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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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眸染着惑,他無法視之,薄
卻瞭然般勾了勾。
“想從灶房院子轉到‘松柏長青院’做事嗎?”他問得突然,陸世平惘中更有
惘,先是搖搖頭,復才記起他瞧不見,遂答:“太老太爺問過,可…可奴婢自個兒不想。”
“為何不想?”
“奴婢已習慣灶房院子的活兒,跟灶房那兒的人處得也愉快,沒打算挪窩。”主要是待在灶房做事,她多少能照料到他,幫他備食、備茶、燒水、煎藥,他儘管無,但她一切只求心安。
“太老太爺要一個奴婢過去伺候,事先還得徵詢你意見,你不肯,他老人家真也不動。”略頓。
“你倒也了得。”明明紅澤尚染他的俊顏,羞意未褪盡,他主子的架子又端顯出來了。
原以為他會質問她有關琴曲的事,問她為何聽得出又説得出那些東西,但他狀若亂風過耳,半點沒往心上去一般,直教她忐忑不已,然而現下…陸世平雙腮微鼓,又氣又莫可奈何,心想,他本是因(繁花幻)琴曲之事對她惱羞成怒,才專往她身上挑刺。
“三爺想罰奴婢,只管責罰好了,是奴婢口沒遮攔,説了教爺不痛快的話。”他面上紅似更深濃,眉卻狠挑。
“我説我不痛快嗎?誰説要責罰你了?你不去‘松柏長青院’那很好,對太老太爺沒什麼非分之想,那更好,只是老人家着實太喜愛你,你要敢欺他、利用他,最終教他難過失望,待得那時,別怪苗家要對你做出些什麼來!”聽聽、聽聽他這話説的…非分之想…非分之想?
她聽得都快暈了!
真會氣暈!
假使她真有非分之想,也只會對他胡思亂想,對他…只對他…
驀然間,她氣息一繃,察覺到內心可恥的念想。
原來不僅是近君情怯,對自己坦承情怯之後,她竟貪了、膽大了。
騰地渾身發燙,一股熱氣直往腦門衝,她鵝蛋臉熱得幾要冒煙,但臆間卻湧出絲絲委屈,眼眶登寸泛酸。
“聽明白了嗎?”苗沃萌長身轉向她,問得沉肅。
“聽明白了…”她努力穩聲。
“聽明白就好。”他語氣又變得淡淡然。
“去吧。”石林園中,温陽挾有寒風,吹過他的袍擺、袖底,亦拂過她的裙與袖,陸世平只覺一顆心也被吹得冰涼涼的。
然,再委屈也怪不得他。她是明白的。
對他而言,她原就來歷不明、舉止古怪,一番機緣下與太老太爺親近了,他沒將她掃地出門抑或整治她,僅口頭上威嚇,已算留了情面。
有什麼好氣?
光憑他當年守諾不追究,眼盲至今,他再辱她、欺負她,又有何可氣?
“三爺…”她嘶啞的喉兒慢慢擠出話。
“奴婢想説…奴婢進‘鳳寶莊’做事,為只為償債,就盼這債能早還完,奴婢也能早些回覆自由之身,餘下的事,奴婢真未多想的…三爺無須多慮。”他俊龐沉靜,晦明莫辨,並不應聲。
“那…奴婢先回灶房院子了。”陸世平施過一禮,這才越過他、小跑穿過月門離開。
透瘦的一柱太湖石峯下,苗沃萌宛若絕塵而**。
心思起轉,腦中淌的是她沙啞嗓聲説解他指下(繁花幻)的那些話。
他不足之處,自己心知肚明。
但正如她所説,當琴心不明時,他能以高絕琴技壓過一切,掩得乾乾淨淨,而這一次…僅這一次…他竟被聽出!
心口猶然顫慄,滿漲的覺一時未消,他不
舉袖
了
。
琴聲雖可狀,琴意誰可聽?
她聽出他最狼狽的缺陷,一字一句説得坦白。
她所道出的,確實是他想聽的,儘管聽得他滿身,窘態難掩,他內心波盪又有誰知?
琴者,若能得一知音,今生足矣。
他適才是否又欺得她忍氣落淚?如那一她兩手新傷、立在廊橋上偷哭般?
自眼盲以來,這是他頭一回深覺懊惱——想看清一名女子長相。
無奈不能。
她這個奴婢啊,當真勾起他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