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六月飛霜京城構冤獄深宮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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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打得難分難解,但鐵飛龍掌力沉雄,兩兄弟被他掌力震湯,表面還不覺什麼,呼已是漸來漸促。正在難支,忽聽得一聲嬌笑:“爹,這兩人讓給我啦!我去打小蝦,你卻在這裏釣大魚,這不公平,我的手癢咯!”鐵飛龍哈哈一笑,倏地跳出核心,道:“好,就讓你撿便宜!”神家兄弟驟
壓力一鬆,呼
舒暢,玉羅剎聲到人到,劍光一閃,又已攔在他們面前。.神大元道:“你是玉羅剎嗎?”玉羅剎瞧他一眼,盈盈笑道:“瞧你們這怪模樣,定是神家兄弟了。”朱寶椿在牆角叫道:“練女俠叫他們把那包裏
回。”玉羅剎想起李自成對她説過神家兄弟不參加米脂大會之事,笑道:“以往你在北,我在南,彼此無涉。如今你和我的爹爹作對,我可要看看你們兄弟有什麼能為,敢這樣驕狂啦!”劍光一閃,刷刷兩劍,竟然在彈指之間,分刺二人。
神家兄弟一向橫蠻,不料玉羅剎比他們更橫,一打話便立即動手,兩兄弟氣得哇哇怪叫,“七煞掌”
“飛狐拳”都用了出來,玉羅剎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一口氣連攻了三十多招,這才笑道:“有點功夫,但也還不能算是一腳
。喂,怎麼你們憑這點功夫就敢稱王道霸!”一面嘲笑,一面進招,把神家兩兄弟
得團團亂轉。
其實玉羅剎確是佔了便宜。本來兩兄弟合力進攻,玉羅剎雖然不懼,要勝他們卻也不易,但他們已被鐵飛龍打折了鋭氣,筋骨也給鐵飛龍的掌方震得隱隱作痛,因此再鬥玉羅剎之時,更是不濟,一開首就被玉羅剎佔盡攻勢,三十招過後,更是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鐵飛龍退下之後,將唐家璧的道解開,説道:“你回去拜上令尊,説是龍門鐵飛龍問候。”唐家璧啊呀拜倒,説道:“原來是鐵叔叔,怪不得有此功力!小侄今晚出醜罷了。”鐵飛龍道:“年輕人受一點挫折算不了什麼。”再看杜明忠的掌傷,只見肩頭上紫黑一片,鐵飛龍把一顆藥丸送人他的口中,心道:“原來神家兄弟還練有毒砂掌,這可要他們本門解藥。”唐家璧初次出道,便吃大虧,好不生氣,給解了
道之後,往暗器囊中一探,突然把手一揚,兩件奇形暗器,分向神家兩兄弟打去!
神家兄弟被玉羅剎殺得手忙腳亂,驀然聽得嗚嗚怪叫,閃避不及,兩兄弟都中了唐家的毒蒺藜。
唐家暗器,馳名江湖,毒蒺藜尤其厲害,端的是見血封喉。神家兩兄弟跑了兩步,面大變,突然只雙縱起向唐家璧抓去,鐵飛龍一招“鐵門刪”一剪一刪,兩兄弟倒滾地上,破口大罵,越罵越弱。
