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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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把自己的火氣和煩躁表現出來,只是不動聲地對孃説道:“你把他帶下去,他還小不能急。”符氏説話的時候很舒緩,沒有什麼表情。但她不動聲時,彎彎的眉目也好像有似有若無的笑意,叫人看不透的笑意……特別是口氣一點波瀾都沒有,更叫人琢磨不透她的微笑。那淡淡的笑乍一看仿如風,美麗而温柔;但若有人敢細看她的眼睛,卻能看到一絲疲憊、焦慮。

孃終於把孩兒帶走了,符氏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少了一樣煩她的事兒。

大殿外面,陽光明媚,但她卻懶得動……現在也只能坐在這榻上,聽着眾宮婦毫無意思的廢話。在公眾場合,她們説話都還算比較講究,説些無趣的話至少不會説錯。

符氏知道大家背地裏會瞧瞧議論官家哪晚又臨幸了誰,那人又為什麼會被臨幸。爭寵十分烈……不過符氏並不參與爭寵,所以也對這些話題不興趣。以前她還能接受柴榮,覺得他是個很有能力的君主,膽識能力氣度可以彌補很多。但自從淮南得了一場大病,符氏的心已截然不同。

她大概聽了一番各宮嬪妃説話,便道:“沒事了的,都自便罷。”眾女子便行禮,知趣地陸續離開了滋德殿。在她們眼裏,皇后不和她們爭寵、對人也和善公正,所以還是很擁護符氏做後宮之主。

嬪妃們離開不久,宦官曹泰便入內,徑直走上上位的軟榻旁,在符氏旁邊悄悄説道:“今天一大早,奴家在東市碰見了京娘。她帶了句郭紹説的話:趙三之死非我所為,要殺也不會殺趙三。”符氏聽前半句時一點動靜都沒有,因為她從來就不覺得趙三之死和郭紹有什麼關係……畢竟符氏是看着他從軍小將成長為高級武將,很瞭解他的所作所為,信任他不可能犯這等錯誤。

但一聽到最後一句“要殺也不會殺趙三”,符氏彎彎的眉頓時微微向上一挑,似乎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她的嘴角就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曹泰就説了一句便站在旁邊沉默不語。這時符氏微微側首,曹泰忙附耳過來,便聽得她輕輕説道:“今天官家召見郭、趙二人的結果要告訴我。”曹泰不問原因,只應道:“喏。”符氏便緩緩站了起來:“我要回宮歇着了。”她最近確實是深居簡出,除了見見嬪妃宮婦幾乎不管任何事,表現得清心寡慾。以前勸官家、管軍政之事的情況更是再也沒發生。她隱隱就好像進入了韜光養晦的冬眠期。

去年底皇帝從淮南迴京後,她留心觀察,覺得柴榮這次回來後身體更差。她不得不所有預防,萬一發生什麼變故時,謹防皇帝會對自己產生戒心……

目前的狀況讓她很不安生,要是柴榮太早駕崩了,按照往朝的經驗教訓,舊的格局下很難有人能控制住局面。特別是如果軍裏沒人沒兵,肯定是控制不住;符氏覺得可靠、能完全信任的軍將領,只有郭紹。

如果失去了郭紹,她不僅會非常傷心,還會失去左右局勢的能力,處境堪憂……符氏不想起在河中府兵荒馬亂、亂兵洶洶的恐怖經歷。

而那趙三,竟然要謀刺郭紹,真是該死!還有趙匡胤,他究竟想作甚?

符氏的眼睛裏出一絲冷光,趙家那幾個人,不僅是在對付郭紹,而且是要把我置於任人魚的境地!他們是想我將來和那些無數被武人擄掠羞辱的婦人一樣的下場?

符氏看得很清楚,柴榮一旦不在了,這朝廷本不能搞制衡……只有強主在位才能平衡,無人控制的局面下總得會分出個高矮、決一個勝出者。如果到了那一天,符氏只希望這個人是郭紹,而不是佈局制衡他;那些把戲玩崩了就得把自己的一切都賠進去。符氏信任郭紹不是想當然,她已經多次驗證了郭紹的心;如果這個人都不能信任,她不覺得自己能找到第二個可以倚重的人。

什麼大義名號都是太安穩的人在意的東西,符氏明白在那種危急時刻成為別人砧板的滋味。連基本的生存和尊嚴都不能保證的時候,誰還顧得上許多?

…今天柴榮召見郭、趙二人,符氏一直在等待着結果。她只希望郭紹能順利度過這一關,先穩住陣腳。將來等到有機會時,符氏才準備慢慢和趙家算舊賬。第一卷第一百六十九章勿失朕望東華門內,殿宇外面一個宦官喊道:“陛下駕到!”郭紹和趙匡胤聽得,便急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稍許,果然見柴榮在前呼後擁之下自殿門走了進來。柴榮沒穿戎服、也沒穿龍袍,照樣是一身紫的大團花圓領袍服,頭上戴着烏紗帽。

殿中二人,這時便前後跪伏在地,喊道:“臣叩見陛下,陛下聖壽無疆。”柴榮上前,一手扶一個,竟是實實在在地將二人扶起,説道:“愛卿等平身。”他扶起了人便徑直到正位坐了下來。那上面的位置只擺了一把椅子,並非正規的寶座,離得也不遠。

