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葉帶刀又吃喝一回,自顧自的咕嘟一陣,打個呵欠,將身靠在石壁上,不一會兒便聽得軒聲響起,竟然睡起大頭覺來。
燕懷仙心想:“夏紫袍到現在還不作用,只怕已快完了吧?夏紫袍若死了,師父會怎麼對待兀典呢?”不由汗倒豎,不敢再想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覺葉帶刀身軀動了動,醒轉過來,伸個懶,喃喃道:“那傢伙總該死了吧?”其實他
本就是裝睡,一直在默察夏氏父女那邊的情形,此刻終於放心,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在石壁上一劃,火星閃起,點燃了早握在左手裏的油紙束兒。
葉帶刀喃喃道:“那些笨傢伙,江湖闖了這麼多年,身上什麼東西都不帶…”邊説邊將手臂一抬,油紙束兒燒得更亮了,亮光中,只見夏紫袍冷笑着站在自己身前。
葉帶刀這一驚非同小可,彈跳起身,夏紫袍手中軟刀已如毒蛇般掃過他腹部。葉帶刀悶哼一聲,倒撞上石壁,再僕跌在地。油紙束兒掉在地下,兀自不熄。
夏紫袍跨前一步,早將“大夏龍雀”搶到手中,邊自冷哼道:“饒你狡似鬼,也沒想到你那一刀只掃中我早已束好了的衣服吧?”軟刀再展,劈向葉帶刀頭顱。
燕懷仙無暇多想,鋼刀遞出,擋下了這要命一擊。
夏紫袍怒道:“你這小夥子好不曉裏,你師父明明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還護着他怎地?”燕懷仙囁嚅着答不出話,卻又不肯走攔在夏紫袍與葉帶刀之間的兵刃。
夏夜星出現在她父親身邊,柔聲道:“五哥,大丈夫生世,總該是非分明,你師父乾的惡事,你剛才已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了。欺師滅祖、殘害兄弟、強xx弟婦,無一不是人神共憤的勾當,你再護着他,無異與他同合污,你燕五郎果真是這樣的人麼?”燕懷仙汗出如漿,手臂顫抖,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夏紫袍沉聲道:“小兄弟,我曉得你很為難,但你想想,連我女兒這麼個無辜的小姑娘,一向跟他無冤無仇,他也忍心加害,可不比禽獸還狠毒百倍?”葉帶刀手摀傷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姓夏的,你殺了我好了,反正你女兒是救不了啦!我害不死你,害得你女兒將來半死半活、半人半鬼、半瘋半癲,我可也高興得很!”夏氏父女氣得渾身簌簌發抖。燕懷仙嘆口氣道:“師父,兀典何等明,那會那麼容易受騙?你沒害到她,卻害苦了我了!”葉帶刀方自一楞,夏夜星已先看了他一眼,道:“五哥,你已經曉得了?你怪我麼?”燕懷仙一聳肩膀,苦笑道:“怪來怪去,又能怎麼樣呢?”夏紫袍、葉帶刀俱皆心忖:“是了,咱們這一大筆爛帳,又何嘗不是你怪我、我怨你,才生出來的麼?”夏夜星眼圈一紅,嗓音也不由硬嚥起來:“五哥,我實在…當初我也沒想到這‘寒月神功’竟如此陰狠…”咬了咬牙,忍住
動,又一揚頭,笑道:“五哥,我本也只隱約猜着這整件事情有點不對,我本也不想真正練這什麼‘寒月神功’,豈知我練了個開頭,竟就一直練了下去,等到發覺這功夫確實大有
病,可已來不及了,一天不練簡直比死了還難過,明知愈練就中毒愈深,卻還是無法停止的繼續練了下去…”燕懷仙
腔一陣緊
。
“結果你仍然沒躲掉?”夏夜星笑道:“不錯。五哥,我害了你,但我也陪着你。咱倆一齊半死半活、半人半鬼、半瘋半癲好啦!”夏紫袍跌足道:“當初你若不去‘鷹愁峯’,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夏夜星噘了噘嘴,道:“我就是想回那把刀嘛!”夏紫袍臉
一陣青、一陣白,忽然垂下手中軟刀,切齒道:“姓葉的,我饒你一命,只要你説出破解‘寒月神功’之法,‘大夏龍雀’還給你都行。”夏夜星急道:“爹,別管我,先報孃的仇再説!”夏紫袍搖搖頭道:“你娘已死了,你還活着。而且我若不顧你,你娘在地下也不會高興。”轉眼盯着葉帶刀。
