姊,你也大小看人了。自你那说了我几句,我无早无夜都在练气功,为想叫你希奇,没当你练。适才进林时,我已试过一回,虽有一点迹印,也是极浅。你让我去吧。”灵姑原因王守常夫本领平常,已届中年,难再进步,深山隐居,随时须防蛇兽侵袭,张鸿父子又不知何时才来,万一仙缘遇合,连老父也同去出家,丢下他一家三口和牛子四人,遇上厉害一点的东西,便无力抵御。难得王渊好强,老父每次传授,都是一点就透,只恐聪明人浅尝辄止,不肯下那苦功,因而故意拿话他。一听说他已将踏雪无痕的轻功练到不致雪随足陷的地步,高兴已极。笑道:“你才学了不到两月,就练到这样子么?我倒要看看你的深浅呢。”王渊笑道:“要说功夫,自然比你差得太远。不过走还勉强,要叫我停住就不行了。你怕脏了雪,我也有法子,反正不叫你讨嫌就是。”灵姑知道立雪不塌,连老父近年也未必能久,何况下的又是新雪。便道:“那个自然。真踏上几个足印也无妨,只不要得到处都是痕迹就好。我还给你一个方便,未走以前先给你指出地方,到了许你随便站住,雪踏散了也不算你的错。”王渊好胜,又想讨灵姑喜,口虽答应,心中另有打算。随将手中剩的锅魁抛给牛子,告知吕、王三人,说要往梅林内看花,就便试练轻功。灵姑又夹了两块锅魁带上,然后一同纵落。王渊在前,先顺原来雪径行走。灵姑晴中观察,见他用极短的促步急走,身子笔,两肩微微起伏,头也不回,知在暗中运用轻功,借这一段雪径把气提了上来。

就这样还未施展全力,双脚踏到雪上已无甚声息,脚印也越来越浅。便鼓励他道:“你说的话果然不假。你此时不要答话,可由前面石笋当中穿出去,不要停留,先把那些梅花树全都看到,未后再绕到右边,在最大的一株梅花树下住脚,就有功夫了。”王渊把头微点,再走几步,突然脚尖点地,往前微蹿,同时把真气匀好,往上一提,径由石笋中穿出,踏上那玉积银铺,但平无垠的新雪上去,灵姑紧随在他身后。二人都是双肩微微起伏,两掌心不时下按,以本身真力真气相抵相借,在数十株梅花树下穿梭也似往复绕行,疾驶如飞。灵姑功夫、禀赋都高,自无庸说。便工渊踏过的雪上也只浅得不过分许痕迹,若不是有心细看,直看不出留有脚印。二人目,鼻领妙香,株株悔花俱都绕遍。

那停步所在,乃林中最古老的一株梅花树,树干约两抱,高约四丈,不知何年被风吹折,由离地丈许处倒折下来,断处又有些连着。上半截整个横卧地上,靠地的一面多入土内,年深久,全数生。上半老枝之外又茁新枝,开花最是繁盛,虬干委地,蟠曲轮园,夭矫腾拿,上缀繁花,远看直和一条花龙相似。树权间却有不少空隙,可供坐立。那断的地方本有一个旁枝未被吹折,自树断后,去了一边挨挤,渐渐向上生,由斜而直,高出原来断处丈许。千枝万蕊,四下纷披,恰好成了一座锦盖花幢,张在龙的面上。花是红,未开时绿叶浓荫,望若苍龙,已极飞舞活之致;这时万花竞放,白雪红梅,相与吐争辉,再加上幽香馥郁,沁人心脾,更成奇绝。

灵姑方在称妙,王渊走着走着,倏地两臂一振,身子凌空直上,轻轻落在树枝上面。

灵姑见他用的是本门轻功中独鹤冲霄之法,老父传他不过两月光景,居然学会。最难得的是用悬劲,凌虚拔起地上,并未留有多少雪迹,竟比自己当年初练时成功还快。如非亲见,真不敢相信。心中暗自惊奇,也跟踪纵上树去。

王渊在树干上择了一个横枝,将雪拨掉,笑唤灵姑道:“姊姊,我们坐在这里赏花赏雪有多么好,偏天又快黑了,叫人不能尽兴玩一个痛快,吃的也没带来。”灵姑笑道:“明早再玩不是一样?也没见你那么忙的,一说走,只顾显本事,什么都不顾了。你看,不但我的饮食,我连你的都带了一份来,拿去吃吧。”王渊已看见灵姑左手拿着酒葫芦,右手拿着两大块夹锅魁,先把锅魁接过,涎脸央告道:“好姊姊,我已吃了半,这会身上有点冷,肥你那酒给我喝一点吧。”灵姑微嗔道:“只有跑热,还有跑冷了的?

