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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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醒了,頓時覺手臂發麻,那隻手臂連動都動不了,非常難受。原來之前不小心睡着了的時候,沒注意,頭沒睡在枕頭上,拿自己的胳膊墊着。

符氏睜開眼睛,便是偌大的黯淡又華麗的宮殿,周圍連一個人都沒有,靜得可怕。

她心裏一陣悵然,又莫名驚慌起來,大聲喊道:“穆尚宮!穆尚宮何在?”一箇中年宮婦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奔進來,跪倒在牀跟前:“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符氏眉頭輕輕一蹙,過得一會兒恢復了威嚴又淡然的口氣:“幾更天了?”穆尚宮道:“回娘娘的話,五更天。”

“本宮要沐浴更衣。”符氏用很理所當然的口氣説。

她要做什麼,還管是什麼時間?穆尚宮也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好像大清早天還沒亮洗澡是完全正常的事,“娘娘稍候,奴婢馬上準備。”於是過了一陣,符氏便泡在了寬大的雕花木製浴盆裏面,温暖的水冒着淡淡的白煙,水面上還撒了花瓣。浴具旁邊,還放着一盞紅得晶瑩剔透的甜酒,用琉璃杯子裝着。

旁邊站着十幾個低眉彎的宮女,其中一個比較親近的小宮女,手保護得像削葱一樣白柔滑,正小心翼翼地捏符氏的胳膊。

這下符氏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舒舒服服地躺在那裏,很享受的樣子。

過去並不久的煩心情緒,已經暫且被她拋諸腦後了……其實她本來就是樂觀的人。若非真的處境太糟糕、諸如亂兵已經殺進家裏了,多半時候她都很懂如何讓自己愉快。

她手裏拿起琉璃杯,半眯着眼,在舒舒服服的按捏中,漸漸就陶醉起來。

此時此刻,她不去想自己如何解決煩心事,反而又將夢境重新温習了一遍。不僅是夢境,還把有關於紹哥兒的印象都回憶了一次。

管天管地,誰管得着我想什麼?!

符氏已經在這方面釋然了,人活着,就得放下,沒必要老是責備自己做錯了什麼、欠了誰、有什麼罪……

她這頓沐浴更衣真是耗時間,等更衣好了,天都大亮了。

又在一大幫人的侍候下吃過早膳、漱了口,正喝點清淡花茶時,宦官曹泰就時機恰當地進來了。這宦官不管有事沒事,天天都要在皇后跟前晃悠幾趟。

果然正遇到符氏有事想找他。符氏很簡單地説了句話:“昨天樞密院説的事,你見着王溥了,提議他向官家推薦一個人吧。”第一卷第四十八章拂袖談笑間宦官曹泰在西華門內候到了王溥,上前去寒暄,説了幾句廢話,便輕輕提醒道:“西征那事兒,王丞相何不站出來舉薦一個人?”王溥也用不經意的口氣反問:“舉薦誰?”曹泰把拂塵甩到臂彎,騰出手抱拳道:“您才是宰相,當然是您想舉薦誰就舉薦誰。”二人片刻後就拜別,遠遠看去,就好像兩個人偶然在皇城相遇,招呼應酬了幾句而已。

王溥一時間被搞糊塗了。一開始以為宦官曹泰是替皇后或某個勳貴討個人情,正琢磨如果是給一個庸才走後門那可難辦,西征蜀軍非同小可,怎可為了人情拿軍國大事當兒戲?再説就算他想當兒戲也不行,樞密院又不是他王溥一個人説了算,就算樞密院大夥兒都説行了,這等大事不得經過官家點頭?

但宦官又説您想舉薦誰就舉薦誰。王溥一下子就糊塗了。

既然是按照我的想法來,那宦官沒事説這一句幹甚?

不過王溥才三十多歲,腦子還不遲鈍,很快就明白了宦官那句話的關鍵之處:他們的意思,不是舉薦誰、而是誰來舉薦……只有這麼看,宦官才有必要説剛才的兩句話。

王溥心道:我來舉薦個人。按照我的看法,向訓就不錯,持重顧大局。

想到這裏,王溥就恍然大悟了,原來玄機在這裏!

武將中,向訓和王溥走得最近,也最得他的讚賞;如果王溥來薦人,幾乎可以肯定會推薦向訓……而向訓有可能會向樞密院要人,要內殿直都虞候郭紹!

別人不知道,王溥因為和皇后的人有些來往,他恰好關注了皇后在宮廷外的一些小動作,比如把符家在東京的別院賞給了一個武將:內殿直都虞候郭紹。這個武將,恰好也是王溥在官家面前推薦過的,有印象。

兩邊合在一起尋思,果然宦官曹泰今天就是來走後門的!最想幫的人是郭紹。

只不過這個人情實在是安排得巧妙,人家都不説是誰,結果什麼都佈置好了……絕對是皇后的意思,王溥不覺得宦官曹泰有這份心思。

王溥的臉上出一絲微笑,覺得簡直是一份順水推舟的人情,沒什麼為難的。……那曹泰回到宮中,又溜達到了皇后的宮殿裏。他和平時完全一樣,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因為他一向就在皇后跟前走動,宮裏的人都知道這個老宦官早就投奔皇后了,實在太正常。皇后在一處大殿裏接見嬪妃、女官、宦官近侍,聽後宮諸事的稟報。皇后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但大家卻不敢心不在焉,都一本正經。

