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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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兒一言不發的任他牽着走,萎靡得如同心裏那朵被他一腳踩折的花,一顆頭幾乎要垂到口。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娶公主?”真要娶的話,還會拉着她親親熱熱的夫人長夫人短?這丫頭平常聰明得很,怎麼今天呆得這麼徹底?

“兩隻…都沒看到。”她悶悶回話,心裏卻突然竄進了幾個畫面,讓她怔了一下之後,抬起頭來瞪他,“上次來的那個王爺…難道你們串通好,拿我當幌子來拒絕和公主的婚事?”

“夫人真是冰雪聰明,賞你栗子。”赫連遠低頭回視,手上則靈巧的一捏一掐,將方才小販送的一顆栗子去了殼,進她嘴裏。

嘴裏的栗子鬆軟香甜,他臉上的笑容也滿是温柔,草兒卻覺得喉嚨像是有什麼東西梗着,難受得讓她從心裏酸到了眼眶和鼻頭。

“…你一定在想,等我知道自己鬧了什麼笑話之後,本不需要你趕,自己就會先落荒而逃了吧?”她的頭又垂了下去,聲音也悶悶的,赫連遠看着她這副模樣,心忖自己在身分揭之前就已經要她離開了,再掩飾也是枉然,於是便乾脆的應了一聲。

“嗯。”但這畢竟是自己一開始的想法,現在既然戲都落幕了,她説的看來也是實話,那麼既然她想嫁的話,自己就湊合着娶了吧!

他心裏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樂陶陶的沉浸在麻煩事終於解決的愉悦之中,卻沒察覺身邊的小姑娘一身的沉重哀怨,依然徑自拉着她在食物攤子之間連。

赫連遠的回應雖然早在草兒的預料之中,但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讓她心頭一涼。

“怎麼?不開心?”他晃了晃被自己牽住的小手,問得有些故意。

“…肚子餓了。”出乎赫連遠意料之外,草兒並沒有哭泣或是發怒,在她抬起頭望着自己的時候,那張略帶稚氣的臉上反而掛起楚楚可憐的神情,對自己軟軟的撒嬌,讓他心裏也跟着融化成一片。

“就跟你説吃糖不會飽。”現在知道相公是對的了吧?以後要乖乖聽話,“想吃什麼?”草兒的無辜大眼往街上繞了一圈,最後落在前方的一個攤子上,“烙餅。”赫連遠不疑有他,拉着她走到攤子前,跟老闆打了招呼之後,兩個男人就稔的聊起天來。

這男人整天吃吃喝喝,這城裏賣吃的應該都跟他吧!惱怒又委屈的草兒在心裏哼了一聲,看準了他準備掏錢、鬆開自己手掌的那一瞬間,轉身衝進了人羣,眨眼之間就沒了蹤影。

哼!現在這個赫連遠跟以前的不一樣,不僅騙她,還無賴得很!這樣一個披着好人皮的壞將軍,她不要他了!

靠着人的掩護,草兒東溜西竄的彎進了一條比較僻靜的巷道,確認赫連遠已經不在視線範圍內之後,便縮着身子蹲坐在不知誰家的門階上,嘴裏則細細的吁了口長氣。

雙手撐頰望着不遠處的熱鬧街景,她呆楞的凝視着那盞盞温暖燈火,心裏卻不黯然起來。

自己一氣之下離開他身邊,雖然當下有種報復的快,但那就如同火花一般閃爍即逝——畢竟一時之快填不飽她的肚子、暖不了她的身體,更沒辦法變出銀子,讓她能在這刺骨的冬夜裏,找個投宿的地方遮風避寒啊!

委屈的肚皮像是在附和她的懊悔似的,傳出一陣咕嚕嚕的飢鳴,讓她伸手摸了摸可憐的肚子,遺憾的想着赫連遠説得沒錯,光吃糖真的不飽,剛才應該拿了餅再跑才對…

吹着冷風,餓着肚皮,剛剛還怒氣沖天的想要棄夫毀婚的草兒扯了扯身上單薄的衣裳,才剛跑了沒多久,便很不爭氣的想起赫連遠那雙温暖的手掌,同時揣測他是會四處找她,或是如釋重負的回營睡覺?照他那副使壞之後還嬉皮笑臉的德行,不無可能啊!

