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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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勳率先問道:“國主請趙兄前去是何意思?”石守信也急問:“難道他們要趁機南下了?”趙匡胤搖頭道:“如今的國主不是北漢先主(劉崇),這麼長時間了,我早就猜着他們的打算,就想聯合契丹自保,毫無進取之心,因此要主動出兵與大周開戰暫時不可能。況且,郭紹在南唐國那麼能打,幾個月就渡江圍困了江寧城,(北漢)國主哪還敢輕舉妄動?”石守信不以為然,嘴裏“嗤”地一聲:“他手裏握的是大周多年拼殺出來的鋭,又據有了上游,大勢所趨,能打敗南唐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李繼勳道:“不過也太快了點。”趙匡胤聽罷沉
道:“此人打仗是有些能耐的。”石守信這才問道:“那北漢主找趙兄前去,所為何事?”趙匡胤聽罷眉頭一皺,説道:“之前李重進帶兵過北漢境,後遭遇郭紹部(平二李叛亂之戰)。北漢軍派斥候出邊境觀戰,抓住了一個周軍斥候,繳獲甲冑一副。那種甲冑為整塊鐵鍛造,十分堅固,且光滑平坦……”李繼勳立刻説道:“在戰陣上着實見過此甲。”趙匡胤繼續道:“北漢主奇之,想得到此甲的鍛造之法,認為我知道,就找我去問。”石守信道:“那一定是郭紹找高人所得,咱們在
軍中時從未見過此甲。”
“正是。”趙匡胤道,“可北漢主不信,又不願當面迫我;便提及咱們在東京住的時間長,對地方
悉、應該也能找到故
。叫我派人去東京聯絡,帶兩個造甲的人回來。”石守信道:“那北漢主既然懷疑咱們私藏造甲術,不答應他恐怕不好,畢竟寄人籬下,凡事都受制於人。趙兄不如就依了北漢主。”趙匡胤道:“我當時只有先答應下來。可是,若北漢主得到了此甲,極可能為了討好契丹人將造甲術奉上……咱們投靠北漢實屬無奈,北漢國雖是大周死敵,也算是內鬥;那契丹人卻非我族類,常存滅我之心。這等甲冑送去契丹人手裏,我是有虧大節。”石守信卻想得沒那麼多,説道:“那有什麼辦法,不能不聽命於北漢主。再説這也不算什麼事,(後)晉朝割讓燕雲十六州引契丹南下,南唐國與多番
與契丹結盟鉗制大周,誰管那麼多了?”趙匡胤搖頭道:“當今世道,不顧大義就會失人心,是沒有出路的,也不可能贏得了……不然,你我兄弟等人在北漢這麼個待遇,早該投契丹去了;為何不去?”幾個大漢面面相覷,皆盡默然。趙匡胤也自知難尋東山再起的機會,心裏一陣添堵。
趙匡胤想到了什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郭紹而今是風生水起,這次回京半道上必謀反自立!”
“哦?”石守信面有詫異。
趙匡胤冷冷道:“自古開疆闢土便是大建樹,他連克南方兩大國,朝廷內外培植黨羽,大軍在外一人獨掌兵權,趁着聲名鵲起、手握重兵,不抓住良機自立,更待何時……”他想起大周先帝駕崩之後,自己一度在殿前司諸軍中勢力巨大,僅居張永德之下。這個機會本該他的,現在卻眼睜睜看着別人逐漸接近那個位置;他心裏的覺,那種沮喪、痛苦、心酸,真的怎麼化解不開。
以布衣獲得天下,千秋萬世一共才幾人,才幾次機會?得到的不僅是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那麼簡單,還可以在萬世青史上獲得一席之地、可以為子孫許多代爭取至高無上的地位。這種事,真的是千載難逢的、可遇不可求的功業!
趙匡胤如今看到郭紹的機會,死的心都有了,無法平靜!心裏只道,一步錯,就能懊悔終身、死不瞑目!
李繼勳道:“趙兄言之有理,這等狼子野心之輩,不篡位才怪。可惜太祖、先帝創業之艱,好不容易有了一方基業,白白便宜了外人。此人只能欺負孤兒寡母上位,也算不得什麼好漢!”趙匡胤臉難看道:“寡母也不能算在裏頭,那符氏早就和郭紹一個鼻孔出氣的;要是沒有符氏,憑郭紹那點底子能有今天?”石守信道:“趙兄以為,郭紹會在何時何地兵變?”趙匡胤琢磨了一陣:“攻滅南唐國,班師回朝時時機最恰當……地方的話,宋州。”他説到這裏,心裏更不是滋味,因為他曾做過宋州歸德軍節度使,雖然只是遙領、卻也算是他發家之地,結果最看不順眼的人極可能就在那裏稱帝。
他的聲音簡直充滿了悲意,嘆了一起道:“徵南唐的大軍有大量水師,水師船隻也能幫大軍水運輜重。周軍班師時,理應選擇沿水的道路;從江南過淮河之後,走汴水最近、河道也最寬。既然班師大軍走汴水,此河上離東京最近的地方就是宋州;他可以在那裏被擁立,然後回京。”不僅趙匡胤惱了,連石守信等兄弟也非常生氣。他們就算輪不上皇位,按理個開國功臣、封侯拜相還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卻在這裏如喪家之犬,誰舒服得了?
