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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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餐桌上,永遠只有我們母子兩人,這種情形數十年如一,一點變化也沒有,我也早就習以為常。因為新住家的周圍還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物,所以早晨的陽光能毫無阻礙地照在餐桌上。這一天我一邊吃媽媽做的早餐,一邊看電視上的早晨新聞。電視里正在播報的一則新聞,敍述一位前任的警備軍人逃出北韓二十二號政治犯收容所,經過中國,逃到南韓的事蹟。此人受到本非官方組織的邀請,前來到了本。

這個人名叫徐光鐵,據他描述,二十二號收容所像個囚犯村一樣,容納了五萬名政治犯,是北韓最大、最糟糕的監獄。據徐光鐵的説法,二十二號收容所裏有拷問刑具,也有營業單位和簡單的墓園,一旦被關進那裏,永遠也沒有被釋放出去的可能,就算是死了,也會被埋藏在那裏,連屍體都無法離開那個收容所。

徐先生還説:因為食物短缺,二十二號收容所裏的人只好嚼樹過活。另外,那裏有幾千個因為病重,而無法撐過冬天的人;也有幾千個因為身體虛弱,受不了寒冬而冷死的人;還有幾千個人是餓死的。徐先生剪了一個五分頭,有一點胖,從體格看起來像是個柔道家。

吃過早餐,我就出門,搭電梯下樓,然後快步走到和泉多摩川的車站,先搭小田急電車,再換都營新宿線,去公司所在的大手町上班。我在辦公桌前忙了一整天,正想準時下班的時候,服務枱那邊打電話過來,説是有人在一樓大廳等我。

因為我並沒有和任何人約定見面,也想不出有什麼人會突然跑來找我,便帶着滿肚子的疑惑,來到一樓的大廳。我先去詢問處,説明自己就是浦上,詢問處的服務小姐立刻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指着沙發那邊。當我轉頭看向那個方向時,一位坐在靠玻璃牆沙發上的男子正好站起來。我朝他走去,他也朝我走來,這使得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我覺得自己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裏的角,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當我們靠的更緊時,我看清楚了,這個一邊伸出右手,一邊接近我的男子,正是今天早上出現在電視新聞裏的徐光鐵。槌學堂の校e書“是浦上先生吧?我是從韓國來的徐光鐵。”他用有點生硬的語説着。

“我是浦上,今天早上我在電視新聞裏看到你了。你是從收容所裏逃出來的吧?可是,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我逃離北韓已經五年了,來本一直是我的夢想。”

“今早從電視裏看到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這實在…請問你認識這裏的某個人嗎?”我問。

“是的。我認識你。”

“我?總之,我們先坐下來再説吧。”

“不行,我沒有時間了。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沒錯。一九七七年左右,你住在f市,對吧?當時你家的隔壁是一家真鍋印刷廠。”

“是的…你怎麼知道呢?”

“果然是你沒錯。你給人的印象確實如老馬形容的那樣,我很高興能夠見到你。今天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把這個東西給你。”徐先生説着,遞給我一封有咖啡污漬的厚厚信件。信封很老舊了,裏面大概有多張信紙,因此顯得鼓鼓的。

“這封信是誰寫的?”信封的正面和背面都沒有寫字。

“馬平吉寫的。這封信是他五年前給我的。”

“五年前…”他的話讓我本能地生出一股不祥的覺。

“我的語就是他教的。我帶着這封信,拼着老命越過國境,終於逃離了那個地方。非常抱歉,信有點被泥土髒了。”