唐家璧甚為得意,回罵道:“你們出手傷人,如今也叫你們知道少爺的厲害!”抬頭一看,忽見玉羅剎殺氣滿面,冷冰冰的站在自己面前,冷笑道:“好暗器,好手法!誰要你幫了快把解藥拿來!”唐家璧這一驚非同小鄙,道:“這,這!”鐵飛龍忙道:“裳兒,這位是唐賢侄。”搶着過來,催道:“把解藥拿出來吧。”唐家璧無奈,拿出解藥,氣呼呼的道:“杜兄受了他們的毒爪子抓傷,這又怎麼説?”玉羅剎道:“你急什麼?”一把將解藥拿過,拋給神大元道:“你也把解藥拿來!”神家兄弟頗意外,罵聲頓止,
了解藥,果見舒暢,便也把解藥掏出,拋給玉羅剎,玉羅剎喝道:“把包袱留下,立刻給我滾!”神大元一聲不響,拋下包袱,拉起弟弟,跑出門外,回頭盯了玉羅剎一眼,恨恨説道:“好哇,玉羅剎,咱們後會有期!”玉羅剎一聲長笑,手摸劍柄,神家兄弟嚇得飛跑,再也不敢發話。
朱寶椿唐家璧杜明忠都撲去搶那包袱,玉羅剎腳尖一點,輕輕把那包袱踏着,杏眼一睜,朱寶椿連忙退後,説道:“這包袱裏有千年何首烏與白狐裘子,他們要拿去孝敬魏忠賢,是我把它劫了,想留來孝敬你老。你老人家説一句:這東西我劫得對不對?”玉羅剎道:“是麼?”杜明忠昂頭説道:“這兩樣東西是想送給魏忠賢,但我是要拿它去救人的。左都御史左光斗是俺的舅舅,他和楊漣等聯合上疏,給魏忠賢下了天牢,陳巡撫讀了邸抄,通知我趕上京都,設法營救。我既無法與閲相抗,迫得忍辱求情。左光斗是東林正人,天下共知,我救他又有何不對?”玉羅剎怔了一怔,道:“好,包袱給你。”對朱寶椿道:“羅鐵臂救了楊漣的道孤,正在找你,你趕回去吧。”朱寶樁道:“你們何不早説,既然是為了救人,我也不劫它了。”拱手告辭,趕回山寨。
杜明忠上前叩謝,玉羅剎眼珠一轉,道:“爹,咱們也上京瞧熱鬧去。”鐵飛龍心想:殺女兒的正凶金老怪已被嶽嗚珂殺了,還有兩個仇人一個是慕容衝一個是應修陽都在宮中執役,下手雖難,但他們終須回京,在京城等候機會,也是辦法。便也道好。
唐家璧尷尬之態,見於辭,對杜明思拱手道:“你有鐵叔叔護送上京,小弟告退了。”鐵飛龍將他送出門外,回來笑道:“裳兒,以後不准你嚇初出道的雛兒!”三人一路同行,路上
談,玉羅剎才知道杜明忠原來也曾在熊經略幕下作幕,管辦文書,也認識嶽嗚珂。玉羅剎不
説道:“熊經略死後,後繼無人,邊防敗壞,明朝的江山怕快要完了。”杜明忠道:“不然,不是後繼無人,是怕朝廷不予重用。”玉羅剎心念一動,問道:.“你看誰可繼承熊經略,重鎮邊關?”杜明忠道:“遼東軍中的食事袁崇煥就是當世奇才!他本來是一個七品縣官,為熊經略賞識,保他巡邊,廣寧那役,熊經略被王化負所累,大敗棄城,袁崇煥單騎出關,遍閲形勢,回來請兵,自頓守遼河以東,可惜那時熊經略有五千部眾,朝廷又不肯派兵。後來在兵敗將逃之際,熊經略叫他去經理軍事,安置遊民,白天敵軍出沒,無法活動,他就在晚上深入荊棘蒙茸虎豹潛伏之地,走遍敵後鄉村,把遊民百姓重組起來。所以後來才有八里鋪的小捷,才有在山海關對峙之勢,要不然清兵早人關了。”玉羅剎心道:“若然真有如此之人,熊經略的遺書倒可付託給他。只是他遠在關外,如何尋找?”三人來到京城,已是正月下旬,這一
