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顏夢痕承歡明私戀方御風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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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房舍原本很是寬敞,卻被十幾道雕鏤新鮮花樣隔扇分出了層次。

那槅扇的板和裙板之上皆裝飾以浮雕,或有三國故事,或有山水花鳥。人物鬚髮畢現,淋漓盡致;花卉花瓣翻卷,花葉紛披。紅木雕花案上,設着二尺來高的硃紅珊瑚,正中懸着前朝仕女圖。整間房子陳設極其華麗。

房中有一白玉小機,幾邊坐着一人。正用一隻毫無瑕疵的玉手,將一盞茶輕輕放在了几上。

順着這隻手看去,卻是一幅鑲金嵌玉的衣袖。此時,衣袖的主人正愁眉深鎖,想着幾前發生的事情——賊人為什麼放着那麼多珠寶字畫不要,單單偷走了青羊尊?

——這其中,卻有什麼玄機?

——莫非…和劍魔殿有關…和他…有關?

窗外廊上腳步聲輕響,一個十五六歲的稚齡少女悄悄在門外探了探頭。她見屋內的華服美婦正在出神,便轉身離去。

不料,行動之間,已然為人所察。

“夢痕!你在幹什麼?”少女背對着門,吐了吐舌頭,這才轉身回來。她一進屋便撲進那華服美婦的懷中,嬌笑道:“娘。我不過是想出去頑一會兒。”那美婦神情嚴肅“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想出去瘋不成?!”這少女正是顏家莊的小姐顏夢痕,那華服美婦正是她的母親,顏家莊莊主的遺孀。

顏夢痕嬌聲道:“什麼時候?不就是丟了個青銅器麼?值得娘這麼大驚小怪的!”顏夫人瞪了她一眼“青銅器?那四羊方尊是你爹爹在世之時最為心愛之物,如今卻無緣無故的被人所盜…還是在這個時候…不對…不是無緣無故…”顏夢痕見她如此緊張,撇了撇嘴,在她腳邊的小矮凳上坐下,雙手支着下巴,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顏夫人見她如此憊懶,心中更是生氣,道:“你這丫頭!又在瞎琢磨些什麼?是不是還在想着那個新近認識的姓談的小子?!”顏夢痕被她道破心事,忙道:“才沒有呢!我想他做什麼?

這個沒情沒意不識好歹的傢伙…”顏夫人冷笑道:“你才有多大?知道什麼情意?我告訴你,這世上的男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幸虧那姓談的小子知機,自己走了,倘若他膽敢對你多做糾纏,我定然要教訓於他。”顏夢痕聞言,小聲道:“是麼?談公子的武功好得很,是不是能教訓得了卻也説不定呢…”聲音細若蚊蠅,顏夫人卻沒有聽清楚“你説什麼?”她剛要出言訓斥女兒,卻見一名丫鬟匆忙進入,在她耳邊低聲説了幾句話。

顏夫人面微變,道:“此事當真?”那丫鬟垂首應道:“那人就在前院廳中等候。”顏夫人攜着兩名丫鬟到了前院,還沒進廳,遠遠就見一羣人在廳口觀望,皆是本莊之人,其中倒有十之八九是顏家莊的丫鬟僕婦。

只見這些人目不轉睛的向廳中瞧去,有的倒還算得上探頭探腦,有的卻幾乎紋絲不動,真當得上“呆若木雞”四字。

她一見之下,不由大怒,向眾人喝道:“都在做什麼?!”那羣人見主母駕到,嚇了一跳,登時散了,卻仍有幾個膽大的,在院中徘徊不走。

顏夫人見狀,礙於廳中客人在此,不便再行呵斥,只得扶着兩個丫鬟步入廳中。

廳中原本坐得有一人,見兩個丫鬟陪着一名華服美婦進入,心知便是顏家莊主人,當下起身上前施禮道:“在下給夫人見禮。”顏夫人自恃矜貴,只淡淡道:“公子免禮。”便向廳上正中主位坐下。

待得那人施禮完畢抬起頭來,她卻不由得一怔,身邊兩名丫鬟卻也頓時呆住。

只見眼前站立之人白衣素袖,氣度雍容,相貌更是俊美異常,實為世間罕見。

她一怔之下,心中一凜,隨即卻定了定神,道:“請問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處?”白衣人道:“晚輩姓方,乃汴梁乾坤堂弟子。”顏夫人“刷”的一聲站了起來“閣下莫非是天英堂堂主方御風?”白衣人笑道:“難得夫人也知道在下。”顏夫人臉上笑容大作“原來是方公子…賤妾怠慢了。嫣紅,快給方公子換上極品好茶來。”她人生得極美,雖然年紀稍大,但此時語笑嫣然,宛若牡丹盛放,任誰見了都自會心搖神馳。

