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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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南岸,一個武將正在“哈哈”大笑,他遙指遠處沖天的火光,笑得捧着肚子幾乎要在地上打滾。此人便是劉澄,周圍一眾南唐將士也在慶賀。不遠處有個魁梧大漢卻冷眼看着那邊的一羣人,魁梧大漢便是林仁肇。

林仁肇剛被任命為南都留守(南昌),還沒離京,先趕到京口來觀戰了。

劉澄笑了半天,終於發現了旁觀的林仁肇,便上前來打招呼:“林將軍觀我今之戰何如,可稱大捷?”他説罷也沒怎麼看重林仁肇,猶自伸手接住一縷黑塵,抬頭看了一眼,伸手撫髮髻、彷彿一個愛乾淨的人在抖灰塵一般,“火勢太旺,煙灰都飄過大江了!”不料林仁肇沒好氣地説道:“燒燬了一艘周軍戰船,就叫大捷嗎?”劉澄頓時很不高興……都是同僚,你就算不願意恭賀,不吭聲不就完了?劉澄收住笑意,冷冷道:“林將軍興許不懂,漕渠的河谷可沒大江那般深,兩艘大艦燒沉在河中,周軍戰船一時半會兒就別想入江了。”林仁肇道:“這有何難,清理河道,把較大的殘骸拉出去就行了,最多不過能擋幾天工夫。周軍吃了虧,下次突破河口必觀風向,火攻的法子就能用一次。”劉澄愣了愣:“漕渠口窄,大江江寬。敵船出漕渠,必排長縱陣,我以戰船夜巡江,觀之慾出則以優勢戰船羣起攻之,封鎖河口。周軍不能出漕渠也。”林仁肇道:“大江江防,重要的是採石;周軍西面攻取池州,明顯就是衝着採石來的,否則他們繞過湖口(鄱陽湖)到此地兩面受敵所為何故?而京口水面遼闊,我軍只需在潤州水陸經營防務,敵軍難以從此地入寇……劉將軍卻把東面水軍全部耗在此地,採石江面怎麼與周軍作戰?”長江下游雖然很長,但適合大軍渡江的地方並不多;就比如大部分江岸水淺,船隻還沒靠岸就要擱淺,渡口通常有凸向江心的地段,便於船隻在深水區靠岸。這些地方經過千百年的經營,多半已成了人們耳能詳的渡口,比如京口、採石這等地名。

劉澄惱道:“我受命部署東面防禦,你卻和我扯採石的事。要不你去朝裏與陛下説去,與我説是什麼意思?”劉澄這句話倒是説到了點子上,林仁肇愣住了,口不能辯,當下無奈只好離開江邊。聽得劉澄在身後嘰裏咕嚕一通,好像在説自己的壞話,林仁肇情知一不小心把他給得罪了,不過林仁肇對這等事並不在意。……林仁肇騎馬返回江寧城,越想越覺得不妙,池州被佔領快一個月了,朝廷沒有作出什麼有用的部署,不僅沒有要趕緊奪回池州的跡象、連採石也沒有增援防務;反而把東部的水師全部集中在京口,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他左思右想,自己已經被下旨去洪州赴任,現在是見不到君王了,便想起一個人來:陳喬(郭紹找劉仁瞻問策時,劉仁瞻提起過這個人)。此人是光政院輔政,太上皇把上位傳給國主李煜時,欽點的輔佐大臣,在朝裏很説得起話。

關鍵是陳喬不像別的那些人,陳喬很看得起林仁肇,很早之前就在國主面前推薦説:使林仁肇在外帶兵,陳某在中樞掌政,我國雖國土狹小,中原也難以圖謀。對林仁肇的盛讚不吝美言。

於是林仁肇就趕着去陳府,想找陳喬説説自己的軍事見解,商議一下江防。

不料陳喬直接拒絕了林仁肇拜訪,而且很不客氣地叫人把他從大門口轟走。林仁肇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地趕緊離開了陳府,剛走到一個僻靜的小街,忽然身後有人道:“林將軍請上馬車來。”林仁肇回頭一看,是個陌生的文士。但他自持勇武,又在都城街上,本不怕,當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上了那輛馬車。馬車立刻離開了原處。

文士皺眉道:“光天化之下,你一個即將出京的外將,跑到陳公大門口拜訪,陳公與你是什麼關係?難道不怕人説內外勾結?”林仁肇納悶道:“我與陳公同朝為臣,連見面都不能?”文士嘆道:“陳公也説,你這人的短處就是不懂世故。前陣子已經有人彈劾你不聽節制擅自回京,如今你要去洪州,又有人説你想獻洪州投降周朝廷。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林仁肇罵道:“孃的,一點小事就記恨在心,這等小人怎麼做上官的!”文士道:“你是閩國降將,本來很多人就看不起你,你還經常出言不遜、毫無恭敬之心,誰也不服……罷了,罷了。陳公知道你來府前,便猜你要説江防的事。陳公讓我給你帶話,抓緊時間詳細寫下來,明一早到剛才咱們見面那個巷口,我來取。”林仁肇道:“我文才不多……”

“寫明白意思就行,又不是讓你考狀元。”文士沒好氣地説。

倆人説了沒幾句話,文士便急着把林仁肇趕下馬車了。

林仁肇回到住處,提起筆就又是撓頭又是咬筆桿,不知道怎麼下筆。當下丟掉筆,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心裏想的倒是很清楚了。

他認為當前的形勢,防禦最重要的是採石,進攻則以水軍切斷池州敵軍退路為要……南唐國軍隊的水師是最不吃虧的兵種,反而陸上馬步戰力不如周軍。

東面水軍一部分牽制漕渠來的周軍,漕渠水道狹淺,周軍調兵並不容易;一部分循江而上,與湖口水軍兩面夾擊,切斷敵軍從池州突破江防的通道。再加固採石等地防備,讓池州敵軍陷入圍合之地……

林仁肇琢磨了許久,總結出自己的見解:先防採石,後防上游,逐次依託重鎮城牆、水上優勢抵抗。……陳喬將林仁肇的方略潤安排,上呈李煜。

但這一份東西只是無數的奏疏之一,李煜面前擺滿了案牘。不僅如此,周朝還派了使臣來恐嚇他,號稱三路八十萬大軍水陸俱下,滅亡南唐國只在旦夕之間!