進了城門,便見街道亂哄哄的,數十名京官抬着魏忠賢的金身塑像,打鑼打鼓在北京街道遊行,市民遠遠的瞧熱鬧,低聲唾罵。鐵飛龍一問,才知是給魏忠賢建“生祠”其時是天散四年,魏忠賢
縱朝綱,權傾中外,民間的童謠道:“委鬼當朝立,茄花滿地紅。”
“委鬼”是“魏”字,“茄”與“客”同音,從這童謠,亦可見客魏勢力之大。朝中閣臣魏廣徵認是他的侄子,阮大針、崔呈秀、顧秉謙、傅樾、倪文煥、楊維垣等大臣俱拜忠賢為父客氏為母,浙江巡撫潘汝楨並首先倡議為魏忠賢建立生祠,繼之全國各地都紛紛建立,真是集盡人間無恥之大成,最後在北京也建起來了,自稱“讀孔子書”的監生陸萬齡並上頌德表:“孔子作
秋,廠臣作“要典”:“廠臣即魏忠賢。”孔子誅少正卯,廠臣誅東林黨人,禮宜並尊,歲祀如孔子。”這些話也真虧他説得出來。
玉羅剎看到那些大官的無恥模樣,氣得幾乎要拔劍去亂殺一通,鐵飛龍把她拉開道:“別看了,我的胃幾乎要作嘔啦!”到京之後鐵、玉二人和杜明忠分道揚鏢,鐵玉二人住在長安鏢局,杜明忠則投靠他的表親兵部大員孫承宗。分手時,玉羅剎微微冷笑對杜明忠道:“你去向魏忠賢賄賂求情,我看未必有效。”杜明忠道:“我是盡力而為,將來也許還要請你們幫忙。”鐵玉二人見他雖然有點糊塗也還不失為正人君子,便把長安鏢局的地址給了他。
長安鏢局的總鏢頭龍達三是鐵飛龍的好友,見鐵玉二人到來,自是殷勤招待。晚飯之後,玉羅剎問起楊漣被捕下獄的事情,龍達三嘆口氣道:“真是一言難盡哪!”鐵飛龍追問所以,龍達三道:“閹黨興東林黨之爭,你們是知道的了。閹黨就是魏忠賢的黨羽。魏忠賢自封“九千歲”手下的大官也成了“千歲爺”他門下的文臣武將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等稱號。他們專反“東林”
“東林”本來是因被貶大臣高攀龍於孔謙等在無東林書院講學而得名,到了現在,凡一切正派人物,都被冠以“東林黨”的帽子,成為罪名了。魏忠賢的黨羽王紹徽把東林黨中重要的人物百零八人編為“點將錄”比之為“梁山泊百零八將”他們閹黨自稱“正人”而把“東林黨”貶為“派”準備按名單一一陷害。楊漣、左光斗、袁化中等在“點將錄”中都是名列前茅的人物。”玉羅剎怒道:“真是顛倒是非,成何世界!”龍達三續道:“熊經略被害死後,楊漣見客魏專橫,憤不可遏,上疏劾魏忠賢廿四條大罪,不料上疏的第二天使有旨譴責楊漣。朝中正直的大臣都被
怒了,一面聯合上疏,一面準備在皇帝坐朝時面奏。魏忠賢隻手遮天,居然阻止皇帝一連三天不坐朝,在三天中他的佈置已經完成,到了第四天,魏忠賢反以“和熊廷弼勾結”的罪名,把反對他的為首人物:楊漣、左光斗、魏大中、顧大章,袁化中、周朝瑞等六人逮捕下獄,關在北鎮撫司大牢。魏忠賢好不陰毒,説他們曾接受熊廷弼的“贓款”要向他們“追贓”他們都是窮官兒,那
得出什麼“贓款”!於是便五天一比,每“比”打四十
