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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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飄零水自,一種相思,兩處聞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嘉靖四十四年,歲次乙丑,

北京的青石板路上仍濕漉漉的,雨已下了好一陣子。

有兩個人,一身白衣白帽,罩得臉都看不清楚,正往西市走去。他們的打扮或許奇特,但京師前幾天剛問斬了嚴世蕃和羅龍文,引了不少各地的人,城裏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那白衣人走到嚴世蕃殮屍的一座小廟,嚴家的宗室已散,守棺的只有幾個近親,那份凋零寒修,很難和從前高朋滿座的風光聯想在一起。

白衣人中較高的走到一婦人前面,很哀慼地説:“我是嚴大人生前的朋友,曾受過他莫大的恩惠,今他遭人陷害,遭此慘禍,實在令人同情悲憤。我們可否到嚴大人的靈前祭拜一番,以表示我們的哀悼之心?”嚴家幾個人又訝異、又動,在他們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時,竟還有好心人士前來探望,莫非嚴世蕃驕橫一生,還真有過積德之時?

那位矮的白衣人還拿出一些銀兩及一些糕餅、小菜説:“各位辛苦委屈了。”如此的情意盛情,可憐的苦主還能拒絕嗎?

他們在外間填那飢腸輔轉的肚皮時,兩位白衣人拈香進入靈帳內,而後嗚嗚哭出來,聽着果真傷心絕,教人聞之鼻酸。

哭聲不斷,也掩住其中的刀光劍影。

空劍”出鞘,人物無聲無息,正義莫敵!

雲”一劍為楊繼盛、“碧空”二劍為沈鏈、“曉星”三劍為王總督、“寒月”四劍為夏總兵…寒光不止,代表嚴世蕃生前的無數罪惡。

斑矮白衣人輪使劍,目含厲光,劍氣森森。

然後,哭聲停,蓋好棺,他們走出來,仍然哀慼的説:“你們要節哀順變,好好保重。”白衣人來也奇,去也奇,沒多久,當嚴家人清理棺木時,卻發現嚴世蕃的屍體已碎成片斷,才知那兩人是懷着深仇大恨,有心要嚴世蕃不留全屍,無法再世為人。

北京城裏傳聞四起,但沒有人能正確的説出白衣人的來歷及長相,傳久了,竟成了閻王府來的噬屍鬼怪。

那兩個人當天即消失,他們離開小廟沒有幾條巷子,就有一位青衫布裙的年輕女子接應他們,換掉白衣,走入茫茫的人海中。

**懷川帶着採眉由北京回到竹塘,為父母守孝三年。

嘉慶四十五年,皇帝駕崩。穆宗皇帝即位,徐階仍為首輔,當年為嚴嵩父子所陷害之忠臣,一一平冤反正。

夏純甫恢復總兵官職,並追贈榮耀的“太常寺卿”受謐號為“忠義”其子夏懷山封武舉人榮銜。後邊及江南皆有“忠義祠”以紀念其大仁大勇之神。

懷川重得舉人身分,因誤科舉‮試考‬,特別經徐階推薦,由知縣,知州到知府為官江西及浙江一帶,公正清廉,堂掛“空劍”專治惡人,為百姓所愛戴。

萬曆年間,懷川曾擢升為北京兵部侍郎,因不愛官場傾軋,自請外調。富貴固然好,但和衣冠楚楚的官僚勾心鬥角,還不如與草莽的淳樸庶民共處,才有憂樂與天下的豁達之心。

採眉生二男一女,紹興的夏家又逐漸興旺,族人也再度迴歸,將宗祠修得富麗堂皇。

女兒葆茵出生時,他們曾回南京一趟,為賭“翁孟氏”貞節牌坊的風采。

孟德容守寡三十五年而終,深居貞姜樓不曾下樓一步,成為地方美談,也列入女兒儀範之教材。

朝廷其嘉行,特以白玉石雕坊,刻賢人名言,蟲魚花鳥,梅蕊雲紋,再綴五彩金,令人仰慕驚歎。

牌坊上有雙排直聯為賽梅傲霜勁節長存千歲蔭競芝勝蘭懿德永百世芳採眉望着那熠熠生輝的建築,明白大姑姑是如何走着絕壁孤峯的路,斷人世一切愛慾,攀那高寒無人之境。而今夢想達成,名留千古,那毅力與堅持,實非常人所有。

她望着襁褓中的葆茵,有着同為女子的一種心痛。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條路,也必須為什麼走出來。

葆茵深受父母疼愛,長大後嫁人紹興的張家。

又五十年,清人鐵騎入關,長驅江南,在一番國破家亡的混亂後,人人都難逃強大宿命的擺及變遷。

張家加入反清復明大計,多年來風雨飄搖。

葆茵有孫女張玉瑤,孫兒張寅青,隱入南北大運河的漕幫,千山萬水的江湖,從未忘記復國之祖訓,一代又一代,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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