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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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是天朝臣子百姓極歡慶的一年。秋收糧食大,百姓安居樂業,雖然有苗疆王叛亂,差點引起大亂,但也只是差點而已。

在當今天子的從容領導下,問題刀而解,不但一舉平定苗疆,使東南東北得以安定,同時,也和契丹這個強大的鄰國達成盟約,互不相犯。

無論從國內民生吏治還是外邦上而言,都令人欣而放心。

第四年,承接上一年強勁的勢頭,年輕有為的皇帝開始大肆改革,奮發圖強。吏治、税治、水治共七十二道發送全國的條陳,全部由皇帝親選的人才彈竭慮而出,並經過皇帝親自的反覆斟酌考量,針對國家目前的種種問題,有的放矢,一針見血。

僅僅半年,朝廷氣象大改,上下煥然一新。

沒有人不為天朝這位勤政而有能力的新君到驕傲。現在,讓所有人暗暗擔心的是,這位皇上,太勤政了。每風雨不改的上朝,議政,不但大省公文逐一細看,通宵達旦,甚至鄉縣小吏的守品行,略有風聞,也必過問。

勤政當然是好事,皇上處置果斷,睿智不減當,但天朝疆土遼闊,事情多而繁雜,血之軀,怎能長期這樣熬夜,揮霍心血?這位君主偏偏又是不聽人勸的,整夜整夜,硃批不斷,一天只睡兩三個時辰,還常常天未亮就起牀,飲食清淡,用量少得讓人心驚。

這樣下去,如何了得?眾人的忐忑不安中,宮內封閉多時的消息終於走漏,像入骨的斜風一樣穿過大小街巷,各處王府。

皇上,有了咳血之症。

小福子被太后緊急召喚過去,嚴問詳情。小福子嚇得兩腿直打哆嗦,跪下一個勁地磕頭,邊哭邊回“奴才也是沒法子,主子不讓説。老早就咳了,恐怕去年冬天的時候就有了症狀,有時候奴才也奇怪,怎麼主子身邊的手帕子整天不見蹤影,後來才知道,咳出血髒了,主子就偷偷扔掉,不讓奴才們看見。奴才…奴才該死…居然瞎了眼,好久才察覺…嗚嗚嗚…”太后倒一口氣,半天才回頭問“怎麼?你…連你也沒瞧出來?”皇后在太后身後坐着伺候,也是一臉煞白,咬得嘴都破了,顫抖着聲音,輕輕道“額娘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子,皇上難得到我這裏來,偶爾來一次,也是坐坐就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不但是我,就是其他妃子那,他也是不去的。整天就在蟠龍殿,後宮要見一面也不容易…”

“他倒是常來哀家這裏請安,哀家只是每次都覺得他瘦得厲害,人也憔悴,想是國事太繁重了。”太后擔憂地回想着,用手絹擦擦眼角,嘆道“不料竟是大病。太醫怎麼説?”

“太醫説…説…”

“不要吐吐的,你直説。”

“太醫説,主子的病是體虛心焦,要慢慢養身子,這是身子骨傷了本的症狀,比一般急病猛症更難調養,一定要小心。”

“還有呢?別的人,説了什麼沒有?”

“還有…沒有了。”小福子眼神閃爍,不敢瞧太后,伏下頭。

太后冷哼一聲。皇后在一旁柔聲道“説吧,有什麼説什麼,不怪罪你。”小福子這才唯唯諾諾地答道“還有的就是一些糊塗話,説什麼調養之類的,宮裏什麼好藥都有,倒沒什麼。就是…就是主子總這樣千方百計糟蹋自己的身子,整夜不合眼,拿着硃筆批奏摺,一批就是幾個時辰,也不好好用膳…這個都是奴才們嚼舌頭的話,主子處理的是國家大事,奴才們不該多嘴的。”太后長長嘆了一口氣,吩咐道“你下去吧。”等小福子的背影消失後,才轉過身來,一臉不解地搖頭“你説這皇帝,他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天下都是他的,要什麼沒有,聽説國事也順利,沒有人起兵造反的,怎麼就這樣老是不如意,存心糟蹋自己呢?哀家真鬧不懂,過去説我管後宮的事,惹着他了,現在我可是一個字都不敢亂説。”