,夾五十,今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們之中,有幾個熬不了刑,也曾授意叫有錢的門生親故籌款“繳贓”可是那“贓款”多寡任由魏忠賢開口,“繳贓”總繳不夠,反給魏忠賢多闢了一條財路。”玉羅剎拍腿叫道:“可惜了那枝千年何首烏!”龍達三道:“什麼?”玉羅剎一笑不語,道:“好呀,今晚我就瞧楊漣去。”龍達三道:“北鎮撫司,非比尋常所在,姑娘不可造次。”玉羅剎大笑道:“皇宮大內,我尚自進出自如,北鎮撫司算什麼東西?喂,慕容衝他們回來沒有?”龍達三道:“沒聽説,明天我替你查。”玉羅剎和鐵飛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説幹就幹,當天晚上,便換了夜行衣服,直採天牢。
牢獄牆高三丈,牆上滿鐵釘,但卻阻不了玉羅剎他們。鐵飛龍躍上牆頭,道:“你去探監,我擋敵人。”玉羅剎道:“好極!”跳人裏面,真如一葉飄落,墮地無聲。
玉羅剎伏在過道暗角,不久便有獄卒提燈巡過,玉羅剎一跳而出,明晃晃的劍尖在獄卒面門一閃,低聲喝道:“楊漣住在那號牢房?”獄卒嚇了一跳,聽了玉羅剎的話後,喜道:“你是救楊大人的嗎?他在西邊第六號牢房,從這裏向右首轉過便是。”玉羅剎道:“你若説假話,我就把你一劍斬了。”獄卒頓足道:“楊大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你要救快點去救!”玉羅剎看他神情,知他絕不會叫嚷破壤,便依着他的指點,轉了個,摸到第六號牢房。
牢房的鐵門厚達五寸,門上用一把大鐵鎖鎖着,手力多強也捏不碎,普通人休想進得。可是這卻難不了玉羅剎,她在綠林多年,對開鎖的技術,異常。只見她在百寶囊中取出一條曲曲的鐵線,
進鎖孔一
,鐵鎖應手便開,玉羅剎摸人牢內。
牢房裏黑黝黝的,但聞得微弱的呻之聲,玉羅剎擦燃火石,只見楊漣披枷帶鎖,血
模糊,幾乎不能辨認。
楊漣驟然見有人來,已吃了驚,到看清楚是玉羅剎時,更是吃驚非小,掙扎喝道:“你來做什麼?”玉羅剎道:“來救你出去!”楊漣怒道:“我是朝廷大臣,豈能隨你越獄!”玉羅剎氣道:“你現在還講這套,你不要命了麼?”楊漣道:“我縱然被殺被吊,也不關你的事。你不守王法,我豈能與你一樣?”玉羅剎罵道:“王法,王法!我説你是個大蠢材?”楊漣掙扎叫道:“你再過來,我便一頭碰死!”玉羅剎道:“你的兒子已給羅鐵臂帶到四川去了,你不想念他嗎?”她本想以親子之情打消他愚忠之念,豈料楊漣反哈哈笑道:“驄兒無恙,我尚何憂!”玉羅剎道:“哼,你是個大忠臣,但你們死後,朝中盡是
臣,明朝的江山豈不是更快完蛋?”楊漣心念一動,忽又“呸”了一口説道:“忠臣豈是殺得盡的?你當我朝中無人麼了你看熊廷弼死了便有袁崇煥繼起,葉向高去了又有洪承疇接任。大明江山胡虜奪不去,你們
寇也搶不去?”楊漣以兵部大西升任左副都御史,做了幾十年官,那正統的忠君觀念已深人心肺,他把自己和朝廷視同一體,連來救他的玉羅剎,也給他當成“
寇”敵人了。他那料到明朝的江山在他死後便被滿清奪去,而他所推崇的洪承疇後來也做了漢
。玉羅剎氣往上衝,道:“哼,不是看你被打成這樣,我就先把你殺了!”這剎那間,她覺得楊漣既可憐,又可笑,既可惱,但亦可佩,可佩的是他不畏權勢,敢劾
閹,可憐可笑可惱的卻是他至死不悟的愚忠!