“你説不説?”葉帶刀一雙眼珠子直勁亂滾,半晌才笑道:“這‘寒月神功’其實就是把‘一元神功’的運氣法門逆轉過來而已。這法子是我自己想的,當初會把師父害成那個樣子,可也非我始料所及——不過,還真管用,嘿嘿嘿…”夏紫袍怒道:“你究竟説不説?”葉帶刀悠悠道:“我不是已經説了嗎?會有什麼後果我都不知道,我怎還知道什麼破解之法?”夏紫袍暴喝一聲:“你我死!”軟刀高舉過頭,卻説什麼也劈不下去。
葉帶刀掙扎着滾開了一點,哈哈大笑。
“我找死?你能夠拖到現在還有命在,算是不錯的啦!”夏紫袍喉管中異響連連,身軀痙攣不已,面容扭曲,刀疤突突跳動,更加猙獰可怖。
夏夜星叫道:“爹,你怎麼了?”夏紫袍站立不穩,忽然將左手握着的“大夏龍雀”丟在地下,勉強迸出幾個字:“這刀…有毒…”燕懷仙猛然想起剛才大樹、枯木死去之後,葉帶刀還各砍了他們的屍體一刀,然後扯下一塊僧袍,將整把刀都抹了一遍。
“原來二人的屍體中也已有毒,師父卻將血塗在刀柄上,自己則緊跟着服下解毒藥。他這一着原本是防誰呢?也許他早防慣了,無時無刻、無論何人,他都要防吧?”葉帶刀兀自笑道:“還好你只是摸着刀柄上的毒,發作得沒那麼快。臨終前咱倆再多敍敍話兒,也是不錯的。”夏紫袍畢竟功力深厚,強忍體內火灼般的劇痛,奮起全力,對準葉帶刀一刀劈下,雖是強弩之末,威勢仍舊驚人。
燕懷仙眼見師父命在旦夕,本連想都沒想,出自本能的揮刀去格,不料夏紫袍刀勢落至一半,真氣已散,軟刀不比尋常鋼刀,一乏內力貫注,當即軟綿綿的垂了下去。
燕懷仙鋼刀向上一格,不但格了個空,且竟斜劈入夏紫袍膛。
夏紫袍縱是鐵打金剛,也再承受不住,口鮮血狂噴,仰面倒了下去。
夏夜星驚叫:“爹!”撲身而來。夏紫袍喝道:“莫碰我!”原來他血中也已有毒,生怕女兒沾上。
葉帶刀息着道:“五郎,幹得好,快去把刀搶回來!”燕懷仙萬沒想到自己一刀竟把夏紫袍傷成那樣,早楞在當場,動彈不得。
夏紫袍掙扎着撕下一片衣服,將“大夏龍雀”的刀柄包了起來,丟給女兒。
“快拿去…率領匈奴兵…殺光漢人…”兩腳一蹬,當即身亡。
葉帶刀急道:“快!快!快拿刀!”眼見燕懷仙兀自跟個泥人相似,連忙摀着肚子,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大夏龍雀”走過去。
卻見黑影一閃,夏夜星已把刀搶在手中。
“我跟你拚了!”母狼也似猛衝上前“大夏龍雀”摟頭劈下。
葉帶刀將身一偏,一腳踢去。夏夜星雖練了一年半“寒月神功”但拳腳、兵刃卻全都未學,葉帶刀縱然身負重傷,對付她可還是綽綽有餘,那消兩三個照面,就將她踢翻在地。
燕懷仙回過神來,忙叫道:“師父,別傷她!”橫身攔在夏夜星之前。
葉帶刀喝道:“你滾開!”伸掌去推,卻被燕懷仙反臂勾住。
“師父,你還不夠麼?”葉帶刀氣得大罵:“混帳狗子的,你敢跟我動手?”怎奈燕懷仙身如鐵柱,硬是不讓他過去。
夏夜星已趁空翻身站起,一刀砍向燕懷仙后背。
燕懷仙側身避開,急急分辨:“兀典,我真的沒想到…”夏夜星不再追擊,望了父親屍體一眼,一滴淚水也未,切齒恨恨道:“我總有一天要把你們師徒兩個碎屍萬段!尤其是你,燕懷仙,我不殺你,誓不為人!”轉身奔向左側原本藏身的角落。
葉帶刀頓足道:“混蛋!給她溜跑了!”燕懷仙一怔,心想:“怎麼溜得跑?”卻見葉帶刀拾起丟在地下的油紙束兒,趕將過去,果見那角落裏有扇活門,夏夜星早已不見蹤影。
葉帶刀嚷嚷:“那丫頭真是明得很!難怪他們父女兩個一掉下來,就先佔住這角落,我本還只當是巧合,誰知她早已把刀身上的光紋記得一清二楚!”燕懷仙尋思道:“原來他早知地
內的信道在那兒,卻一直不説破,非先解決他們師兄弟之間的冤仇不可。”葉帶刀本
有成竹,自信不管鬥智、鬥力或鬥耐
,都一定能鬥得過其它三人,不料到頭來還是捱了一刀。
燕懷仙嘆道:“刀身光紋既已記清楚了,你要那刀也是沒用,別追她了吧!”葉帶刀罵道:“小孤狸死你這個王八蛋!那刀怎會沒用?你可知一隊匈奴驍騎,值得多少金銀財寶?”急急穿入活門,燕懷仙只得跟了進去。
但見裏面乃是一間偌大的地底宮殿,雕樑畫棟雖已斑剝落,帝王氣派仍甚可觀;左右兩側排列着數十尊一人多高的龍雀、飛廉、駱駝、獅虎等巨大雕像,靜默中透着幾絲詭異氣氛。
葉帶刀立即忘了傷口,忘了夏夜星,一跳跳到那些雕像之前,伸手直勁亂摸,邊道:“既然擺在這兒,就決不會是銅鑄的。五郎,刀給我!”一把搶下燕懷仙的鋼刀,用力朝一匹駱駝頭上砍去,銅漆崩落,果然出裏面黃澄澄的黃金。
葉帶刀歡呼道:“好傢伙!這可都是我的了吧?我的老天,這有多少黃金?幾萬斤?