明明贪嘴说谎,偏不给你酒吃。”王渊仍然不住地央告。灵姑又嗔道:“我向不和人同吃东西,要吃,你都拿去,连这葫芦也不要了。”王渊怕她生气,才忙道:“姊姊嫌脏,我不要了,只吃锅魁吧。你不吃酒多没意思,还是你吃吧。”灵姑扑哧笑道:“我吃不吃与你什么相干?你自己吃不一样有意思么?”王渊道:“我也不知怎的,只觉姊姊喜,我就高兴。顶好一辈子常跟着你,不要离开一步,无论叫我做什么事,都是甘心的。你二天真要成仙走了,我会哭死呢。”灵姑喝了两口酒,笑道:“天下哪有聚而不散之理?你也太哭了,一点丈夫气都没有。说得怪可怜的,这点酒给你吃了吧。”王渊把酒接过,喝了两口,递给灵姑。灵姑说:“所剩不多,这花儿酒一点烈都没有,吃多无妨,你都吃了吧。”王渊把酒饮干。

二人坐在梅花树上徘徊说笑,不觉入晚,雪光返映,尚不十分昏黑。寒风却一阵紧似一阵,枝上积雪被风一刮,成团坠落,二人身都是。遥望亭内火光熊熊,吕伟等四人围火聚饮,笑语方酣,不时随风吹到,依稀可闻。灵姑偶见脸前有一枝繁花丛聚,上面积雪甚厚,适才吃咸了些,有点口渴,便随手抖些放在口内,顿觉芬芳颊,清凉侵齿,不心动。意把花上香雪扫些回去烹茶,偏没带着盛雪东西。王渊学样尝了尝,连声夸好。

二人正商量要回去取东西装,忽然雪花飘飘,又渐下大,跟着一阵朔风吹过,寒侵肌骨,刺面生疼。耳听牛子声暴气高喊:“小主人,快回去,雪下大了。”回头一看,雪花影里,亭内诸人正在忙着拾掇一切食物用具。牛子喊了几声,便往下纵。王渊笑道:“这个蠢牛,雪下大了才有趣呢。这样忙着回去,关在里,有甚好玩?”灵姑觉着天渐寒重,亭中诸人那么慌张,恐老父有甚不舒服。再说天已向暮,再待一会景更晦,也无甚意思。倒不如回做好雪具,明拿了应用东西,连玩带收香雪,玩它一个畅快为妙。见亭火已灭,诸人已往下走,王渊犹自恋恋不舍,便嗔道:“你就这样老玩不够。天都黑了,又冷,还不回去帮牛子把雪径扫开,雪要把封上,更玩不成了。”王渊只得应诺。

二人又择那些形状清秀的梅花采了几枝下来,分持手内,纵到树下。雪已越下越大,雪花飞舞,恍如涌涛翻。人在雪海之中,四外白影茫,相隔石亭不过一二十丈远近,竟看不出一点影子。一阵阵冷风扑面,寒气人。二人冲风冒雪,加急飞跑。到石笋转角处,正值牛子跑来,双方都跑得急,雪花目,如非灵姑眼快心灵,瞥见人影一晃,忙把王渊拉住,几乎撞上。灵姑见牛子急匆匆,身积雪,头上直冒热气,忙问:“老主人呢?”牛子息答道:“老主人回了,走到路上,又叫我来喊小主人快些回去。

这么大北风,一个不巧,立时封山。风雪再大一点,连气都透不转,就隔得近,也不好走。还有前的雪没有扫开,就说我们不会被雪封在里,到时也是费事。还是早想主意,把路留出来的好些。快回去吧,老主人们担心呢。”灵姑对王渊道:“你还要多玩一会么?还不快走。”说罢,三人一同急驰。