楊漣聲調一低,忽道:“你去吧!你後見了我兒,叫他不要為官,但你也不能叫他為寇。”玉羅剎笑道:“你兒子將來之事你也要管麼?哼,他可比你強得多,我才不叫他學你的糟樣子。”楊漣雙眼一翻,痰往上湧,暈了過去。這時外面已傳來腳步奔跑之聲,片刻後“捉劫獄賊呀!”之聲大起。
這時玉羅剎本可伸手將楊漣救去,但她卻打消這個念頭了,一轉身闖出牢房,便跳上瓦面。
瓦面上鐵飛龍正在以磚瓦作為武器,擲下去打那些想跳上來的錦衣衞。鐵飛龍擲得又準又勁,錦衣衞一被打中便是頭破血。
鐵飛龍見她空手上來,大為失望,問道:“找不見嗎?”玉羅剎道:“我決不救他了!”鐵飛龍心道:這孩子脾氣真怪。但機會稍縱即逝,這時錦衣衞已有數人跳上,再想劫獄,已是不能。
鐵飛龍道:“那麼咱們就闖出去!”玉羅剎一口悶氣,無處發,一聲長笑,殺人錦衣衞羣中,刷刷幾劍,隨意揮灑,劍尖所觸,不是道要害,便是關節所在,那些錦衣衞,幾曾見過這樣的劍法,片刻之間已有數人中劍滾下瓦面,痛得狂呼慘號。
鐵飛龍道:“裳兒,不要多殺了!”雙掌疾劈,將瓦面上剩下那幾個衞士掃了下去,和玉羅剎騰身飛上民房,霎忽不見。
再説自玉羅剎去後,楊漣自知過不了今夕,呆然過了一會,北鎮撫司許顯純和錦衣衞指揮崔應元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個獄卒,提着土袋,許顯純道:“楊大人,請怒無禮,今晚要送大人歸天楊漣哈哈大笑,道:“你且待須臾,待我留下血書,煩你給皇上,可不可以?”崔應元道:“大人請寫。”楊漣以指蘸血,撕下白布襯衣,寫道:“漣今死杖下矣,痴心報主,愚直讎人,久拚七尺,不復掛念。不為張儉逃亡,亦不為楊震仰藥,
以
命歸之朝廷…雷霆雨
,莫非天恩,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惟我身副憲臣,曾受顧命。孔子云:“託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可以見先帝於天,對二祖十宗,皇天后土,天下萬世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斫東風,於我何有哉?”崔應元看到“大笑大笑還大笑,刀斫東風,於我何有哉?”幾句,幾乎喝起採來,許顯純是魏忠賢乾兒子,瞧了一眼,陰沉沉的道:“還未寫完嗎?”楊漣以指蘸血,續寫道:“…血
淋,死生頃刻,本司追髒,限限狠打,此豈皇上如天之仁,不過仇我者迫我
命,借封疆為題,徒使枉臣子之名,歸之皇上…”許顥純一把搶過,道:“哼,你這直到如今還敢怨懟廠臣?”
“按:魏忠賢掌管廠衞,故稱廠臣。”喝道:“快動手!”兩個獄卒,將盛滿泥土的土袋壓在楊漣的面上和上,不消多久,楊漣便氣絕身亡。許顯純道:“把左光斗和魏大中也一併做了,免得擔心劫獄。”至於周朝瑞袁化中和顧大章卻因關在另一監牢,僥倖得以暫逃
命。
楊漣的絕命書,許顯純當然不會拿給皇帝,可是崔應元巳經記,他是同情楊漣的人,後來棄職歸隱,楊漣的絕命書也就
傳開來,膾炙人口了。這絕命書既有愚忠之忱,亦有豪邁之氣,真是文如其人,既令人覺得可笑可憐,亦令人覺得可欽可佩。
再説玉羅剎和鐵飛龍回到長安鏢局,説起楊漣之愚,玉羅剎猶覺氣悶。鐵飛龍忽道:“他雖愚忠,倒底還是一條漢子。若皇上有詔放他,那就好了。”玉羅剎拍掌笑道:“是啊,我早該想到這着,我們今次來京,為的三事,一是物可傳熊經略遺書之人:二為珊瑚妹子報仇,找慕容沖和應修陽的晦氣:三是救這個頑固不化的楊漣。第一件事可遇而不可求:二三兩事可得人皇宮一趟,嗯,不如明晚我就單身人宮,給你看看慕容衝回來沒有?”鐵飛龍低首沉
