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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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勸道:“國都滅了,遇上這等事也沒法,小哥趕緊把亡人抬回去,在這裏哭喊有什麼用?把大夥兒堵在路上,要是那幫武夫惱羞成怒,大開殺戒,又能如何,豈不是連累了江寧府的鄉親?”不料那男子哭得更兇,大聲哭訴道:“各位鄉親,王家開藥鋪,從來積善行德,若遇窮人缺藥,分文不取。只道是善有善報,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此不幸!”有人在人羣裏抱不平道:“錯就錯在咱們被滅國了。”王家男子一面大哭,一面抓扯着口的衣襟,咬着牙哭道:“咱們夫婦相約白首偕老生死相依,你為何就先去,我也不活了……禽獸!那幫禽獸不如的畜生,醜陋的牲口,竟然當着我的面,
笑着把她辱得體無完膚……”
“蒼天吶!”那男子嘶聲大喊,“這世道還有王法嗎?!”他又用力搖頭道:“我恨!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以為起早貪黑經營家業、與鄰為善就能讓你過上好子,卻不料到頭來弱不堪言。連自己
子都保不了,我白忙活了,就是個廢物……”眾人聽罷無不惻然。
接着他站起,竟然拖着長長的哭腔高歌起來:“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户侯……”忽然人羣裏有個聲音煽呼道:“國雖滅,人未絕!”
…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不遠處的路口駛到了城牆坡道口,然後忽然停了下來。裏面是個坐得筆直板着臉很不高興的年輕漢子,正是郭紹。
他輕輕挑開竹簾一角,一旁騎馬的覃石頭立刻側身彎。郭紹輕輕説道:“苦主別動他,無辜的。人羣裏那個,戴幞頭,腦後有白
孝帕
出那人,看見了嗎?”覃石頭道:“看到了。”郭紹道:“剛才就是他在那裏一直煽動,國雖滅人未絕,真是出口成章,不是什麼普通百姓。找人盯住了,找機會秘密逮捕。”
“喏。”覃石頭抱拳應允。
這時,挨着城牆的橫向大道上一陣馬蹄轟鳴,一隊鐵甲騎士大搖大擺地過來。當頭那人身材巨大,一身鐵甲凶神惡煞,被堵在路上的百姓頓時緊張,前面的人嚇得拼命往後擠。
身材巨大的人正是史彥超,他剛奉命從江畔軍營剛剛回城,已經聽説了是什麼事。
史彥超率鐵騎行至軍營前,圍堵在大道上的人被嚇得譁然向後擠,生生後退了幾丈遠,把被人羣圍住的幾具屍首也出來了,就剩那個王家男子站在那裏毫不避退,此人似乎一心求死了。
“哼!”史彥超瞪了那邊的屍體和苦主一眼,毫無憐憫之。
“帶出來!”史彥超喝了一聲。
軍營裏一個武將押着七八個手臂被反綁的軍漢出來。那武將喝道:“快跪下,給軍的兄弟認個錯!”那些軍漢忙跪在地上,亂糟糟喊道:“咱們錯了,求將軍饒命。”
“錯了?”史彥超眯起眼,一臉冷笑,“你們這幫雜軍,下賤的渣貨,哪個地方的慫兵?”那武將臉頓時變了,因為史彥超連一塊兒都侮辱了,強忍着的樣子説道:“咱們是江北調過來的鎮兵……”
“難怪!”史彥超當眾嘲笑,又大聲惱怒道,“打起仗來,老子們衝前面破陣,攻城略地哪次不是最賣命?打完了老子們就到江邊去喝西北風;你們這些慫貨,欺軟怕硬,跟在後面進城了就姦婦人,齷蹉的蠢貨!他孃的!”那武將終於受不了侮辱,説道:“末將御下不嚴,出了幾個敗類,但史將軍也不能辱沒咱們全軍,攻城爬牆是
軍去的?”