“啊,這沒有什麼…”我看着信封説,心想這封信也是經歷了千辛萬苦,才到達我手中的。

“非常抱歉,我沒有時間和你多説話,我非走不可了。我是偷偷跑出來找你的。這封信我一直沒有開封,是老馬的意思。如果你發現信裏有應該公開的重要情報時,請你告訴‘逃離北韓支援會’的人好嗎?今天晚上我住在赤坂f飯店,不過我不能給你我飯店的房號,如果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打到飯店,然後再報上我的名字,總機就會把電話轉給我。記住我的名字是雙人‘徐’,會發‘光’的‘鐵’。好了,浦上先生,我真的該走了,請你多加保重了。另外,我也要替老馬祝福你。”徐先生説着又伸出右手,所以我就再度和他握手。有一瞬間,他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看着我,並且用幾乎讓我到疼痛的力量來握我的手。握過手後,他很快的轉身往出口方向的大廳走去。他的一舉一動非常準確有力,並且散發着軍人果決的氣質,我的周圍沒有會做出這種動作的人物。

我帶着受到魅惑般的心情,把信封放入西裝口袋,往地下鐵的大手町車站走去。

擠在客滿的車廂中時,我還是很在意口袋裏的信,擔心會不見了。一回到多摩川旁的小站,我並沒有馬上走捷徑回家,而是進入車站商店街附近的小咖啡店“r”坐在店內最裏面的位置後,我點了一杯黑咖啡,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信和鑰匙圈,用掛在鑰匙圈上的小刀,小心地割開信封。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回家後再看信,可能是我想看完信後,再面對媽媽吧。

出信封內的信紙,紙質相當糙。這封信可能數度被濕,信紙上有很明顯的渴水漬痕跡。信紙內的文字是用鋼筆沾藍墨水寫的,因為水漬的關係,有一部分的文字被渲染開而且泛白。彷彿夏幻想的f市生活,突然從幻想世界裏跳躍出來,越過遙遠的時空,以藍的文字形態,出現在我面前。我馬上就知道寫這些字的人是誰。它和二十六年前貼在製造誘明藥小屋門上的紙條一模一樣,是讓我懷念的字跡:小陽,你好嗎?

我想你一定很好,你的媽媽也很好吧?

小陽的媽媽是個美女,一定遇到很好的人,並且和那個人結婚,過着幸福的子了吧?請你幫我傳達我的祝福,我會在遙遠的地方,為她的幸福祈禱的。

你媽媽和你的幸福,是我永遠的心願。

謝謝你在我要離升g港時前來送行,我一直想當面向你道謝,可惜卻再也無法回到本,想和你再見面的希望,自然是無法實現了。你知道我有多後悔離開你們嗎?我非常非常的後悔與痛苦。

寫信是我現在唯一能和你取得聯絡的方式,可是,我甚至不知道這封信能不能從我現在所處的地方,送到你的手中。雖然這封信送到你手中的希望如髮絲般細小,我還是非寫不可。徐同志是我非常信賴的朋友,所以我把這封信託付給他。他即將經歷死亡般的痛苦,但我相信他必能戰勝痛苦,渡過冰冷的鴨綠江,從中國潛逃到南韓,然後帶着這封信到達美好的本,並把信到你的手中。我相信他能,所以才寫這封信。徐的體力很好,曾經獲得二級國旗勳章,是個非常優秀的軍人,我相信他一定能挑戰成功。

想寫的事情太多了,不過,我首先要向你道歉,因為我曾經在你和你媽媽的面前,將我所在的這個惡的國家,形容成地球上的樂園。我錯了,這裏不是樂園,而是人間地獄。我現在所住的地方,更是這個地獄的最底層,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死掉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誰會死掉,明天也有人會死,後天也一樣。比較起來,死在f市的真由美和被逮捕的赤座,不知有多幸福。

幸好你沒有跟我來,你那時的判斷完全正確,是我錯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能夠憑着本能避免了這個錯誤,也救了你媽媽,讓她免於踏入痛苦的深淵。

我寫這封信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和被綁架的本人原田智康、藤田美雪有關,他們兩人現在就在這個二十二號收容所裏,身體的狀況還算不錯。不知道北韓政府如何代他們的事,如果説他們己經死了,那就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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