三人行抵前,离二次降雪仅只刻许工夫,雪便增高了三四才。雪花足有鹅掌大小。

先下积雪吃寒风一吹,立时冻住,新雪落在上面都带声音。入一看,吕、王等三人也刚回不久。随把梅花在瓦瓶以内,各自抖了身上积雪,换了短棉小袄,拿着器具,一同出,冒着大雪,将前积雪铲出一片平地。挪去几块石头,口开大一些。另铲出一条通往小的雪径。那雪下了个把时辰,地上足有三尺多厚。等到事完,雪也停住。

先前雪势太大,随铲随积,众人尽管努力,小径上的积雪仍有二三寸厚薄,成了一条雪沟。

吕伟见入黑夜,雪势已止,吩咐回,看夜间雪降也未,明早再作计较。牛子道:“我们不打算封过年,还是多扫些好。这雪才下不多时候,就有两三尺厚,再下上一夜,明天就莫想出了。天冷风大,雪落地就冻住,更是难铲。多亏比地高,要不的话,明年雪化,非被水淹不可。就这样,雪太大了,化时还是要进水。趁这时候分出入来,在口筑上一条堤,雪化时水是由底下,雪堆就比堤高,也进不来。”灵姑口道:“你早不说,雪这样厚,哪里找泥上去。”牛子道:“泥土一点没有用,水一大就冲散了。主人先请回歇息,王大娘做点吃的。我会想法。”吕伟知他对这类事在行,便由他处置。命灵姑、王渊助他下手。自和王氏夫歇息。

牛子先去小内取了一捆麻,几大瓦盆青稞粉,又把尤文叔药囊内的松脂寻出几大块。拿到内,用滚水将青稞粉调成稠浆;麻剪成尺许长短,撕散抖;松脂火化成油。然后把以上三种东西同放在石臼以内和匀,臼旁置火,用杵力捣。又教灵姑用飞刀在口开出一道石槽,将前准备重建碧城庄房舍新锯的木板搬来几块,横搁在石槽两旁,做一个四尺来高、半丈多宽的模子。然后把臼中带麻稠浆一层层倒下去,随倒随杵。

快要平槽,又打下一排茶杯细的木桩,将臼底积麻狠捣一阵,抓起来用手扯匀,贴在浮面。除剩的在两旁石隙以内,各用铁铲向上拍打,一会便已光滑平整。只是气未退,仍用火力两面微烘,以防冰冻。一切停当后,三人又重出外,把口和小径上余雪扫尽。直到天气愈发酷寒,三人手脸俱冻成了红,方始回转。

时已深夜,王早将消夜做好。另给牛子备了许多酒,以作犒劳。把中火他添得极旺,主仆围火饮食谈笑,都同声夸奖牛子能干。喜得牛子咧着一张丑嘴,边吃边笑,兴高采烈,乐非常。王渊笑道:“你倒高兴,明早我们雪却滑不成了。”灵姑道:“你总像明天就不能过似的,老这么忙法。明不行,后再滑,不是一样?要被雪封在里,人都走不出去,不更闷么?”王渊道:“我不过这么说着玩。听说这里气候太暖,还恐天一晴雪就化了。照这冷法,真是子长着呢。”牛子道:“山里头的大雪也常遇着,像今天这大雪花还真少有。看天气,今夜还非下不可。明天再看吧,没有一丈厚才怪。少时主人各自请睡,我还有事做呢。”王笑道:“牛子真忠心,更当不得几句夸奖。尤其灵姑要一说他好,恨不得连命都不顾了。”王渊道:“娘这话我有点不信。上次往水帘搜杀白猩子,看他怕得那个样儿。真遇厉害东西,比谁都胆小呢。”牛子笑道:“渊少爷,今天我没把雪滑子做好,你总是嫌我。我虽胆小,真有谁欺了我主人,哪怕隔着一座刀山,我也要把他杀死呢。”王渊笑道:“这我倒信,只是你那主人谁也欺负不了,恐怕你有力要无处使呢。”牛子听出王渊笑他说现成话,想答又答不出。

吕伟颇牛子忠厚勤穷,见他脸红,有点发急,忙口道:“渊侄说得不对,牛子实是忠心。休看上次害怕,那是他深知白猩子厉害,望影先惊。此物动若神鬼,又非人力能制,心有成见,所以胆小。真要我父女受人侵害,山民最重恩怨,他为义愤所,决不惜命,莫把他看轻了。”灵姑也道:“爹爹的话一点不假,他的确有那毅力恒心呢。