“你還敢頂嘴?”史彥超大怒,竟然走上去當眾一巴掌扇在那武將的臉上,“啪”地一聲巨響,“叫你姦!”武將吃了大力,被一巴掌扇在地上。他捂着臉氣道:“我何時姦
過婦人……”
“砰!”史彥超哪管他説什麼,上去一腳踢得他幾乎飛起來。武將慘叫着在地上亂滾,就差點沒暈過去了。
鎮軍無數人看着,一羣將士氣憤不已,拿着刀槍湧了上來。
史彥超立刻從背上拔出馬刀,一手抖出一張軍令,大喝一聲,“來!”聲音震得地面都彷彿抖了一下。大片披甲執鋭的軍漢愣是沒敢衝上來。
史彥超指着一大羣人兇悍地吼道:“有種就來,一起上!老子還沒見過謀反的!”眾軍怒目以視,卻沒人敢上前。
史彥超叫囂道:“誰不服,上來。當場死了老子,算你狠!”他揚起長刀,在空揮了兩下,指着一個大漢道:“你來,拿上兵器。”那漢子愣愣地後退了幾步,端着長槍也放低了。剛才那武將被踢了一腳就爬不起來了,正躺在那裏痛苦地呻
。
史彥超怒目掃視了一遍面前成羣的衣甲,猛地回過頭看向一個被綁着絡腮鬍漢子,那漢子一臉橫面相十分兇悍,但被史彥超瞪了一眼便腿一軟,跪倒在地。
“叫甚名誰?”史彥超喝道。
那漢子顫聲道:“蕭德貴。”
“擅闖民宅,姦婦人,
死人命,私掠民財……還有一條,中軍嚴令擾民,違抗軍令!數罪併罰,該當何罪?”史彥超理直氣壯地大喊道。
後面的親兵鐵騎齊聲道:“斬!”史彥超揮起馬刀,一刀劈了下去,“啊”地一聲大叫,血濺一地,一具屍首就倒在血泊之中,身首異處。
那些圍觀的百姓嚇得譁然一聲,有女人的尖叫聲響起。連那個苦主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場面。
他走到另一個人面前,那人臉頓時白了。史彥超鐵青着臉:“報上名來!”第一卷第四百七十六章仁者無敵(二)地上幾個人倒在血泊之中,未乾的血水沿着地磚橫。史彥超的衣甲上濺滿了鮮血,刀身上血在往下滴,看起來更加可怖。史彥超似乎殺得還不盡興,看了一眼剛剛被攙扶起來的鎮兵武將,提着刀就走了過去。
“反正你不能約束部下,就是個草包,留着何用?”史彥超説罷揮起了長刀。
旁邊有人大喊:“違軍法者非他,罪不至死……”但已經晚了,史彥超一刀就捅進了那武將的腹部,慘叫聲響起,人還沒死,在腹部被捅穿是怎麼也活不成的了。
沒人敢指責史彥超亂殺,所有的將士都滿面恐懼地看着他,還有街上的百姓,無不畏懼。
就在這時,便有人道:“郭大帥來了!”眾人紛紛轉頭,郭紹從馬車上下來,和幾個侍衞隨從一起大步向這邊走過來。不遠處,王樸和董遵誨等人聞訊也趕來了,還帶着一眾兵馬。
史彥超收起屠刀,上前抱拳執軍禮道:“拜見郭都點檢。”這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漢卻對另外的人彎執禮,圍觀的百姓紛紛把目光轉向郭紹,好奇地想看什麼樣的人才能制住如此兇殘的武夫。卻見郭大帥是個高壯的年輕漢子,並無多少特別之處,因為周軍
兵大多都是這樣的青壯壯漢。
郭紹此時也忍不住看了史彥超一眼,因為他覺得今天史彥超在自己面前的態度有點不同。這廝一直都比較守軍中規矩、遵從軍令不假,但為人桀驁不馴,脾氣又差,今天倒是頗給面子……是什麼原因讓史彥超在自己面前態度改觀了?
郭紹沒有理會史彥超,跨步越過地上的血跡,走到軍營前面,大聲道:“上有國法,下有軍規。藐視軍法者,就是這樣的下場!”周圍的人看着這一切,安靜消停下來。
郭紹轉身看着那個呆立的苦主,以及放在街上的幾具蓋着的屍首,又道:“殺人償命,就算是我麾下的將士,違了國法照樣嚴懲。若是天下誰有兵器誰就可以胡作非為,不顧命了殺人誰不會?昔天下大亂,十國混戰民不聊生,赤子為寇,壞蛋當權,外寇趁機欺凌,丟失土地百姓為奴,皆因於此……諸位鄉親,還想繼續過亂世的
子?”他頓了頓又大聲道:“大統之朝,要民安居樂業,要自強抵禦外辱,要懲惡揚善,刀槍,就得握於仁者之手!仁者捍衞百姓,善惡分明,公正有法……仁者無敵!”百姓裏很快有人大叫:“好!好!説得好……”後面的董遵誨
動地大喊道:“仁者無敵!”眾
軍頓時跟着吶喊,城牆下面的軍民一片譁然。郭紹這時便迅速離開了此地,身後還在喧譁。
他過去很快碰見了王樸等人,見王樸神有異,目光在自己身上瞧來瞧去。
“王使君,咱們走罷。”郭紹道。
王樸道:“李谷今天到江寧城,身為同僚,老夫去城門口接他。”
“李相公這會兒到?”郭紹立刻改變了打算,“我與王使君同去。”李谷雖然是政事堂宰相,但多次隨軍出征,當年晉陽之役負責從各州縣調糧,幹得不多;後來徵淮南,被任命前鋒兵權,可顯然在作戰方面不太擅長。之後打仗就一直負責後勤,平叛二李之戰、攻蜀之戰、以及這回進攻江南,他都幹着這活兒。他出力還是不小的,郭紹與他私也不錯。
一行人到了城門口等了一會兒,果然就見李谷等人騎着馬進城來了。於是一番見禮寒暄,郭紹將李谷請去中軍行轅。
郭紹覺得王樸這人,並不善於與人結攀
情,但今天卻專門來接李谷,當下又些詫異。果不出所料,王樸就沒説幾句寒暄的話,立刻就提起了他的目的:“老夫聽説,李相公與南唐大臣韓熙載有多年
情?”李谷倒也坦然,説道:“韓熙載家本在中原為官,當年與我為忘年之
,互為好友。後來韓家牽連謀反,韓熙載難逃,當時便是我護送他到正陽渡淮河。”李谷笑道:“分別之時,韓公與我相約,若南唐重用他,必取中原。而今南唐已滅,怕是羞於見我了。”王樸搖搖頭道:“好友之情還在的。”
“哦?”李谷打量着王樸。
王樸在馬背上轉頭對郭紹説道:“這麼些年來,中原連年混戰,從士族到百姓都不斷難逃;南唐國人口興旺,很大一部分來源中原南遷。韓熙載身居高位,結甚廣,頗有名望,他能影響很多士族的態度、對輿情也很有作用。若是能拉攏此人歸復大周,對穩固南唐國局面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