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誤復再誤劍丸傷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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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廣西邊界的都厭嶺,秦凌筠和銅臂丐各選了一匹良馬,沿着邊界北上。兩個人都是去心似箭,希望能夠早一趕到廬茅山,去找到三眼神婆,告訴她有關虞慕琴姑娘的情形,因為他們此刻都受了虞姑娘慕琴的影響,要想在紅柳湖救出虞姑娘,彷彿已經有力不從心之
!
當他們沿着雪山之麓,向北前進的時候,突然秦凌筠勒住絲繮,站在踏蹬上眺望了一陣,他對銅臂丐説道:“銅臂老哥!我們要分道揚鑣了!”銅臂丐聞言一愕,不解地問道:“秦老弟!虞姑娘的事,急如星火,我們恨不得早一到達三眼神婆的住地,請她出來幫助我們對付千面狐,早
將虞姑娘救出火坑,現在還不到半途,怎麼你又要分道揚鑣?你…你不是有了三心二意吧!”秦凌筠苦笑道:“銅臂老哥!小弟豈是那種人。”銅臂丐嚷道:“那你又為什麼要説什麼分道揚鑣呢?我這個窮叫花子一生受不得別人一點恩惠,虞姑娘冒着生命危險,救我們兩個人安然離開紅柳湖,而她自己卻身留虎
,想起這件事,就叫人寢食難安,想不到你老弟倒要三心二意!”秦凌筠嘆氣説道:“銅臂老哥!我有隱衷難言,此地小弟極為
悉,過了武揚不遠,就是家師原來隱居之地的雪峯山,觸景生情,使我想起了家師…”銅臂丐立即改容説道:“是!你曾經説過,令師在西南遭受司馬藍擊傷,現在巫山養傷,如今你莫非是想起來要去看望令師麼?”秦凌筠説道:“我當初離開巫山之時,已經內心歉疚難安,恩師傷重,竟不能侍奉榻前,有背為徒之道。但是,那是因為當時我身中千面狐的毒
,若不即
趕到紅柳湖,便有
命之憂,所以才遵從萬博老人所作的從權之計,離開病榻上的恩師,前去紅柳湖。如今,我早已經餘毒除清,卻不能即
前往巫山探視恩師,實在是罪孽深重!”銅臂丐點點頭説道:“秦老弟!我錯怪了你!師道是人倫的大道,你是應該先去巫山探視令師的傷勢才對。”秦凌筠黯然説道:“銅臂老呀!你方才責怪的並沒錯!雖然我此去是探視恩師,但是,虞姑娘的事我這樣放下不管,於情於理,我卻難安。”銅臂丐伸出那隻好手,拍着秦凌筠的肩頭説道:“老弟台!你去吧!只要你看過令師已經康復無恙,你再快點趕來廬茅山,説不定還可以與我會頭,即使你趕不來,我也會向三眼神婆説明白。”秦凌筠無言地握住銅臂丐的手,重重地搖擺了幾下,十分
地説了一聲:“謝謝你!”兩個人便分頭前進,各奔西東!
撇下銅臂丐獨自前往廬茅山之行不説,且説秦凌筠別過銅臂丐之後,一個人催馬直奔雪峯山。
自從他隨恩師離開雪峯山朝陽坪之後,對於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一直沒有再回來過。今天他趁這個難得路過的機會,一則憑弔一下別後許久的雪峯山朝陽坪,再則他要拜祭一番古亭師叔的墳墓。
秦凌筠來到雪峯山的進口,穿進峽谷,遙望那宛如匹練的瀑布,依然如故地懸掛在那裏,濺珠碎玉,水霧漾瀠。
他留下馬匹,展開矯健的身手,飛奔而上,來到朝陽坪前那一顆巨大的石筍之上,四下眺望一番,正合上“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那句話,愛他如子的古亭師叔死了,恩師也在老隱之年,負傷在巫山十二峯之上,情形如何,還未可知。他自己為了尋報親仇,至今還只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後果如何,更難逆料。想到這些情形,秦凌筠他再也忍不住慨良多,愴然而淚下!
他走下石筍,在朝陽坪上緩緩地走着,一草一木,都引起他舊的回憶。
來到朝陽坪的樵廬舊址,那兒只剩下一堆廢墟,倒是樵廬後面桂花樹下,那一坯黃土,經過了盛夏,涼秋和寒冬,披着幾莖衰黃的草,還未透出新綠,更增加入一份難忍的淒涼!