,玉羅剎道:“爹,你讓我去吧,宮中路道我比你
,而且今晚鬧了天牢之後,宮中高手,必然調來,我正可乘虛而入。”鐵飛龍想起她的輕功比自己高妙,幾乎到了來去無蹤的地步。便道:“好,你小心點!若然慕容衝已經固來,你不要惹他,待我想辦法約他單打獨鬥。”玉羅剎點頭答應,她卻未料到,就在她離開天牢之後不到半個時辰,楊漣已被土袋悶死了。
玉羅剎藝高膽大,第二晚果然偷偷的溜人皇宮。但她卻不知皇帝住在什麼地方,心想:“那婦客氏的“
孃府”我是知道的,不如先到那裏,很可能小皇帝就在那兒。”主意打定,施展絕頂輕功,神不知鬼不覺的入了
孃府,飛上客氏寢官外面的大梁,客氏正在裏面和女兒談話。
玉羅剎心道:“聽説客氏的女兒是紅花鬼母的徒弟,不知她心如何?”凝神靜聽。只聽得客氏道:“婷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叫皇上納你做貴妃如何!”客娉婷道:“媽,你又未老,怎麼説話如此糊塗?”客氏道:“我説你才糊塗,做貴妃有什麼不好?你先做貴妃,然後我設法令皇上把皇后廢掉,那時你就是皇后了。”娉婷道:“我不想守寡。”客氏道:“咦,你説什麼了你怎麼咒我的由哥兒?”娉婷道:“誰咒他,媽,你該知道我學過武功,對人的體質強弱,只要一望便知。小皇帝表面雖沒什麼,但你聽他説話短促,毫無遺音,身子虛浮,走路輕飄,目前不過是用補藥支撐罷了。媽,我敢跟你打賭,他絕對不能再活三年!”客氏一想,女兒所説,確是實情。但仍然説道:“如若你所説,那就更要預早圖謀了。我現在雖然有權有勢,但千古以來,幾曾見過有
孃可以長霸宮中之事。除非是皇太后才可垂聽政,永保繁華。女兒,你做了皇后,皇帝死後,你便是皇太后,哈,到了那時,你隨心所
,怕什麼守寡玉羅剎心道:“這女人真是無恥之尤,我若非怕打草驚蛇,一劍就把她結束!”客娉婷心中也是氣悶非常,她入宮之後,見母親如此荒
,已是極難忍受,聽了此話,更是又羞又氣,驀然發脾氣道:“媽,我明天要回家。”客氏道:“回家,你回什麼家?這裏就是你的家了!”娉婷道:“我要找師父去!”客氏道:“你那師父武功雖然是當世第一,卻是不識時務。”娉婷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她。”客氏道:“我有你一個女兒,宮中又是危機隱伏,你別瞧我有權有勢,由哥兒若然死了,我給人害死也説不定。你既會武功,我就全靠你保護了。”娉婷眼睛一濕,道:“那你就莫迫我做什麼貴妃,你一迫我,我馬上就走。”客氏道:“好,你不願意,我就另給你挑一門親事,新科狀元好不好?文狀元武狀元隨便你選。”娉婷繃臉怒道:“媽,我不准你説這個。老實説,我在這宮裏住得悶透啦。媽,明天我丟西山看花,你去不去?”客氏道:“我老咯,提不起這個勁啦。你看花解解悶倒是無妨。我前天才叫巧匠做了一輛逍遙車,就在外面走廊擺着,你去可以坐逍遙車去。在車裏你可以看到別人,別人看不到你,你瞧,媽多疼你。”娉婷面上現出一絲笑容,客氏忽道:“你替我端一碗蔘湯送給皇上吧!”娉婷道:“我不去!”客氏道:“又發脾氣啦!好,不要去。
桂,你來!”喚過一名宮娥,叫她將蔘湯送給皇上。
宮娥提了一個鐵盒,盒內盛有蔘湯,盒底燒着酒。玉羅剎瞧她走出宮門,身形一起,輕飄飄的跟在她的後面,宮娥竟是絲毫不覺。
皇帝住的地方,距離孃府不遠,宮娥走了一會就到了。玉羅剎見官外有衞士巡邏,便伏在假山轉角,到那宮娥出來時,玉羅剎
了一粒小小的泥丸,夾在兩指之間,輕輕一彈,宮娥額角上着了一彈,大聲叫嚷,衞士道:“什麼事情?”跑過去看,宮娥道:“我給人打了一下。你看我的頭髮都亂啦,痛得很!”衞士笑道:“你見鬼啦,我看打着那裏?”乘機揩油,摩撫宮娥的臉蛋。玉羅剎趁這時機,身形一起,掠上琉璃瓦,飄身進入內院,又躍上皇帝書房外面的橫樑,外面的衞士正在飄飄然和宮娥打情罵俏,那裏知道。
