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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庭动了动嘴,不知是迟滞的回答,还是忽然想说话了。

“我爸在电影院工作,是放映员。”他说,“我小时候经常陪他上夜班,看了很多电影,年纪小看不懂,下班回家他抱着我坐在葡萄藤下,像讲故事那样给我讲明白。”陆文想象得出画面,说:“所以你很小就喜电影了?”瞿燕庭“嗯”了声:“我经常说,电影里的人好厉害啊,我爸告诉我,他们都要听导演的,导演才是最厉害的。从那一刻起,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导演。”

“一开始我不好意思讲,怕他笑我。”瞿燕庭勾起角,“后来我写进作文里,他在试卷签名的时候知道了。他说,他的梦想也是做一名导演。”剧中并未详写这一部分,陆文斟酌道:“《天堂回音》的票是你的回忆,对么?”瞿燕庭说:“我爸答应我,八岁生那天像其他家长一样,正正经经地坐在放映厅陪我看一场电影。《天堂回音》是刚公映的新片,他提前买了票。”那天下午,瞿燕庭眼巴巴地守在窗户前等父亲下班,一直等到天黑,他忍不住给电影院办公室打电话,催对方快点回家接他。

“我打了好几通,我爸在电话里哄我,会骑快一点回来。”瞿燕庭松开手机,旋过身贴住陆文的膛,说:“下雨了,我抱着一把伞去门口等他,可他再也没有回来。”瞿父在那个雨夜车祸去世,瞿燕庭的妈妈阮昳丽受了很大的打击,生活的地方成为伤心地,半年后她带两个儿子迁居到四川。

“那之后,”陆文有些不敢问,“你妈妈对你……”卧房只开着一盏壁灯,瞿燕庭空地对着一片昏黄,说:“她不大理我了,偶尔会望着我发怔,我会躲开,我承受不了她的眼神。”

“她格外疼小风,我并不嫉恨,因为小风才两岁,我害他那么小就失去了爸爸。但我羡慕他,非常非常羡慕。”

“我拼命讨好她,或者说赎罪,可后来她连望着我发怔的时候都越来越少。我长大了,说话做事很像我爸,她疏离我更远。”

“久而久之我开始做噩梦。”瞿燕庭深了一口气,稀释腔内的烧灼:“我上初中后,她的身体明显变差了,劳累,严重贫血,也许还有别的,但她没告诉我。”陆文将手机锁屏放在一旁,房中更安静、更昏暗。

瞿燕庭极少回忆那一段岁月。

父亲走时他还小,不太懂死亡是什么,比起伤心,后来没有爸爸的孤单更令他煎熬,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升初二的暑假,母亲去世了,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和尸体。

那是个午后,阮昳丽躺在上,长发干枯,瘦削的身躯一寸寸没了温度。她和病重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她再也不会动、不会醒了。

十四岁的瞿燕庭吓坏了,阮风只有八岁,依靠在他身旁瑟瑟发抖,在恐惧和恸哭中失

阮昳丽的丧事办完,瞿燕庭忘记了前三个月是怎么过的,他睡不好,也不太吃东西,成绩从第一跌至倒数第一。每夜梦见阮昳丽叫他打蚊子,惊醒后才想起,他妈已经死了。

他爸爸死了,他妈妈也死了。

八岁的阮风一夜夜地哭,埋在被窝里哭,或者藏在衣柜里哭,甚至开始掉头发。

就这样浑噩地过去三个月,瞿燕庭的情况开始好转,因为他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和年幼的弟弟也活不了多久。

他带阮风剃了光头,有个街坊是剧团退下来的,阮风经常扒窗听对方吊嗓唱戏,他便每天晚上陪阮风念戏词、耍把式,如此养了整整一年。

瞿燕庭时常抱着阮风,抱着读书,夏天抱着在树下乘凉,抱着在公园里看票友拉琴唱戏。许是那些年抱得太多,如今多抱一会儿就觉得麻。

“我妈活着的时候,我用尽一切努力求她不要恨我。”瞿燕庭说,“她走后我才明白,也许她真的不恨我,她太累了,本没有多余的力气。”陆文掌住他的后脑,细细地:“你把那段生活一分为二,变成了叶杉和叶小武。”

“是。”瞿燕庭承认道,“真正动笔是在高二,还未成年,每天放学在一家苍蝇馆子的后厨打零工。身上的鱼腥味变成油烟味,在教室最后太孤单了,就自己写故事。”他臆造出另一个自己,拥有他渴望的东西,亲情、潇洒、恣意,哪怕是不上进和自私。他把不多的开心回忆也加上,像亲手织出了一场梦。

瞿燕庭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死的是叶小武吗?”陆文问:“为什么?”

“因为写故事的时候受过欺负,为学费发愁,更不敢期待未来。”瞿燕庭说,“我明白叶小武是假的,我只能像叶杉一样坚持下去。”陆文又问:“那小风和林揭有没有关系?”瞿燕庭回答:“那是我希望他能拥有的人生,富裕的家庭,健全的父母,还有亲近的朋友。”陆文到怀抱里的身躯在软化,向下坠,他托着瞿燕庭的后心躺倒,上去笼罩住对方。假戏已觉辛苦,真实生活捱过的辛酸他无法去想象。

“瞿燕庭,”他亲近地叫了一声,“现在我说’我保护你’,你会接受吗?”瞿燕庭摇摇头:“我不要你保护,想要你给我幸福。”陆文说:“我该怎么做?”瞿燕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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