秦凌筠跪伏在墳前,着眼淚,低低地禱告着説道:“古亭師叔!不!我應該叫你什麼呢?我要叫你巴叔叔!你無能的侄兒,到今天還沒有能夠將殺害父母的仇人找到,雖然千面狐卞玉有嫌疑,但是,在沒有得到真憑實據之前,還不能下定論!萬一報錯了仇,那豈不是更使父母含冤九泉麼?巴叔叔!要保佑我,使仇人早
現形,侄兒就是拚着一死,也要將不共戴天的仇人,親刃手下!”秦凌筠一時想到自己的血仇未報,又想到巴嘯天待他的好處,悲從中來,淚如泉湧,青衫為之淚濕,幾乎不能自已。
突然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聲驚訝的呼聲:“咦!他怎麼也在這裏?他在這裏做什麼?”秦凌筠正是心分神馳,如醉如痴之時,這一聲驚呼,使他霍然一驚,他舉袖擦乾眼淚,站起來轉過身去,剛一問道:“是哪位武林同道來到…”下半截話頓時縮了回去,立即一變語氣,冷冷地微一點頭問道:“原來是你?請問來到此地有何貴幹?”原來站在樵廬廢墟之前不遠,雙目凝神注視着秦凌筠的,正是當初走冷雪竹的朱姨,她站在那裏也是滿臉嚴霜,不怒而威,凜然令人望而生畏!
她注視着秦凌筠良久,緩緩地向前移了一步,沉聲説道:“我是來尋找雪竹的!”她説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但是這每一個字都像釘錘一樣,敲到秦凌筠的心上,使心神為之震慄,他瞪大眼睛厲聲説道:“你…你説什麼?”朱若熙依然是沉聲而緩慢地説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居然在這裏碰上了你!”她慢慢地向前近過去,突然厲聲説道:“你這個卑劣的小人,我真要為你含羞!據説你還是中原四傑的門人,怎麼這樣行為不端。你明明已經知道雪竹她已經有了婚約,你為什麼還要勾引她?你這個…”秦凌筠淒厲地大叫道:“住口!”他自幼生長在雪峯樵隱杜蜀山的教導之下,恭謙禮讓,從來也沒有受過像這樣的辱罵,而且所責罵的又是那樣無辜,當時使他
動得眼含淚水,幾乎要顫抖得説不上話來。
他用顫抖的聲音,咬牙説道:“你…你不能這樣無中生有含血噴人,我和冷雪竹姑娘原有兩次生死患難,而結成生死之,蒙冷姑娘不棄,推心置腹結為知己,我固然不知道她已有婚約,而她自己也不知有此事。可是…”朱若熙寒着臉説道:“你們這前一段,我相信實情是如此,所以嵩山附近,我除了阻止雪竹和你同行外,並沒責難你!這就是原諒你們都是不知實情,才予以寬宥,但是,為什麼你在明白內情之後,還要加以糾纏不清?這豈不是卑劣麼?”秦凌筠大怒説道:“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從嵩山附近和冷姑娘分手之後,我就和冷姑娘從沒再見過一面,這糾纏不清之言,從何説起?”朱若熙冷笑道:“你不要
厲內荏,我告訴你!雪竹早已經離開了我!”秦凌筠大驚失
,把剛才那一股怒火,又化作滿心焦急,他慌忙問道:“什麼?冷姑娘離開了你?她為什麼離開你?她到哪裏去了?”朱若熙厲聲説道:“你還來問我,我去問誰?”秦凌筠也朗聲説道:“你説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冷姑娘和你在一起,她為什麼離開你,不問自己還去問何人?聽你這説話的口氣,難道還要問我不成?”朱若熙此時咬牙瞪眼,卻又忍不住淚水如泉湧下,她顫抖着聲音説道:“雪竹自幼便和我相依為命,情同母女,從來沒有違拗過我的任何一點意見,十八年來,她從沒有在我面前説一個‘不’字,這次居然會留書出走,沒有人在蠱惑,斷不致如此!”秦凌筠此時心亂如麻,他實在不知道怎樣説話才是,他只有焦急地問道:“冷姑娘她留書出走?那她可曾説明她到哪裏去呢?”朱若熙突然又厲聲説道:“那還要問你!你休要在此地裝聾作啞!雪竹是我的
命一半,沒有她,我也活不下去!快説!她現在藏在哪裏?”説到這裏,她又轉變和緩的語氣,略帶黯然地説道:“如果真是你們這樣海誓山盟,我們也不妨從長計議!絕不可以這樣任憑你們任
做事。”秦凌筠聽朱若熙這樣一口咬定是他所為,那一股怨氣就按捺不住,但是,他想到冷姑娘這樣留書出走,八成也就是為了他們之間好事受梗而引起,在道義上,他也的確難逃責任,尤其他焦急冷姑娘的去向不明,已經將那股怨氣抑平下去。再説,朱若熙如此憤怒與
動,也就是由於太關切冷姑娘所致,情有可原。
秦凌筠在這樣幾經思索之下,他心平氣和地先叫了一聲:“朱姨!