方御風卻似視而不見,只正襟危坐。

一時嫣紅送上茶來,先將托盤中的茶盞放於桌上,這才去取先前的那盞舊茶。方御風見她低頭垂首,一眼都不敢看向自己,卻道:“多謝姐姐。”那嫣紅聽了這話,心中一顫,臉上一紅,手上一抖,一盞茶之中卻有大半盞盡數倒在了方御風的袍子上。

方御風“誒喲”一聲,連忙起身,顏夫人面一沉,斥道:“賤婢無禮!”嫣紅直嚇得臉蒼白,也顧不得地上茶水,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顏夫人哪肯繞她,喝道:“來人,將這個無禮賤婢拖到柴房裏去!”方御風見此情形,忙道:“夫人息怒,此事皆因在下而起,還請夫人饒了這位姐姐。”顏夫人道:“公子不明就裏,妾身並非因這一樁事情生怒。只是這丫頭素裏眼空心大,仗着是我的貼身丫頭,就將顏家莊上下皆不放在眼裏。今更是衝撞貴客,妾身卻不能將她輕饒!”方御風道:“夫人若是追究她平裏的過錯,在下倒也不能相阻,只是今之事,實屬碰巧,倘若這位姐姐於今時今受罰,倒是方某的不是了。”顏夫人聞言笑道:“早就聽説方公子能言善道,是令總堂主座下第一位得意之人,今一見,卻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既然公子求情,暫且記了這次。嫣紅,還不給方公子磕頭!”嫣紅聽了,當即向方御風磕頭謝罪,口中道:“多謝方公子!”方御風笑道:“姐姐請起。”他見身上衣袍自向下濕了大半,卻向顏夫人道:“夫人,方某有一不情之請…可否借莊中一室,將衣服烘乾。”顏夫人聞言,這才醒悟,忙道:“這怎能説是不情之請,方公子太也客氣…嫣紅,還不快帶方公子去換身衣服。”嫣紅向她福了一福,這才向方御風低聲道:“方公子,請。”方御風隨着嫣紅到了廳後一處靜室,還未説話,卻見嫣紅已自後面櫃中取出一件袍子,紅着臉向他道:“婢子伺候公子更衣。”方御風笑道:“這卻不必,姐姐只需取一火爐給我,待方某將衣服自行烘乾便是。”嫣紅道:“公子不必客氣,婢子今幸得公子向夫人求情,否則真不知要落得什麼下場,公子大恩大德,如同再造,莫要説服侍更衣,便是…便是…”説到此處,臉上更是紅霞一片。

方御風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他見嫣紅言語之間對自家主母十分畏懼,便問道:“姐姐言重了,莫非貴莊夫人待下人十分嚴苛?”嫣紅見他發問,又見此時卻無旁人,便悄聲道:“我和公子説了,公子千萬莫要告訴別人。”方御風連忙點頭,道:“在下保證絕不將此事外。”嫣紅小聲道:“公子想必也是武林中人,多半也知道我家已故老爺的名頭?”方御風道:“顏老爺在蜀中武林內也是一位名人,方某自然知道。”嫣紅又道:“我家老爺固然是武功高強,可是夫人的武功卻也絲毫不遜於他。”方御風奇道:“我素只聽江湖上常常提起顏家莊主的名號,卻從不曾聽説貴莊莊主夫人是何樣人物,姐姐莫非知道此中內情?”嫣紅道:“內情不內情的,我卻不知。只是老爺在世的時候,我曾經在後院練武場上伺候過他茶水,有一次,老爺練得興起,卻將夫人請出來和他過招…那些武功招式,我自然是看不懂的,但是事後卻聽老爺嘆氣説自己的武功居然還比不上夫人。”方御風道:“竟有此事?為何我們在江湖上竟然全不知情?”嫣紅朝他微微一笑,道:“虧得你問了我,這莊子裏面竟沒有第三人知道這事。”她和方御風説了一會兒話,已經稍覺絡,一時間怯意全無,當下接着道:“我因自幼便被家裏賣到了顏家莊,也算是這莊子裏的老人了,那個時候夫人剛剛嫁給老爺不久,平時極少出門,差不多整便是在房中看書。我們也都不知道她會武功,直到那一次老爺硬要她陪着過招,我們在場的幾個人這才知道。但是夫人和老爺都不許我們將這件事情説出去,因此外間之人卻無法得知。”方御風聽得她説完,自覺離廳時間已經不短,看了看身上袍子,竟然不用火烤,早已半乾了,一時笑道:“和你説了這會兒話,我的衣服倒已經幹了,我看也不用換了,這就出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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