曹泰壓不管那幫人在説什麼,旁若無人徑直就走上台階。他在榻前俯身下去,靠近符氏的耳邊悄悄説道:“奴家已經見過王丞相了。又在西華門碰到了宦官王盡忠,王盡忠説在大相國寺旁邊有個道觀,道觀觀主京娘和郭紹來往密切,看樣子會成婚也説不定。京娘疑為殿前都虞候趙匡胤的義妹,但奴家覺得,或許不是、就算是趙匡胤也不認她了,不然怎會淪落至斯。”他幾句話就説清楚了,盡撿要緊的説,一般還會加上一些自己的看法,讓皇后省心。這宦官説話口齒清楚、不羅嗦,辦起事來很利索,出主意也是頭頭是道;難怪深得符氏的倚重。

符氏一聽到這裏,便拂袖起身:“大家都散了,各司其責。”

“恭送皇后。”前前後後的眾人,有的屈膝有的跪拜,紛紛行禮。

曹泰機靈地跟在皇后身邊,在前呼後擁中進後面的一間偏殿。接着皇后便屏退了所有的人。

她看了一眼曹泰,説道:“你太扎眼,還是叫王盡忠去罷,得見那紹哥兒一面。”

“喏。”曹泰忙躬身道,“王盡忠見了郭紹,該説點什麼?請娘娘吩咐。”於是符氏招曹泰附耳過來,輕輕説了幾句話。

老宦官領命而去,他一面派人去叫宦官王盡忠,一面提筆寫了一封書信,漆封。等到王盡忠過來,曹泰便下令他親自送信。……書信的意思很簡單、又很霸道,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不準郭紹娶京娘為正,而且不准他近一兩年婚娶,直到皇后覺得時機恰當的時候,自會安排。

沒有任何印信,字跡也不知道是誰的,反正細看之下不像出自女人之手,應該不會是符後的親筆書信。

幸好郭紹記好,上回皇后賞宅子,派個宦官來指認地方,那個宦官長得白胖圓臉;這回送信的正是他。可以確定這封信是皇后身邊的人送來的……而且似乎那些宦官不敢、也沒有必要偽造這等東西來糊一個軍將領。

郭紹看上面的語氣,完全就是上級或長輩的命令,長輩的覺更多一些,因為連他家裏的婚事都管。他初時心裏莫名有點牴觸,但略微一想,就逆來順受了。

自己在這五代十國毫無基,毫無靠山,連父母親戚都沒得。稀裏糊塗的,被符後看中了。這也是巧合,以前那個“少年郎”拿命種下的機緣。如果沒有這一點很玄的機緣,現在是什麼樣子真不好説。

最可能會因功升個百人都頭一類的將校噹噹。接着慢慢熬軍功資歷,再熬十年經歷無數次仗,看運氣如何機遇如何、是不是每次都死不了,然後才有一定的機會做個什麼中高級將領……如果這樣混下去,還敢想什麼以後不願意跟趙匡義之類豪情壯志?能不死就算好了。

因為在當時,就算他一箭死張元徽、立了一些功,沒有張永德在官家面前指名道姓表功,他就出不了名,更出不了頭;甚至都不能確定是他死的北漢大將,當時所在小底軍步營都完全崩潰了、上峯指揮使已死,無人證明無人請功。

張永德為何要專門替自己説話,顯然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皇后本來就很得武將們的敬重……還有向訓對郭紹的賞識,或許也有別的一些原因:郭紹是軍最高級武將、駙馬都尉張永德都認識的人。

郭紹已經想通了:能出人頭地,全靠一個人,那就是符皇后。

現在皇后來管自己,豈非好事?!

但叫他比較納悶的,什麼不管,管自己的婚事……莫非皇后是想親自給自己物人選?如果這樣也好,只求物到的人選不要實在太醜就行,反正是聯姻,郭紹也沒打算挑挑揀揀。

他心裏還有更多的疑惑,那“少年郎”乾的事就只是在危難之際沒跑,去送死了,對於符氏那樣極度尊貴的人,需要記這麼久的恩情、一次又一次地回報麼?

第一卷第四十九章傻笑沒過多久,向訓便親自登門;郭紹家的正大門第一次為客人打開,平時都是走角門。

向訓帶來了一個消息,朝廷準備收復秦、鳳等失地。負責這次西征的主要大將二人:鳳翔節度使王景、鎮安節度使(南院宣徽使)向訓。還有中央軍一部協助向訓軍,將領人選便是郭紹;另外客省使昝居潤,主責外,應該也有監視自己人適時彙報中樞的職責。

向訓打招呼,讓郭紹多準備一下。

郭紹本不清楚上邊究竟是怎麼運籌帷幄的,又是怎樣的大戰略,一切都很突然。突然就有人説:你將要出征了……當然沒人會告訴他朝廷為什麼出征、有什麼意圖,連為什麼選中他也沒有原因:你只要聽命行事就可以!

別説郭紹兩眼一抹黑,不知道那軍機衙門深宮內殿中搗鼓什麼計策,恐怕就是身份地位到了節度使等級的向訓也不是盡然瞭解。只不過向訓在上層認識的人多一點,所以多知道一些。

郭紹打算次“上班”的時候,找都使王審琦或殿前司面的人要點東西,前陣子官家出的兩道命題作文,《為君難為臣不易論》、《平邊策》……當是讀報學習中央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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