…
”朱若熙立即攔住他説道:“誰是你的朱姨?”秦凌筠仍然心平氣和地説道:“朱姨!我秦凌筠出身名門正派,幼承師訓,絕不會做出有損品德之事!我要鄭重地告訴你,冷姑娘下落,我是的確絲毫不知。”朱若熙閉上自己的眼睛,口中喃喃地説了幾句話,但是,立即又搖頭説道:“不!雪竹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尋十八年,她是我一手帶大的!她絕不會不聽我的話,她不會貿然地離開我,一定受了旁人的蠱惑?誰?誰?能有誰會蠱惑她?”她突然一睜雙眼,指着秦凌筠説道:“你!就是你!沒有旁人!”秦凌筠此時反而同情朱若熙這樣動,他真沒有想到冷雪竹會這樣離開朱若熙,他也沒有想到朱若熙會這樣的傷心和失望!
秦凌筠反倒安着她説道:“朱姨!相信我的話,我沒有再見着冷姑娘!”朱若熙突然又説道:“如果你是真心愛雪竹,你就不應該這樣害她!現在雪竹恩師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現在已經離開了天山,一旦讓她找着,雪竹的一生就毀了!況且,雪竹的表哥雖然一十八年不曾見面,難保他不在人間,如有一天相見,雪竹名節何在?”秦凌筠嘆口氣説道:“朱姨!我已經再三告訴你,我沒有再見着她!現在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種田地,情況已經緊急萬分,我們不必再在此地多耗時間,應該即刻分頭尋找,勸她
途知返,免招終身之憾!”他説着話,立即就起身拱拱手向朝陽坪外奔去!
朱若熙一聲厲叱:“可惡的東西!你想溜走!”擰身一旋,疾如閃電,長袖一翻,伸手就是一掌!如影之隨形,照準秦凌筠的夾背拍來。
這一掌不僅是來得快,而且功力十成,不要説是旁人,就是秦凌筠在沒有遇見龍門居士之前,在他的體內虎頭鯊的血沒有十分發生效力之前,這樣的一掌,他不但是無法抵擋,也無法閃躲!
當然,現在的秦凌筠是今非昔比,他當時也是意外地怔了一瞬,掌風已經掃到了背脊,寒意砭骨,他急忙中借勢向前一伏,落地有如旋風,卷地滾出五六丈開外。
他剛剛身而起,只見朱若熙身形一飄而起,二次翻掌平
,疾推而出。
秦凌筠這次躲閃得快,他腳下一錯步,遊身騰挪,口中並且説道:“朱姨!你是明白人,為何今天糊塗得一至如此?如果冷姑娘她在此地,豈容我這樣和你動手相搏麼?”朱若熙停手不攻,她冷冷地問道:“秦凌筠!你説話處處蓋彌彰!你説她不在此地,我要問你,你不是決心前往紅柳湖,當時幾乎是急如星火,如今又為何留在此地?嗯!”秦凌筠説道:“在那天別後,我的確是到紅柳湖去的!”朱若熙冷笑了一下説道:“既然紅柳湖去過了,你又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秦凌筠搖搖頭説道:“這件事説起來一言難盡…”朱若熙沉聲説道:“什麼一言難盡,讓我代你説了吧!你
本就沒有去紅柳湖,
本就在此地等着雪竹,暗中約好了她到此地相聚,可是麼?”秦凌筠急着叫道:“怎麼又來了!你要我如何才使你相信我的話?此地是雪峯山朝陽坪,是我恩師的住處,我離開紅柳湖之後,特地來這裏祭奠一個去世的長輩,怎麼會是我和冷姑娘約在此地相晤?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豈是隨便可以安置的?”朱若熙忽然眼神一亮,追着問道:“你是中原四傑雪峯樵隱的徒弟?這雪峯山朝陽坪既是你師父的居處,又有何人葬在此地?”秦凌筠説道:“是我巴…是我古亭師叔。”朱若熙口中重複了一遍“古亭師叔”她突然冷笑道:“一個人的謊言,總是要自
馬腳,前言不對後語的!告訴你,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在二十年前,我都能如數家珍,你怎能騙得了我?中原四傑是彼此相投,而成莫逆,並不是同門弟兄,除了他們四個人之外,還有一個是川中一怪江上漁翁蔡一伍,算是與他們知