唉!其實自己找他找了這麼久,就算他莫名其妙的欺瞞令她惱怒,但真要因此而放棄自己堅持了這麼久的情,她哪裏就捨得了?若是這麼容易的話,她本也不會隻身冒險來找他,讓自己像個傻子似的。

所以,赫連遠快來向她道歉吧!反正自己一遇上他的話,一向就沒什麼志氣可言,很快就會原諒他的,不然的話,她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啊…

正當草兒為了方才自己一時衝動,而苦悶的煩惱着今後該何去何從之時,一陣腳步聲伴隨着女人的談在她身後響起,草兒識相的將身子往牆角挪了挪,免得擋了人家的路,不僅捱罵還可能會被踢一腳。

“咦?你是…”沒想到後方來人並沒有往前走去,反而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她有些奇怪的抬頭一看,卻愕然見到李家那個之前差點將她打個半死的管家婆。

草兒心下一驚,直覺就想起身跑走,偏偏手腳比不上人家利落,腳都還沒跨出去,手臂就被一隻鷹爪似的手給箝得死緊。

“果然是你這手腳不乾淨的丫頭!之前還沒受夠教訓,現在又想着要去偷哪户人家了是吧?”

“我才沒有!”她氣急敗壞的否認,卻是怎麼也掙不開那緊得發痛的箝制。

這位大嬸練過鷹爪功是吧?那手勁之大,讓她覺得自己手臂都快被戳出五個來了!

“還以為你早就進了官府,沒想到竟在這兒遊蕩!也不知當時你給將軍下了什麼藥,竟然讓他放了你,沒讓你去吃牢飯!”看到這個沒能親手整治的丫鬟,令這位大嬸分外眼紅,臉上神情愈發的凶神惡煞,“將軍是好心人,你不僅不知恩,還想繼續作賊,糟蹋將軍的心意!我告訴你,我可沒將軍這麼好説話,這次非讓你知道老孃的厲害不可!”草兒此刻可説是身心受創,別人就算屋漏偏逢連夜雨,至少也還有幾塊屋瓦遮着頭頂,自己現在卻是身無分文,不僅沒個落腳處,還被這可怕的大嬸誣指為賊,被掐得手都快廢了!

“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她哭無淚的想要解釋,但一口咬定她就是個賊的李家大嬸哪裏這麼容易放過她?拉拉扯扯的就要將她拖到大街上,嘴裏還嚷着要讓大家來評評理。

“娘子?”一聲親暱的呼喚隨着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巷口,那温柔低沉的嗓音讓在場幾個女人都不怔忡,齊齊抬頭看向那個朝她們定來的偉岸男子。

“不是跟你説了別亂跔嗎?人這麼多,很容易走失的。”真是淘氣的小東西。

“將、將軍…”

“怎麼了?”赫連遠的目光落到草兒被緊緊抓住的手臂,眼中微微一暗,隱去那幾不可察的不悦,隨即伸過手,温和而堅定的將她搶回自己身邊,“怎麼讓人攙着?餓得頭暈了?”草兒搖搖頭,沒吭聲,只是委屈的縮在赫連遠身邊,緊緊抓着那隻剛才被自己放開的手,兩人肌膚碰觸所傳來的暖熱迅速融去她心裏的驚悸,讓她不自覺又將身子往他挨緊了一些。

嗚…他來找她了!他的良心沒被狗啃光啊~~一旁的婦人們見到兩人親密依偎的模樣,紛紛興奮的頭接耳起來,唯獨那個嚷着要將人教訓一番的李家大嬸滿心驚疑,慘白着臉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當初那個賊丫頭,如今卻成了將軍呵護備至的娘子?