書房內小皇帝由校正在批閲奏疏,大臣的奏摺都給魏忠賢截去了,他能看一些小官的奏疏解解悶。看到一本,自言自語道:“咦,這個人倒大膽,居然上疏替熊廷弼喊冤,還要朕殺魏忠賢以謝天下,我看他叫什麼名字。”由校原非十分糊塗,只是受制於客氏已久,無法自拔。他現在已是二十歲的少年了,做着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也覺氣悶。所以有時也找些奏疏批批,聊且過過皇帝的癮。
這一本奏疏他卻不敢批了,又不甘心送給魏忠賢,看了奏疏後面的名字,喃喃説道:“袁崇煥,遼東大營食事,唔,我且把他記在心頭。想法用他。啊,他已經來京聽候差事,也好,過幾天我叫大學士去召他。可是這奏疏怎樣處置呢?”搔頭無計,忽然窗門打開,一股勁風撲了進來!
由校驚叫一聲,書案上憑空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桌子中央,刀尖上還
有一張字條,.潦草的字跡寫着:“速釋楊漣,禮葬廷弼,若不依從,取你首級!”由校大叫“來人呀!”猛然想起那個奏疏,要撿起時,那奏疏已不見了?
這自然是玉羅剎的傑作,她以閃電般的身手,寄簡留刀,又取了袁崇煥的奏疏飛身便走,掠過假山,驀地裏呼呼風響,眼前像飛來一片紅雲,一個龐大的身影挾着兩片怪兵器驟然壓下,玉羅剎橫劍一披,只聽得一片破鑼似的響聲,震耳聾,寶劍幾乎給那兩片怪兵器挾出手去。定睛一看,來的是個穿着大紅僧袍的喇嘛,這人叫做昌欽大喇嘛,除了一身武功之外,還
於制煉補藥與房中術,由校因為無聊,縱情聲
,魏忠賢投其所好,特別禮聘這個喇嘛出來,讓他服侍皇上。至於皇上是否會因吃了那種“補藥”而短壽,那卻不放在魏忠賢心上了。
昌欽喇咻雖然一身氣,武功卻是非同小鄙,手使兩片銅鈸,真有萬夫不當之勇,他未能把玉羅剎的劍奪走,也是大吃一驚,説時遲,那時快,玉羅剎刷刷兩劍,閃電刺來,昌欽喇嘛展開兩片銅鈸,左右分擋,不料玉羅剎的劍法奇詭絕倫,劍鋒一轉,突然戮向中盤,昌欽喇嘛含
腹把銅鈸一縮,未能挾着寶劍,束袍的
帶卻被挑斷,嚇得連連後退,玉羅剎飛身便走,這時宮中報警之聲四起,衞士紛紛趕來,景仁官的琉璃瓦上,突然現出一條人影,大聲叫道:“玉羅剎,你好大膽,這回你
冀難逃!”發話的正是慕容衝。
慕容衝深知玉羅剎輕功高妙,擒她不易,並不跳下來拚,只是大聲叫道:“不要慌亂,速閉外出的宮門,明燈放箭,守着宮牆,然後搜索,她逃不了。”慕容衝內功深厚,聲音直傳出官外,頓時宮牆上亮起千萬盞明燈,衞士都現出身來,要想硬闖出去,那真是萬萬不能。
玉羅剎人急計生,那宮牆上的燈籠雖如繁星密佈,光線卻並不能到宮中內苑,玉羅剎一身黑
衣裳,穿花繞樹,專揀暗路潛行,並時不時施展聲東擊西之技,用石塊拋出去引開追近身邊的衞士。居然給她走到了客氏的
孃府外。
客氏聽得外面殺之聲,早已嚇得緊閉房門,遁入地窟。客娉婷仗劍守護,宮中無人,玉羅剎飄然飛人,見了那架逍遙車,微微一笑,捲起車,躲進車內。宮中衞士紛擾半夜,不見有人闖出,大為奇怪,慕容衝率衞士步步為營,仔細搜索,直鬧到天明之後,閉宮大搜,仍然不見。慕容衝大為喪氣,只道玉羅剎已仗着她那絕妙的輕功,不知從什麼地方溜出去了。只好傳令停止搜索,以後加緊戒備。誰知玉羅剎正躲在逍遙車內睡覺,舒服非常。
第二天中午,宮中又已寧靜如常。客娉婷本想早上出去,因慕容衝閉官大搜,已悶了半天,這時戒嚴令解,宮門開放,急急驅車出外,客娉婷時時出宮遊玩,衞士司空見慣,見她驅車出宮,誰敢搜索?