其中宣稱主力大軍數十萬已過漕渠,剋就到江寧城下云云。敵軍離得最近的一股確實是揚州那邊的韓通部水師,李煜也得到了情報,揚州東面的戰船連綿數十里,船隻廕庇整個河面;並有大片陸上步騎兵進入淮南。

家門口囤積的重兵顯然是最讓李煜到恐慌的一處;而池州、武昌相繼奏報受到攻擊,都很要緊,不過畢竟要稍微遠一些,還在千百里路之遙。

就在這時,劉澄捷報,號稱在京口大敗周軍。劉澄上書,巧借東風火攻周師,燒死周軍水兵無算,沉毀的大船堵住漕渠,周軍狼狽敗北云云。

李煜聽到官宦大呼捷報,先看了劉澄的奏報。眼皮底下勝了一場,李煜頓時微微到有些寬……他又想起劉澄在朝時,態度恭敬,不嫌國主登基不久,處處恭維維護自己,李煜頓時覺得劉澄實乃棟樑之才。急忙傳旨宦官,攜重金和聖旨前去潤州嘉獎劉澄,讓他繼續用心東面防務部署。

接着李煜發現了陳喬的奏書,這是個重要的大臣,拿起來一看是江防方略。其中説得頭頭是道,李煜看完覺得頗有道理,先找個時間召集大臣觀摩商議一番。

就在這時,有翰林院官員求見,並悄悄告訴李煜,陳喬派人私會林仁肇,並將他們如何接頭、如何在馬車上竊竊私語密議等細節説得一清二楚。

官員説完提醒道:“陛下,陳喬是南都洪州籍貫,林仁肇這回是去洪州任職……倒是有點巧哩,可惜沒聽清他們究竟密議了什麼內容。”第一卷第四百三十章難被信任的人們李煜剛剛登位,王位還沒坐穩,情勢便變得十分紛亂。他在御書房內來回踱着步子,難以掩蓋內心的徘徊。

南唐國相比別國,文官制度更加成;很難發生吳越國那種輕易就被武將發動政變的事,也不容易像中原王朝一般動不動就改朝換代。但正因如此,內部博弈更加複雜。在兵禍洶洶的天下大勢中,驕兵悍將仍然不好控制。

林仁肇一個閩國降將,常常自作主張肆無忌憚,他心裏是怎麼個想法誰知道?

李煜琢磨:林仁肇一個閩國人,本沒把國家社稷瞧在眼裏,他只是把南唐國看作是暫時棲身的地方。所以才會一面沽名釣譽裝作良將忠誠的模樣,一面隨時準備另攀高枝。

但林仁肇在一些人嘴裏,確實是個良將。李煜不想把自己得眾叛親離、孤家寡人,這樣形勢會更加糟糕。……於是到了召見大臣議事時,李煜便説:林仁肇和鎮南節度使朱令贇不和,讓他去做南都留守會與節度使朱令贇發生爭執,更不利於催促朱令贇率軍馳援。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眾臣都沒有異議。光政院輔政陳喬又想重新給林仁肇安排個差遣,舉薦他率軍去採石部署防務。

李煜聽到這裏心裏只犯嘀咕,陳喬顯然沒能體察聖心……什麼林仁肇和朱令贇不和只是藉口,本原因是李煜不信任林仁肇。採石是長江防線很重要的地方,萬一那廝獻了採石,在周朝廷裏不就是大功一件?

李煜沉片刻,表面上同意了陳喬的提議,下旨道:“改任林仁肇為神衞統軍都虞候。”這道命令的用意就很細膩了,因為神衞統軍都指揮使是皇甫繼勳,就算今後要增援採石,主將也是皇甫繼勳;名義上聽從了陳喬的建議把林仁肇用在採石,實則主掌兵權的人是他上司。相比林仁肇,皇甫繼勳就可靠多了……皇甫繼勳是南唐國忠良之後,父兄全部都為南唐國的戰爭犧牲了命,就算為了英勇的父兄,皇甫繼勳都不可能背叛南唐。……郭紹率殿前司兵一萬多人抵達揚州,作出重點進攻方向在京口的跡象;虎賁軍另一路去向淮南中部地區。沿途又下令各鎮節度使派兵增援,陸續組成了一支三萬多人的鎮兵、另有各州縣調集的民壯無數,東路軍號稱水陸四十萬向揚州聚集。

郭紹下令把先到的人馬沿江儘量寬地擺開,於是長江北岸連營數十里,旌旗如雲人馬四海,聲勢十分壯大。

他幹完這些事就去揚州東岸水寨見韓通。

“韓將軍別按兵不動,繼續向京口進攻,給南唐軍施加壓力。”郭紹見面就直接催促。

韓通愁眉道:“南唐軍把水師重兵齊聚京口,漕渠水道狹窄,強攻恐難奏效……前陣子我被幾次催促,心急之下才致使首戰失利,被南唐軍焚燬了大艦一艘,河道也堵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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