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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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後的顧裏看起來只有十七歲。這樣的她,看起來更柔弱、更純淨、更美好,覺和南湘一樣。但也更容易受到傷害,像一個脆弱的瓷器。而南湘不一樣,南湘也純淨,也美好,但是南湘更像是一汪泉水,無論刀傷還是劍創,都無法留下痕跡,最後依然是一面完整而寧靜的水。但顧裏不會,她碎了就是碎了,就算能工巧匠可以把她無數次地粘合,但是,每一條裂縫都清晰地記錄着她受過的傷。
我看着面前平靜而略帶悲傷的她,又想想失敗的自己,不由得悲從中來。我伸過腳趾,在水面下輕輕地用腳趾掐了掐她的小腿。她眉一擰,衝我説:“林蕭你想死嗎?”因為沒有化妝的關係,她的表情少了大半的狠勁兒,看起來像一個虛張聲勢的小丫頭。我不由得笑了,眼淚吧嗒滴進浴缸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顧裏反覆地換着新的熱水,遲遲不肯從浴缸裏離開。
很晚的時候,浴室的門開了。南湘走了進來。
偌大的浴缸在擠了三個人之後,終於顯得温馨了一些,或者説,我們彼此的距離都kao近了一些。南湘的眼睛在水蒸氣裏顯得濕漉漉的,她把她濃密的長紮起來挽在腦後,熱度讓她的皮膚像嬌豔滴的花朵。
“顧裏,你説得對,我就是個賤貨。”她閉着眼睛,慢慢地把臉往水面下沉“但我是真的愛衞海。”
“我什麼時候説過你是賤貨。了?我壓就不知道你和衞海在一起了。”顧裏莫名其妙地瞪南湘一眼,然後回過頭看着驚訝的我説“林蕭你也知道?”我點點頭:“我們都以為你知道了。而且不然唐宛如gan嗎説‘怪不得顧裏説你是賤貨’呢?我們以為她就是指這個呢。”
“這很奇怪麼?我從小到大不是。一直罵你們兩個小賤人小賤貨麼。”顧裏翻了個白眼,有一種要漸漸恢復她計算機作風的苗頭。
不過幾秒鐘之後,她又重新頹廢下來。她擠到我們。中間來,低聲説:“我自己的愛情都一塌糊塗,我有什麼資格説你呢。”三個人一起沉默了。
過了會兒,南湘輕輕地把頭kao到我的肩膀上,她閉。着眼睛,在我的耳邊説:“我剛剛和衞海分手了。”晚上,我和南湘都擠到了顧裏的那張大牀上睡。
我聽着她們兩個彼此尖酸刻薄的鬥嘴,心裏的。温度漸漸地回升起來。每一次,無論我面臨了什麼樣的挫折,只要我待在她們的身邊,我都會像是cha上充電器的手機一樣,慢慢地又重新叫囂起來。腦海裏偶爾還是會閃過簡溪的臉,那張皺着眉,像是在看一幅悲傷的油畫般表情的臉。
就在我們漸漸。快要睡着的時候,我們聽見了開門聲。
我們三個裹着睡衣,打開門,看見回來了的唐宛如。
顧裏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你沒事吧?剛才我們一直打你手機,你都關機了。”唐宛如沉默着沒有説話,但還是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南湘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她説:“宛如,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瞞着你。而是我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莫名其妙地生了。我一直拖着,害怕告訴你,告訴你們…你罵得對,我就是賤,我連自己好朋友喜歡的人都要碰,”説到這兒,南湘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我聽了心裏也不好受,她調整了下情緒,繼續説:“宛如,我和衞海分手了。”唐宛如抬起頭,牢牢地盯着南湘,過了很久,她才彷彿下定很大決心般地輕輕握起南湘的手,她的眼圈通紅:“南湘,我聽得出來,你這番話是真心的…”她漸漸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到南湘的臉痛苦得扭曲起來,幾乎快要站不穩“但是在我心裏,你依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賤貨,最賤的人就是你。”她雙手太過用力而
動地顫抖着,像要把南湘的骨頭捏碎一樣。
那一瞬間,我看着唐宛如目光裏翻滾着的怨毒和仇恨,我害怕了。如芒在背的幽深的恐懼像個幽靈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我的身後。我從來不曾看見過,唐宛如的目光會是這樣彷彿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沼澤,裏面肆意閃爍着的綠
幽光,像毒
般嘶嘶作響。
她摔開南湘纖細的手,轉身走進房間去了。我去扶南湘的時候,扶到了一手滾燙的眼淚。
第二天一大早,唐宛如就提着行李搬走了。
她搬走之後不久,就下起了綿綿的大雨。整個上海籠罩在一股昏黃的雨水裏。
隨後,上海就進入了漫長的梅雨季節。
彷彿沒有盡頭的雨水從天而降,肆意地衝刷着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摩天大樓在這樣昏黃的光線裏,看起來像是無數生鏽了的遺蹟。
馬路上雨水橫,卷裹着各種垃圾,
進城市的地底。
渾濁的雨水,鋪天蓋地地肆意腐蝕着上海每寸土地的表面,肆意腐蝕着每一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