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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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何時能生出父親?——題記1他們在山發現有人住過的痕跡。波羅舉着打火點機,馬格看到地上的酒瓶子,罐頭盒,草蓆,口巾。口巾上面印着鮮紅的女人印。此外沒再發現更多東西。他們都只有十五歲,沿平原鐵道走了一整天,後來鐵路開始進山,出現了第一個隧,攔住了他們的腳步。天已晚,他們像兩個野孩子,決定在中過夜,明天再試圖穿越隧道。但隧會一個接一個,他們徒步去八達嶺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了。隧口醒目地標明:隧危險,止穿越。

他們住在圓明園一帶,從小悉鐵路,穿過圓明園荒涼叢林就到了京張鐵路線上。但他們還沒坐過火車,沒去過遠方,火車除了經常在一些路口像漁杆似地攔截他們,似乎與他們的生活無關。他們在鐵道上扔石頭,追火車,玩一種危險的穿越城市鐵路的遊戲,城市鐵路是城市的荒野與秘徑,是他們神秘的樂園。鐵路是他們的夢之地,有時他們一羣孩子會沿鐵路一直追遂到西直門火車站,這種穿越城市宮的遊戲玩他們覺得不太過癮了,即使在火車來臨一刻他們危險地飛過鐵路也已不覺得刺。這天,他們採取了更為大膽的行動,不是走向城市,而是走向了陌生的夢一樣的原野和遠山,並且一直不肯回頭。

圓明園後面一個輪椅上的老人告訴他們,這條鐵路可以通向八達嶺長城。他們經常碰到這個老人,有時幫老人跨過鐵路,然後再把老人送回來。手搖輪椅是無法跨越鐵路的。他們想去長城,把想法告訴了老人,老人説年輕人想飛就飛吧。他們第一次聽到有人稱他們為年輕人,受到了鼓舞。老人給了他們名片,説路上有什麼問題可以給他打電話,並祝願他們能夠看到詹天佑的銅像。那時他們還不知道詹天佑是誰,沒太往心裏去。許多年後馬格回憶起這個老人,他肯定老人是詹天佑的什麼人。他記得老人也姓詹。他們從南口回來再沒見過這個白髮老人。他們在山裏渡過難忘一夜。外星光燦爛,那時他們要是懂星座就好了,能看到很多星座,甚至所有的星座。山裏的夜空美極了。波羅打火點煙時,忽然叫了一聲:“馬格,你看,那是什麼?”一個漂亮的化妝盒。馬格撿起來,打開,膏,眉筆、小鏡子以及一張女人驚豔的照映入他們的眼簾。女人麗眼朦朧,以一種原始的坐姿,放蕩而人地坦出平時女人們的一切。馬格還記得就在這那一刻波羅大叫一聲,把打火機扔了出去。打火機可不是手電或蠟燭,差點沒燒爆了。這下可急壞了他們。他們還沒看清女人長得什麼模樣,光顧看下邊了。他們滿地找打火機,波羅突然説摸到了一隻避孕套,馬格不信,波羅扔在了他的脖子上,冰涼冰涼的,他罵波羅。謝天謝地,那次他們總算找到了打火機。他們有事可幹了,隔一會就打火看一次女人的玉照,看清了女人的面孔。一年以後波羅説在北京站廣場看到了那個女人,與一大羣男女在一起,是一個什麼鳥電視劇組。波羅的話有時不能信。波羅説,他向女人提起山的事,遭了一頓臭罵。

關於女孩,十五歲的波羅已知道的很多,那個山之夜,波羅像老手似地談女孩,談她們隱秘的器官,她們的體、需要和叫喊,其實這些都不過是他從錄像裏看來的。他們神魂飄蕩,滿腦子女人的房、臂廓和秘處。他們不太知道月經是怎麼回事。波羅的説法是她們想男人的緣故。馬格信以真,想象着經血,心花怒放。當黎明的曙照在山他們的身體上,他們幾乎同時都在夢遺。他們擁有了那個女人。那是馬格第一次擁有一個女人,雖然是在夢中。馬格再次出現在城市鐵路上是兩年以後的事情,他十七歲了。