“媳婦…媳婦連見面都難,更不敢惹皇上生氣了…”

“你別多心,哀家不是説你,只是和你説兩句貼心話。”太后疲倦地眼角,轉過身,讓皇后在她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捶着,邊緩緩道“臣子們都説他是個好皇帝,後宮他一絲也不親近。皇后,你説,是不是後宮的臉都看了…該選一些新的秀女進來了?”

“這…”

“不要這這那那的,你是六宮之主,要有肚量。不要捶了,先回去吧。”皇后辭別太后,鬱鬱不樂地回了宮,面卻遇上侍女通報“娘娘,國舅來了。”皇后奇怪地蹙眉,跨進門,弟弟男從椅上一躍而起“姐姐。”

“説了多少次,後宮有制度,外戚不可隨便進宮。你怎麼又來了?”男笑嘻嘻道“我可沒有違制。姐姐,以後我可以常常見你啦,後天開始,我統領六宮侍衞,正式上任。”

“後宮侍衞是保衞皇宮的,你要好好任職,也不許隨便過來。要見我,還是按照禮制來做才是。”皇后規勸了兩句,想着弟弟開始有出息,心裏也有一點高興,寒暄兩句,便又扯到皇帝身上。

男問“聽説皇上病得厲害了,是真的嗎?”

“正為這個頭疼呢。”皇后嘆氣,把今天去太后處的事説了一遍。

男一聽要選秀女,眉頭大皺“這可不妙。那邊淑妃就快臨盆,姐姐至今無孕,已經輸了一局,要是再幾個新面孔進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萬一來個狐狸把皇上給惑住了,那姐姐的皇后位…”

“噤聲!”皇后低喝,看看左右無人,小聲責罵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信口胡説。我怕了你,快給我回去,不許你再來。”

“回去就回去。”男轉着眼珠子,站起來翩然一笑,附耳道“姐姐別怕,孃家人多好辦事,我回去見父親,包管幫你得神不知鬼不覺。”九王爺接到消息,飛衝去王宮,不找皇帝,首先一把拽了小福子到暗處,壓着聲音問“皇上真病了?前幾天不是説小恙,咳了兩聲,沒有大礙嗎?怎麼今天忽然就傳出咳血的消息了?”

“奴才告訴九王爺,九王爺可別到處傳啊。”小福子小心翼翼看看四周,才回過頭來,悄悄説“確實咳血了,太醫們都嚇了一跳。前一陣子診脈,因為沒有確切症狀,太醫們都不敢篤定,只隱隱約約説了兩句恐怕嚴重,要保養,少勞心國事,被主子罵得狗血淋頭,説他們妄圖亂政。這一次,診脈的時候主子就一直猛咳,血忽然就湧出來了,主子還想用手捂着。唉,您説這怎麼捂得住呢?”九王爺聽得腸子好像被絞起來似的“皇上現在在哪?”小福子朝蟠龍殿一指。九王爺放開他,就往蟠龍殿走,到了門外,朝視窗一瞅,忍不住推門進去“皇上,你怎麼還在看奏摺?”把奏摺從皇帝手中取走,轉頭吆喝“小福子,你過來!誰把奏摺搬到這裏的?都拿走!”皇帝正專心致志看着奏摺,冷不防手上摺子被取走了,抬起頭皺眉道“九弟,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朕手上的奏摺也敢搶,拿過來,這是浙東災情的奏摺,朕還沒有硃批呢。”

“皇上,你要好好養病,不能再這樣勞了。”皇帝晶瑩的肌膚白皙得嚇人,透出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憔悴的俊美,揚笑道“你也和那些奴才們一樣見識?一點小病,大驚小怪成這樣。”九王爺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急得渾身冒汗“都咳血了,還是小病?皇上,你不可以這樣糟蹋自己了,有什麼不痛快,你告訴弟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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