幾十萬斤?幾百萬斤?”瘋子一般繞着那些巨大雕像又蹦又跳、又哭又笑,也不怕把腸子都從傷口裏崩出來。
燕懷仙暗暗嘆息,一心惦記夏夜星,順着屋壁一路找去,一邊喚道:“兀典!兀典!”滿屋找了一轉,並不見人影,心中正自狐疑,卻見北面龍座後隱約透出一絲光亮,走過去一看,原來竟是地室出口。
“兀典早已跑走了!她這一走,咱倆恐怕永遠也説不清了!”燕懷仙呆立了一會兒,説不出心頭是憂是苦,還是失落了最寶貴的東西一般傍徨無主,慢慢走到門外一瞧,只見這出入口建在山崗底部一條彎曲小徑盡頭,面一座攔沙壩,擋住了飛砂淹埋,雖然歷經幾百年,猶能出入自如。
燕懷仙縱上一塊大石,凝神細聽,只能聽見朔風呼號,與崗頂上史斌人馬的各種響動;仔細在附近地面一看,卻又尋不出絲毫痕跡,不知夏夜星究竟逃往那個方向。
“她跟隨父親行獵多年,隱藏行跡的本領自然高人一等。而且,就算我追上她,又能跟她説什麼呢?”燕懷仙心絃緊絞,不得不斷掉尋她之念,重又翻身入,只見葉帶刀還在那兒歡喜若狂,繞着幾十尊雕像團團亂轉。
燕懷仙遠遠的看着他,心上猛然泛起一陣強烈的厭惡之,即連稍稍想到自己與那人的師徒關係都覺噁心。
葉帶刀卻叫道:“五郎,快來,咱們一人一半,先把這些東西出去再説。”燕懷仙冷冷的道:“別做夢了吧,這麼大個東西怎麼
?回程還有上千里路呢。”葉帶刀怔了怔,怒道:“你這小子,近來怎地盡跟我作對?”一眼望見徒弟面容,也自瞧透了七、八分,冷笑道:“你不想認我這個師父了,是吧?也好,隨你的便,咱們從此恩斷義絕,你做你的正人君子,我做我的陰毒小人。你走吧!”燕懷仙又覺不忍,嘆口氣道:“師父,還是先把你的傷養好…”葉帶刀叫道:“這點傷算什麼?你別管我,你走你走!回去告訴梁興他們,師父已經死了,以後也別再向人提起‘葉帶刀’三個字。”燕懷仙沉默片刻,終於轉身行去。
葉帶刀卻又淡淡的道:“五郎,念在我們多年師徒分上,我還是指點你一條明路,你身上那‘寒月神功’,應該有一個人能夠破解——你的師祖‘戰神’孟起蛟!”燕懷仙心頭一震,不由停下腳步。
“就是那在‘大名府’碰見的黑袍怪人?”葉帶刀臉上閃過一絲畏懼之
,冷笑道:“就是他。沒想到他竟然沒死,可見他已摸索出破解之法。”想了想,又道:“怪不得那天他和你對了一掌,便陰笑着走了。原來他已知你身懷‘寒月神功’,總有一天你會給我報應!”燕懷仙還想再説些什麼,葉帶刀卻已掉轉身去,又在那些巨大雕像之間歡跳起來。
燕懷仙暗暗搖頭,出了地,略一沉
,緩緩登上山崗,只見史斌部屬早已在高崗頂上搭起帳棚,坐的坐,躺的躺,談天説地,喝酒取樂,只等餓死了底下的人,再進去拿刀。
燕懷仙半話不説,筆直從他們之間穿過,史斌等人做夢地想不到他竟鬼魅也似不知打從那兒鑽了出來,不楞了個結實。眼巴巴的望着他腳底揚塵,緩步行經面前,踩碎了兩個陶罐,踢翻了一隻水袋,走入馬羣之中,挑選了一匹好馬,上了鞍橋曫銜,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史斌這才來得及楞楞的道:“咦,他孃的…”暮時分,燕懷仙正縱馬從一個土丘背後轉出,忽見前方貼滾來一團烏雲,正是
前所見的那隊匈奴騎兵,當先一人身穿白衣,長髮披肩,手持“大夏龍雀”眼中噴出熊熊火焰,率隊直朝“統萬城”的方向馳去。
燕懷仙隱在土丘後,目送那些匈奴人興奮的吶喊着,懷抱重建“大夏”的希望,忠心耿耿的追隨新主人飛躍在天際。
“傳説中的天人終於出現,但這“天人”會把他們帶往何處去呢?”燕懷仙這麼想着的時候,背脊突然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