,我就不知道還有一個古亭師叔!”秦凌筠説道:“古亭師叔他就是我的叔叔!自幼撫養我成人…”朱若熙冷笑道:“既是你的叔叔,怎麼又變成你的師叔?”秦凌筠急道:“這…這一時説不清!奇怪!你為什麼懷疑我這些話?難道這與你找冷姑娘有關係麼?”朱若熙大聲喝道:“當然有關係!這些都是足以證明你是在説假話,你為什麼説假話,那正是因為你心虛!”她向前
近一步“嗆啷”從身上拔出一柄雪亮的薄薄短刀,指着秦凌筠接着説道:“我知道你最近功力有了長進,才敢如此為非作歹!現在我告訴你,這柄刀是天山冰窟裏煉出來的‘雪刀’,我可以一刀毀去你的全身功力,使你變為常人,現在只給你一個機會,你要照實説來,我還可以原諒你!你説!雪竹她現在何處?”紊凌筠正
説道:“我現在不想再跟你多説話了!我已經説了多少次,你不相信,就是我再説懇切一些,你還是不信,我説之又有何益?朱姨!我知道你因為心急冷姑娘的下落,才如此失去靈智,我還是尊敬你,不和你相爭。我們暫時分手,等我們之間,有一個人找到了冷姑娘,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知道誰是誰非了!再見!”他拱拱手,一起身便向前掠過去。
朱姨熙冷冷説道:“秦凌筠!你想跑!”秦凌筠回頭説了一句:“不是跑!我也是去找冷姑娘去!再者,這樣走也是為你後留一個彼此好見面的路!”他説着話,掉頭又走!
朱若熙突然厲聲説道:“休要怪我手下太重了!”説着話,她右手一揚,嗖地一聲,一點寒星,直撲秦凌筠而去!這點寒星去勢真快!只不過是一閃的光景,便撲到秦凌筠的身後不遠!
秦凌筠沒有想到朱若熙會真的放出雪刀,情勢緊急,他雖然沒有見過雪刀,但是,從朱若熙的口中説出來,絕不會假,他心裏有了警覺,也只有使出他的殺手鐧!隨手掏出一顆“劍丸”三指緊攢,運用真力振腕發出。
霎時間,叮噹一陣響,秦凌筠還沒有看清楚真相,只聽得哎唷一聲,秦凌筠心裏頓時大驚,趕忙一撤真力,人向前一掠,將“劍丸”拾起來,只見朱若熙右手握着左臂,鮮血從指縫裏出來!
秦凌筠慌了手腳,立即取出止血靈藥上去,低聲説道:“朱姨!我是無意的!”朱若熙冷冷地説道:“你站住!我問你!你怎麼又會使用龍門居士的‘劍丸’?你為何不趁勢殺了我,使你們趁心如意?”秦凌筠正説道:“朱姨!因為你
本不相信我的話,所以,我也不再辯白!更不需要多作説明!現在我只説兩句話,我要為你去找冷姑娘,不過我找到她以後,我會告訴她這些情形,我和她的一切友誼情份,都到此為止。至於我今天誤傷了朱姨!
後我一定要還這筆債!再見!”他這回是大踏步的走了!
朝陽坪前只剩下朱若熙站在那裏,望着秦凌筠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説道:“他所説的是真的麼?如果是真的,那是我的錯!如果不是真的呢?如此説來,雪竹她真的變了麼?”朝陽坪前剩下一個孤影和一片惘!
在滾滾江之中,有一隻帆船,看它翹首窄身的外表,就知道這是一隻慣跑長江的大船,現在沿着江岸,
地在向上遊移動着,岸上峭壁之間,有數十名縴夫,正赤着背,弓着
,
着古銅
的脊樑,像是一堆
糰子,在那裏向前掙扎着,纖歌像是悲愴的呼號,響在狹窄的江
之中。
這是三峽附近的景,古詩曾有:“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相信李白當時一定是順江而下,才有如此瀟逸的詩句來描繪三峽,如果這位大詩人是乘舟溯江而上,不知道他要為那些縴夫,寫下些什麼
人肺腑的詩篇。
且説在這隻溯江而上的大木船上,船中有不少乘客,有的眺望江景,有的倚桌假寐,也有人一盞在手,互相談着天南地北,上下古今,只有船頭上跣足盤坐着一個怪人,穿着一身黃衣,光着腦袋,閉着一雙眼睛,在那裏養神,對於那江上風景,和艙裏的眾生,彷佛卻是視若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