“這不是城西李家的大嬸嗎?”赫連遠噙着微笑,看向那個遇見草兒就有暴力傾向的婦人,平和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你們認識?”看見將軍和這姑娘之間的互動,原本信誓旦旦咬定草兒是賊的大嬸也不動搖起來,“將軍,這、這位不是上次…偷了我家小姐釵子的丫頭嗎?我看她在這兒東張西望,以為她又心生歹念…”

“你認錯了,這位是我家夫人,最近才來這兒準備跟我成親。”赫連遠笑得和藹可親,説起謊來一點都不臉紅。

“今晚人多,我叫她要是走散了就找個地方坐着等我來尋,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讓你誤會了。”聽他這麼一説,大嬸更是緊張,“但我瞧着像的…”

“會嗎?大概這天昏暗,你眼花了吧!”伸出另一隻手順了順落在草兒頰邊的髮絲,赫連遠笑咪咪的自誇着。

“更何況我家夫人比那丫頭好看多了。”偎在他身邊的草兒聽到他這麼説,心裏既羞又喜,還有深深的嘆。

過去那個純真朗又好騙的男孩,如今卻變成一個顛倒是非、扭轉黑白也毫不心虛的傢伙,歲月不只不饒人,還害人不淺哪!

原本還想爭辯的大嬸,這會兒在赫連遠堅定的目光之下,也不懷疑起自個兒的眼睛——眼前這姑娘雖然與那丫頭的身材容貌相似,但姿態及眉眼之間隱隱帶着矜貴,與其説是伺候人的丫鬟,還比較像是被伺候慣了的主子。

“這…呃,是我眼拙,一時衝動説了傻話,還請夫人不要見怪。”唯唯諾諾的道着歉,她連額上的冷汗都不敢抹。

“沒事,她不是這麼小心眼兒的人。”沒等草兒回應,赫連遠已經搶先開口敷衍過去,隨即拉起她的手轉身走開,“誰教你亂跑?害我差點連餅都來不及拿…”跟着他回到大街上,草兒察覺他原本略快的腳步,此時終於稍微放慢了下來,又回想起他從方才就一直搶她的話、不讓她出聲,顯然是不想讓那個大嬸藉此抓到什麼蛛絲馬跡,又對着自己糾纏不休,而且救她困之後,也沒對她擅自跑走的行為發火追究,一臉的平和淡然,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如果之前他將自己留下,只是為了讓公主知難而退,那麼現在應該已經達成目的,她要是自己離開也正好就遂了他的心意,省得他開口趕人。

可是…他不僅追在自己身後找來,沒真的讓她落街頭,還當着那羣婦人的面直接表明兩人的夫婦關係,要知道女人之間的言傳遞速度可是比千里馬還要快,恐怕明天一早,全城的人都知道將軍娶媳婦兒了!

他會這麼做,應該多少也是在意她的吧?

心裏翻攪着他的貼心包容與自己的胡亂揣測,草兒接過赫連遠遞來的烙餅,囁嚅着道了聲謝,突然間不敢抬頭看他,只能垂着一張隱隱發燙的臉,像只兔子似的細細啃着餅,雙眼則不時偷偷瞧着自己再度被他牽住的手,心裏又軟又甜。

“我們是幾歲訂的親?”走走逛逛了好一會兒,兩人停在雜耍人附近,遠遠望着那隻小猴兒玩沙包的時候,赫連遠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我五歲的時候。你大我七歲,所以當時你十二了吧!”他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記得了嗎?草兒的心情又稍微低落了一些。

“你忘怎麼這麼大呀…這種事怎麼能隨便忘記呢?”她的回答讓赫連遠心裏重重的顫了一下,但臉上依然神自若,只有握着她的手掌微微收緊,透出他心中的騷亂不安。

“這麼説來,你已經二十了…”他瞄了她一眼,在心裏算算時間,忍不住嘆了一聲。

大多數姑娘家在她這年紀時早已結婚生子,她卻傻呼呼的等着他這個十多年都沒再見過面的未婚夫去娶,最後終於拋下矜持,千辛萬苦的自己找了過來。

要是當初自己沒從那婆娘手中救了她,那她該如何是好?會被活活打死,還是落街頭,過着飢寒迫的子?想到這裏,赫連遠突然有些難受與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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