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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還告訴我,由於一直沒有我哥的消息,我嫂子上個月就回她們村的孃家照顧她生病的母親了。

我一口飯都不想吃,但是當着爸媽的面我只能裝出一副很愛吃的樣子,早知如此就應該在回家之前多點大麻來促進食慾了。

趁我媽去院子裏洗碗的時候,我偷偷把我媽辛辛苦苦做的飯菜和湯全都倒進豬圈裏,然後把空碗遞給我媽,告訴她,我吃飽了。

回到利姆之後,生活似乎回到了原先的軌道,只有我本能的厭倦覺在時刻提醒我:這一切其實早就不一樣了。

我媽天一亮就喊我起牀,我打着呵欠幫她餵豬、幹農活,趁她出門的時候,我就偷偷回屋裏補覺,就這樣一兩天下來,我曾經那個毫無規律的作息居然硬是被改回來了。

我花錢找人給我家換了新的屋頂和燈泡,還有之前一些破爛不堪的傢俱和農具也全都換了新的。

爸媽總是很節省,跟我説我在外邊掙錢不容易,不用給家裏花錢了,這些東西他們都用習慣了,好的。

我覺得愧疚。

我爸媽,尤其是我媽,她對我的謊言百分百地信任,她由衷地為我到自豪,但那都是我虛構出來的。

越是這樣,我越是隻能把這些謊言繼續編織下去,從我撒的第一個謊開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我們約家族的頭人還在家支會議上點名表揚了我,説別人去成都都是去偷去搶了,有的還毒販毒,看看人家俄切,小小年紀,老老實實在外面賺了錢都知道回來孝敬父母了!頭人一誇我,這下人人都知道我是個乖孩子了,我現在就是不想裝下去都不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撒謊成了我的習慣,我已經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毫無保留地説真話了,有時候撒謊撒地我自已都信了。

那個曾經送給我哥情趣內衣的表哥如今和我們約家的一個家門兄弟曲鐵在集市上開了一個豬攤子,表哥認的彝字不多,就讓曲鐵幫他記賬,似乎是在烏魯木齊為期三年的牢獄生活把他蹲怕了,他沒有再回到城市裏闖蕩,而是打算收心老老實實在利姆過子了,我這次回來還去我表哥那裏幫他殺了兩回豬。

表哥問我還走嗎,我説當然走了,利姆不好玩,大城市裏才好玩。

為了消磨時光,我逐漸開始和過去的朋友們和之前和我玩得好的家門兄弟們聯絡,陪他們一起去昭覺的集市上買盜版光碟、陪他們去放牛放羊、燒瓦窯、陪他們一起「幹信」,剛開始我會覺得很懷念,可惜我就懷念了那麼一小會兒,馬上開始覺得無趣,他們的世界裏似乎只有小小的利姆,而我卻嚮往更大的天地。

他們沒進過城,什麼都不懂。

這幫土狗只會聊一些村子裏家長裏短雞蒜皮的破事,在我看來無聊透頂。

他們有時也會談論起海洛因,談起利姆鄉的毒運動,無非就是誰誰誰死了,誰誰誰和別人共用針具染艾滋了。

1999年嘉家族的「虎」戒毒運動給我的家鄉帶來了一線生機,可是這塊脆弱的土地僅僅舒展了不到幾個月,毒品的陰霾在二十一世紀初再一次席捲了涼山大地。

那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場災難終究會把我帶走,我只不過是一個會被風吹得無影無蹤的塵土罷了。

我總是自以為比他們懂的更多,對他們的話語嗤之以鼻,不屑於參與他們的幼稚話題。

我有時有心思搭理他們,有時沒有,不想搭理他們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到沒人的山坡上去大麻。

後來,我從成都帶回來的大麻和羥考酮都被我完了,我開始變得煩躁不安,我該回去了,回到那個飄飄仙的幻世界裏。

還有,我想茉莉了。

我把這一切都歸因於墜入愛河的相思病,而非隱藏在我身體裏的戒斷反應。

我這幾天做夢常常夢到茉莉,夢到只屬於我們倆的那個上世紀天台,夢到在出租車上她留在我臉頰上的那個鳥兒啄一般的輕吻,在我不在的子裏,她會想我嗎?在畢摩儀式上,我甚至替她許了願,雖然我不知道該祝福她什麼,祝福她越來越漂亮?祝福她天天開心?我不知道。

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説,我想和茉莉説我家裏的事,我想把利姆的一切都告訴她,我甚至想把我們約家的族譜背給她聽,但我什麼也沒説,我不敢説,她會在心裏瞧不起我嗎?我想帶點什麼給她,可惜我家徒四壁,我不知道給她什麼會讓她喜歡,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會到一種莫名的自卑,連我這種厚臉皮也不例外。

我和家人告了別,我媽問我怎麼這麼快就走?為什麼不再多待幾天?我説老闆就給我放了這麼長時間的假,再不回去要扣我工資了。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媽説路上冷,讓我把擦爾瓦穿上走,我説我不穿,被漢族人認出來了很臊皮的,我媽罵我神經病。

回到成都之後,我當晚就給茉莉發了短信,告訴她我回來了,讓她陪我出來玩,我去她家樓下接她,結果她拒絕我了,她説她要陪守宮去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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