果然石守信拍着桌子道:“老子們就是不想看他遂願!”趙匡胤和李繼勳幾乎要舉雙手雙腳贊同,大夥兒都一個覺。
石守信道:“既然趙兄都把他的時間、地方猜準了,咱們何不想點辦法,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至少讓天下人看清這廝的嘴臉!老子讓你得意,讓你得意……”李繼勳忍不住問道:“朝裏朝外都有郭紹的人,他有手握重兵。何況幹這等大事的人,不早早部署周全,怎敢隨隨便便就准許部下擁立?咱們能有啥法子?”趙匡胤來回踱了幾步:“郭紹才多深的基?應該有什麼法子的,咱們好好合計合計。”第一卷第四百六十九章
察入微因為趙匡胤的臉太黑,複雜的表情都看不太出來,他揹着手,在地上踱來踱去。良久才説:“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太妙的法子,我能想到的無非從三面入手。一是讓郭紹面臨外面的武力威脅,二是內部叛亂,三是損其威信、名聲。”趙匡胤忽然站住,説道:“李筠……”李繼勳的臉
頓時一變,他的長子李守恩的腦袋就是被那廝砍下來的;殺子也就罷了,而且李守恩當初是好意去聯姻,結果被那廝翻臉砍下腦袋,還送去東京請功!後來李繼勳為了穩住李筠不落井下石,被殺了長子卻迫不得已寫信道歉,説什麼犬子無禮才惹李筠發怒云云……實際上李繼勳心裏恨不得把那廝碎屍萬段!
趙匡胤將李繼勳的反應看在眼裏,好言道:“我知道李兄心中有氣,但咱們得從另一面想這事兒:就李筠那樣,像是能坐天下的人?他要是就這麼安穩地認命,等着朝廷緩過勁來削他兵權,説不定郭紹想着他在關鍵時刻沒反水、真會放他一條生路,給個富貴。如此一來,李兄的仇就報不了。”李繼勳氣道:“郭鐵匠可不是什麼仁厚君子,裝模作樣沽名釣譽罷了。他對孟昶等人寬厚,無非是覺得那些人沒有威脅了,誰真要威脅到他,他斬草除眼睛都不眨。”趙匡胤道:“李筠就是個狂傲自大的匹夫,他要是沒了兵權,有什麼威脅?咱們想辦法讓他造反,便是讓他自取死路。既報了李兄之仇,又能讓郭鐵匠舒坦不了。”
“上次我與李重進一同起兵,想拉李筠入夥,他也不情願。現在讓他孤軍起事,如何能説服得了?”李繼勳皺眉道。
趙匡胤道:“上次是你們之間相互不能信任,別説李筠那廝,李重進和李兄也擰不到一塊兒;況且李筠謀反是為了自立,當時和你們一起起兵,李重進做大的資格更高……咱們再想想另一件事,去年起兵時,李筠敢殺李兄(李繼勳)之長子,向朝廷表忠心,卻又悄悄放走了北漢國的使節。卻是為何?”石守信聽着二人説話,這時也不斷點頭,嘀咕道:“趙兄察入微也。”趙匡胤道:“李筠那廝從未打消過幹更大的事的念頭,但情知自家地盤小兵力少,背後就是北漢國,一直留着餘地來的。”李繼勳道:“趙兄此前不是説,北漢主只圖自保,不思進取,他又如何願意出兵支持李筠?”
“沒有契丹看着河東這塊地,北漢國這點人自保個!”趙匡胤説道,“只要契丹給其施加壓力,給予一些支持,北漢住必聽命於契丹。”李繼勳恍然道:“我知趙兄之意了!遼國現在雖然內部不穩,無心進取,但南院大王蕭思温還一直記着仇。”趙匡胤冷笑道:“李兄所言極是。遼國宰相多出於蕭家,蕭思温手控幽雲十六州,在遼國也是樹大
深的人物;不然他當年在涿州損兵折將,就該被處死了,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有?涿州之戰,郭鐵匠毫不手軟,一口氣屠了蕭思温好幾千
騎,蕭思温不惦記着那血仇?”石守信聽罷,又讚道:“趙兄實非池中之物,而今咱們淪落至廝,您還能佈局天下,非常人可比也!”
“唉……”趙匡胤聽到讚譽,反而頗有些無奈的口氣嘆了一聲。
他走到了窗户前,昂頭看着窗外良久,頭也不回地説:“咱們這些謀略,都是小道。大道已失……”李繼勳不問道:“趙兄所謂大道,是為何物?”
“大義,人心。”趙匡胤道。
他説罷,繼續望着外面的景象。北風在肆,地上的積雪被風掀起,彷彿塵霧一般;頭上的雲層,彷彿萬里湧動,可以化為各種意象,千變萬化難以捉摸。……南唐國江寧城外,雨花台已被周軍佔領。郭紹就住在山林上的一座寺廟裏,他正在寫寫畫畫,奇怪的勾勾圈圈如同鬼畫符,文字也是潦草不堪,只有一些人名還大致清晰……李筠、符彥卿、張光翰、慕容延釗、折德扆等等。
郭紹不太習慣籠統地琢磨形勢,他對各方的判斷比較喜歡,甚至準到具體的人名。
這裏面有幾種人,除了郭紹身邊的嫡系大將主要集中在殿前司諸軍,其他的人立場比較複雜。一些是不管誰掌權、誰在東京發號施令就聽誰的,但又對郭紹眾人有一些好;而且僅靠戰場立功升得太慢,畢竟機會有限,他們也有想法向郭紹靠攏。這類人如曹彬、慕容延釗等。
另外一些,同樣是隔岸觀火,但出於嫉妒或是純屬不喜郭紹這個人,心裏很高興看到郭紹倒黴。這等人在形勢大好時不願意輕舉妄動,也不願冒風險,可一旦郭紹遇到了不利處境、就極可能落井下石煽風點火。如折德扆,郭紹就不認為他看自己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