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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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歇就是三十年。

“回來頭幾年,那個人説外面沒法種地。他們有吃的有喝的,叫我們幹活來換,還不用我們沒有的東西,大好事啊!

“人一茬一茬來,各個瘦得皮包骨頭,有的跟我們一道挖山蓋房子,給那一撮新來的人住……”齊宏在旁小聲補充道:“這個時候天助鎮開始有研究人員入場,居民據分工分為兩類,一類是像金芸這樣做基礎建設,另一類搞科研。”老太太陷入回憶,自顧自講:“房子一座一座地蓋,我們那時候還想,蓋完了咋辦,還有沒有新的任務給我們?我們還能吃公家發的吃的嗎?”齊宏彎下,用上臂擋住臉,低低地、不明所以地笑出聲。

這充滿悲愴而諷刺的笑聲驚動了金芸,她扭身抓住齊宏的手,拽到手裏輕輕地拍打着。

齊宏通紅的雙眼暴突,死死咬緊牙關,他想從金芸手中出手,但老人更加用力地握緊那隻筋脈畢現的蒼白的手,像是要抓住過去被自己放過的機會。

老太太説:“房子沒完沒了的蓋,後面來的人跟我們説,外面都人吃人了,我們就更不想走。第一朵蘑菇雲開了。”(注2)池漁神為之一振,不自覺地坐直。來了,重頭戲。

“蘑菇開了七個月吧,我大兒子出生了。”一個羣體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聚落男男女女內部消化,勢必持續壯大,重回天助鎮的畢金芸這批人也不知幸或不幸,多數正當青年,年富力強。彼此間知知底,一男一女看對眼,大可以天為媒,就地房。

畢金芸的長子出生在夏天,驚雷滾滾而來。

“我大兒子生下來有十二手指頭。”金芸攤開兩隻手,“左手多食指,右手多小拇指。很怪的。但是沒有腿,膝蓋下面就是一團。娃臍帶剛剪斷,我才看了一眼,接生婆娘就把娃抱走了。説……娃……娃是個死胎……”老太太哽咽不能言。

苦難從此開始,不,是從之前已有端倪,只是畢金芸不懂,不瞭解。

齊宏説:“初期,天助鎮涇渭分明分成兩派,小池總,就我剛才説的,後來的研究員,和金芸他們這些……建設人員。研究員防護服不離身,建設人員就……隨便吃點維生素。兩派人員之間極少。所以也沒人告訴金芸注意保護自己。”老太太:“我大兒子走了第二年,我懷了大女兒。懷她五六個月的時候,鎮上來了幾個跳大神的。我生的時候啊,大仙們就在產房外面唱啊跳啊。大女兒生下來很健康,可漂亮了,也被接生婆娘帶走了,説這娃將來有大出息,是鎮子上的大功臣。”齊宏:“跳大神的傳統一直持續到天助鎮撤離。其實在第二代,我阿爸那一代,好多人就知道那蘑菇雲一放,生的小孩是要出問題……要變形的。但是蘑菇雲開了之後,跳大神唱巫歌確實能減少一部分嬰兒變形的幾率。這是統計得出的結論。”一老一少兩人講話幾乎同時進行,敍述用詞差異明顯,池漁左耳聽畢金芸,右耳聽齊宏,還能出心思收集疑點:蒲昌海的核試驗防護質量和安全標準理應是頂級水準,畢竟原子彈的殺傷舉世矚目並震驚,爆炸區域一定經過一遍又一遍篩選檢查,沒道理輻這麼遠。

池漁舉了下手,示意兩人暫停,“金芸,你怎麼知道外面有蘑菇雲?有人叫你們上去看了嗎?”

“外面?”老太太有些驚訝,“不是地上外面,前幾次在廣場。那麼大一朵,都快頂上天花板那麼高咯。有人喊放煙花,我們都出去看啦。”

“你是説……”林鷗啞然地指着某個方向,池漁懂她的意思。孟慶來自己摔下來,而她被魔物催眠的常亮推下來的電梯井外,便是一大片空廣場,頂高十數米。

池漁慢慢站起身,在台階上小範圍踱着步,既是活動腿腳,同時活絡頭腦。

畢金芸父輩第一次涉足天助鎮(彼時尚是地下天坑),尚處於戰亂時期。推算起來大約離建國不遠。地上進行兩彈一星試驗,藏在地下的天助鎮也在進行核試驗,而這試驗是直接作用於人體,甚至不給懷孕的女人任何防護和警告。

令她深荒謬與怪誕的是,一面進行人淪喪的核試驗,一面卻又拉人跳大神唱巫歌,以此得出結論——巫術對緩解因核輻造成的畸形胎兒確有效果。

槽多無口。

池漁有些煩躁地揮揮手,蕩清思緒,問二人:“後來為什麼撤離,遺棄天助鎮?”齊宏攤手道:“沒吃的了。”老太太神思恍惚,方才清明的眼神重染漫長歲月的風起與雲湧,此刻渾濁不堪,“人都快死完嘍,剩我一個老骨頭。死的死,瘋的瘋……還留着幹什麼。”

“二哥,扶回去吧。”齊宏朝老太太另一側的中年人説道。後者點點頭,衝老太太喊了聲“媽”。金芸糊糊的,靠中年人攙扶着,艱難站起來。

中年人背過身,池漁看到他後面綴有一條手腕細的尾巴,不時憑空彈起,左右搖晃。

天助鎮居民長期在高危環境下作業,像畢金芸這樣的老壽星屈指可數,建設人員多數英年早逝,研究員也不例外。

剩下的二代、三代九成以上天生異肢,在鎮上你有我有大家有,似乎沒什麼特別。但在外界,很難以真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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