逍遙車果然舒服,坐在上面一點不覺顛簸,不久到了西山。客娉婷正想下車賞花,忽聞得車中有細細咀嚼之聲,好像老鼠偷食似的。客娉婷怪道:“咦,這樣華麗新造的車子怎會有鼠子躲藏?”正想揭開坐墊,忽然有一股力向上一頂,客娉婷跳了起來,坐墊掀開,在那長長的可並坐兩人的狐裳為墊的靠背椅子下面,一個人突然坐了起來,笑道:“你好呀,多謝你的棗和合桃脯。”原來是玉羅剎忍不着餓,偷她帶來的東西吃,越吃越有味,以致咀嚼出聲。客娉婷大吃一驚,未待拔劍,玉羅剎已一拳打碎玻璃,跳出車外去了。玉羅剎邊跑邊喊道:“喂,你的師傅已經死啦,你不出宮,你師傅傳你的武功可就白費心血啦!”客娉婷叫道:“是誰殺的?”玉羅剎道:“誰也沒有殺她。她是給她的賊漢子氣死的,現在武林之中,得她真傳的,有你啦!她的兒子是個膿包,不頂事。你不出去揚名立萬,替師門爭氣,你師傅死不瞑目!”話聲停後,人也不見了。
再説鐵飛龍等了一天一夜,正是憂心仲忡,見玉羅剎回來,急問經過。玉羅剎一一告訴,鐵飛龍聽到慕容衝回來,面一沉,聽到玉羅剎偷客娉婷的東西食,又哈哈大笑。説完之後,玉羅剎道:“慕容衝暫時難以找他晦氣,以後再提。熊經略的遺書,我卻覓得適當的人可以送了。”鐵飛龍道:“你説的是袁崇煥嗎?”玉羅剎道:“正是。起初我聽得杜明忠説他是當世奇才,還不相信,後來楊漣説他可繼承熊廷弼,我也還未盡信,現在看了他的奏疏,這人的確有膽有識,可以送書給他了。”鐵飛龍道:“熊經略的遺書有關國運,不可不慎。他既然在京,我叫龍大哥打探他的住址,咱們再去試他一試。”再説袁崇煥從關外遣散回來,聽候分發,像他這般的中級將領,在宮中數以百計,兵部
本就不放在心上。他拚死上疏,也無下文,這晚悶悶無聊,泡了一壺濃茶,獨坐閲讀孫子兵法,剛看了幾頁,房門忽然被人推開,走進一個老頭一個少女。那少女喝道:“袁崇煥,你好大膽,居然敢與魏公公作對,你還想活嗎?”袁崇煥道:“你們是誰?”玉羅剎道:“來殺你的!”從懷中
出奏摺,朝桌上一擲,喝道:“這是不是你寫的?”袁崇煥心中一凜,想道:“我來京之後,就聞説奏疏多給客氏扣下,又聽説客氏有個女兒通曉武藝。莫非我的奏疏也給客氏拆去看了,叫她女兒和衞士來殺我?”卻也昂然不懼,大聲説道:“是我寫的又怎麼樣?”正是:
中存正氣,一死又何妨
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