他去接波羅,波羅關在了南城。那天一早他就出來,從西直門乘地鐵到了北京站,在東便門附近街區沒入城市鐵路。他還沒走過南城鐵路,南城鐵路讓他驚訝,兩側是襤褸低矮的工棚,污水,倉庫,城牆遺址,廢棄的工廠。這裏距午門或長安街的中糧廣場不過兩三公里,卻是另一世界。馬格覺得彷彿走在1910年或更早的北京,進入了舊時光。這是蒙面的城市,荒草叢生,路軌閃爍着過度的光亮,1910年的麻雀在飛翔,陽光不透亮,但清靜。

不時有火車從他身邊駛過,他停下來,看火車,一些遠道進京的乘客出於好奇人伸出袋看他,有人扔給了他一瓶礦泉水,他接住了,是空的。空的他也喝,還有點餘兒,喝完他向天空扔去。鐵路穿過難得一見的水上公園,視線變得開闊,風景優美,他看見水上的遊艇,林中的海盜船,過山車,能聽見了人們整齊的嚎叫。

正午時分,他過了永定門橋,來到南濱河路上。他看到了17路汽車站牌子。上次他去接他在這裏下的車,同時看見了這條鐵路。波羅這是第二次關在南城,那次他對波羅説,要是他再進去,他要沿這條鐵路走到看守所。波羅説如果有下次他站在鐵路上等他,他陪他沿鐵路走回海淀,他的意思是不會再有下次。

2馬格在看守所見到了波羅。波羅還是老樣子,不過剃了頭顯得很滑稽,有點不倫不類。十五天的拘留,他目光黯淡,甚至可以説有點蒼老,而他不過十七歲。他頭大,臉不平整,軟頭髮,那年電影《東方快車謀殺案》一散場,波羅原來的名字就在班裏消失了,都説他像,聲音,腔調,從此他原來的名字就消失了。

辦妥了必要的手續,馬格與波羅走出看守所大門。

天很髒。灰。陽光落不到地面,但仍以一種混合的光刺痛着眼睛。

像上次一樣,他們走進了那家街邊酒館。吃,喝,這毫無疑問。酒館簡陋,昏暗,煙霧騰騰,酒氣熏天,所有的面孔都模糊不清,罵聲,划拳聲,尖叫,哭,混雜不堪,生意不錯。酒館是看守所三產,至少幕後是他們,在這裏來送往,有的人剛出來,喝高了就又進去了。方便的。

酒幾乎從人們的眼睛裏出。

“怎麼樣,這次捱打了麼?”馬格吐了口煙圈兒。

“肯定的,那還用説。”波羅轉動着酒杯。

“記住打你那幾個小子了麼?”

“記住了,不過,都成了朋友。”煙捲擴展到波羅的大腦袋上,像戴了頭盔,虛擬的。

“還有錢嗎,要不要我救濟你一下?”馬格説。

“得了,你那兩子兒,”波羅説“還是等我救濟你吧,我是幹什麼的。”

“你不剛出來麼。”馬格咳嗽起來,煙進了肺裏。

“你不會別瞎了,”波羅説,拿下馬格的煙。波羅每次煙馬格都要拿過撮幾口,吐幾個煙圈兒,他已經能三四個了。

“我去看過雁子,”馬格説“還行,她沒餓着,也沒怎麼逃學。”

“你給她錢了?”

“我們幾個湊了點兒,不光是我的。”過了會波羅問:“你從鐵道來的?”

“想不想呆會兒跟我走回去?”

“你丫真有病。”他們碰了一下杯。波羅兩眼喝得通紅。波羅一直漂在社會上。從南口回來不久他爹媽就白白了,波羅判給了父親,父親去了南方,一直沒音信。母親另嫁了他人,就是那個讓他父親戴綠帽子的傢伙。妹妹雁子跟着母親,受到那渾蛋的騷擾,波羅知道了帶人到了母親家,上上下下認真整治了那傢伙一頓,主要是下面,踹,踢,打火機點着了那傢伙的,母親瘋了一頭撞過來,波羅捆起了母親,巾堵了母親的嘴,繼續整治那個渾蛋。波羅説要不是後來母親給他跪下,他非徹底廢了那渾蛋,讓丫讓牀,讓窗户吧。波羅退學以後倒火車票為生,雁子現在跟着他。

雁子有學壞的跡象,波羅有些擔憂。

“雁子還就聽你的,你在學校幫我看着點兒她。”波羅説。

“沒問題,你放心吧,誰着她我折了他。”

“你別,我來,你告我誰就行了。”馬格給波羅倒上酒。

“你怎麼樣了?”波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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