我们固然不会受人欺负,可是不论有多凶险的事,如叫他去,决不会畏难推辞的。不信,你二人就试一试看。”王渊原是无心取笑,吕伟父女一说,也就不再提说。

众人吃完又略谈片刻,便即分别安睡。吕伟连催牛子去睡,牛子不肯,吕伟也只得听之。

玉灵崖外本是一个极高大的敞堂,仅两边壁角靠里一面各有好些奇石竖列,孔窍玲珑。势绝灵秀。左壁石既矮又少,石后空处也不甚大;右壁石较高大,环列如屏,后面有好几丈宽大的空地。中层后石室虽多,但吕、王等人嫌它过于幽深,出入相隔太远,不便照料。中院和后都有坍塌的石壁和深不见底的地,更恐有甚差池,未敢入居。因有女眷,起居不便,先就右壁奇石隔出两间石室,作为吕、王两家卧处。左壁安排炉灶。牛子独居石后。如此算是略分内外。初来天气尚暖,都嫌石后暗,加上长臂族、白猩子几番侵扰,须夜提防,因此除上独卧石后外,余人仍在外面睡眠。

自从尤文叔来后,说起山中近二十年来无一年不降大雪,多暖和的天气,说变就变,顿成酷寒,初来一定难支,太宽敞,须要早为之计。吕伟因他识途老马,必然无差,忙率众人赶造,将没顶的隔断撤去,仍就原有形势,在右壁奇石后面建五间丈许高的居室。当中一间最大,中列火池,旁置桌椅用具,作为用餐和冬来围炉之所。余者占地均小,只放得下一两张榻和两三件竹几木墩,仅供卧起之用。左壁也盖了一间厨房,牛子仍卧其内。所有安排陈设俱是文叔主意。山中木料、石块现成,取用极便,没有几天便即完工。

灵姑、王渊向来嫌恶文叔,见天气温和,花木藤草经冬皆绿,俱当他言之过甚,尤其里随他到后山兽几番往来搬运东西,忙上一天,晚来还赶造房舍;老父又急,每至深夜才住,微明即起:心里都不大高兴。加以室小且低,窄气闷,除王外,连吕、王二人都未在里面睡过,两小姊弟更连进都懒得进去。近来诸人都有一张土人用的矮木榻,榻心是牛子用山中棕和野麻编成,铺上稻草、棉褥,甚是温软舒适。

王守常武功平常,书却读得不少,两小姊弟夜间无事,便由王守常教读习字。文叔未来以前,火烛艰难,火架只能点些松柴油木,高置壁问照亮。时有火星爆落,不能在下面读书。来时所带蜡烛要留备缓急之用,为数无多,不舍得耗费。嗣由牛子伐取老松下积脂,掺些兽油,熬炼成膏,用棉丝成灯,用灯盏点着。虽然明亮清香,但吕伟又不愿多伐千年老木,不令多制。两小均嗜文事,尤喜卧读,为就灯光,都把短榻移向灯侧。又各依恋父亲,连大人的榻也强移过去,并在一起。于是四榻相对,中间只隔一张桌子。

当晚天气骤寒,土怕冷,早将石后火池生旺,才去安歇。其实余下老少五人,俱在雪中奔驰力作了好些时,一进来,并不觉冷。此时池火甚旺,畅饮之后,再一围火,哪还有什么寒意。夜深人倦,亟就枕,以为有借大火池近在榻前,盖得又厚,只须把火添旺,决不至冷到哪里去。安住已惯,石后小房只两间,没有卧榻,还得现搬卧具,俱想过了今晚再说。牛子尽管提说,当晚大风雪后还要加倍奇冷,众人却均未在意,各带两分醉意,头一落枕,便已呼呼睡。

这时雪又下大,风却小了不少,牛子因受主人夸奖,益发卖力求好,灌一壶新酿得的青稞酒,连同残余食放在火旁。雪势微住,便到外扫雪;下得大时,又进边吃酒锅魁,一边作工,做那两副雪具,以备明早博灵姑心,堵王渊的嘴。人毕竟是做的,牛子年已五旬开外,在风雪中苦累了一整天,通未怎么休歇,再加上独自熬累这大半夜,哪还能不倦。当他二次扫雪回,把两副雪具做完,藏入己室,回到火旁饮食时,瞥见池火渐弱,想加些石炭、木柴下去。谁知酒已过量,加之事完心定,顿生疲倦,加不多块,心神一糊,便在火旁地上躺倒,沉沉睡去。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