郭紹從地上爬起來時,目光稍稍下垂着、卻用餘光觀察了一下柴榮的神情,沒看出什麼蹊蹺。倒覺得柴榮的臉着實很蒼白,臉頰還有一些奇怪的暗斑。

柴榮果然先注意到一身縞素的趙匡胤。只見那趙匡胤的臉脖又黑又紅,身上卻一片白,實在是有點惹眼。但皇帝照樣沒問他喪事,又把目光投向郭紹,開口道:“那兩份卷宗,是朕下旨要給你們看,朕要當面問你們最近的事兒。你們都看了,開封府左廳查的案子,意下如何?”皇帝的目光在郭紹身上,郭紹不能失禮地對皇帝的問話聽而不聞,當下便躬身一拜,一面緊張地組織説法語句,一面開口道:“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開封府查得比較細緻,證詞、推案也都説得通……趙家三郎遇刺案,正如卷宗上所錄,兇犯乃廣順三年進的趙府,此人與臣絕無任何關係。臣也並非那等睚眥必報之人,請陛下明鑑。”郭紹故意不説趙三是不是陰謀過刺殺自己。

只談董二殺人的事,是為自己辯護,屬於防守;説趙三謀刺,則是攻訐對方,屬於進攻……既是讓郭紹先説,他便先做得比較保守;只為自己開,但不咬住對方攻擊。

因為在此之前郭紹已經想明白了,趙匡胤一來並沒有惡言相向,自己何必急着要與他吵?倒不如先沉住氣,瞧瞧他什麼態度和反應。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不管過程如何複雜、誰是誰非;結果是郭紹好好的、活蹦亂跳站在這裏,但趙家卻死了兩個人。損失上趙匡胤比較慘重,就算趙三有過錯,可人都死了……不需要再“給郭紹一個説法”。

郭紹尋思:拿這事再攻擊,毫無意義,成鐵案也是沒法攻擊到趙匡胤。趙三所犯並不是十惡不赦要株連族人的大罪,很難把趙匡胤也一併牽扯進來。

更何況柴榮很信任倚重趙匡胤,他恐怕不會因為這件事就拿趙匡胤怎樣……雖然郭紹也在柴榮發動的各次戰爭中立過汗馬功勞、表現甚佳,但在親疏關係上比趙匡胤還是差了一點,不然也不會在侍衞司了。

就在這時,柴榮微微點點頭,又轉頭看黑臉大漢。

趙匡胤拜道:“前些天臣聞郭將軍遇到刺客,諸線索與三弟有關。回去之後也質問過三弟,但三弟在臣跟前説非他所為……臣也看了一下案卷中所載,有兩處並不太可信。第一是作案動機,説三弟為了個婦人爭風吃醋就要謀害大將,有點牽強附會;第二是李俠兒是不是受三弟指使,案卷中語焉不詳,僅靠推論。

且以微臣對自家兄弟的瞭解,三郎自小讀書、未經歷戰陣廝殺,在家是温潤知禮、與人為善,且還不滿十八歲。要説像三郎這樣的人能做出什麼歹毒之事來,臣覺得很蹊蹺。”聽到趙匡胤還要為之辯解,郭紹心裏有點不,因他早已認定幹那事的人就是趙三;不過趙匡胤也並沒有抓住趙三之死,非賴到郭紹頭上,其實已經很剋制了。

趙匡胤的剋制倒讓郭紹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從結果上來看,趙匡胤才是“苦主”,就算攻擊郭紹也情有可原……死了爹和弟弟都能忍,為何要忍?

想起趙匡胤曾是史上的開國皇帝,郭紹才不得不猜測:只有更大的抱負,才能讓他忍得眼前的痛苦。趙匡胤不是十幾歲的趙三,他不會為了仇恨和剷除仇家、自己一塊兒被拉下水……只有這麼認為,郭紹才想得通為啥趙匡胤今天表現得如此剋制。

這時柴榮又直接問:“趙匡胤,那你以為三郎之死和郭紹有關?”趙匡胤拜道:“臣請陛下明斷。”果然他就算不願將矛盾擴大,但也對郭紹起了敵意,説話留一手……如果皇帝要幫忙懲治郭紹,趙匡胤模稜兩可的態度、顯然是樂得其成。

柴榮點點頭,説道:“朕把你們兩個都叫進宮裏來,當面把這事説開,便是想聽聽你們是對此作何想法。”趙匡胤和郭紹都十分仔細地聽着皇帝説的話。

柴榮又嘆了一氣,道:“現在大事未成、北伐在即。那契丹國主雖號‘睡皇帝’,但以朕察之,此人名聲差、倒也不是全然無能之輩;契丹國內亂與前朝舊事有關,不能全怪在當今契丹國主身上。其國內雖亂、實力卻未大損,仍舊是我國最大之強敵!而你們兩個都是朕所倚重的大將,今若內耗、徒損軍力,甚至讓國家產生了什麼動盪損失的話,朕絕不輕饒!”趙匡胤和郭紹聽罷忙躬身一拜。

柴榮又道:“侍衞司諸軍在淮南之役中表現甚佳,讓朕大為欣,在即將要來的北伐契丹之戰中,朕望郭將軍能攻城略地、力拔河北諸重鎮,再立新功!殿前司諸部更是我大周鋭,朕之厚望。你們兩人若能把恩怨化開最好;不然也不能因個人小節而影響北伐大計!誰為朕收復幽州時出力最多,朕便更倚重誰,絕不偏頗。”他接着語重心長地説道:“還望你們以大局為重,勿失朕望。”趙匡胤忙叩首道:“臣為殿前司都校,身負陛下重託、國家大任,敢不殫力竭為陛下前驅?臣絕不會因個人恩怨而耽誤陛下之宏圖偉志!”柴榮聽罷十分欣地説道:“趙愛卿常能體察朕心,為朕分憂解難,你定然不會讓朕處境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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