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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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子不懼,搖頭苦勸道:“史彥超不是靠衝陣拼殺上位的麼,多傻一個人,我聽説他最近都對郭大帥恭敬有加,那廝都嗅到風聲了,恐怕也想通了……”一提史彥超,韓通就十分來氣。韓通的脾氣急躁,史彥超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而且那廝説起話來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作派,韓通與他見面時沒少受過鳥氣。他頓時大怒:“狗東西!姓史的不是天不怕不怕嗎,好意思裝模作樣!”
“現在不是顧那些的時候了,咱們有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駝子忙道,“殿前司諸軍、朝廷裏,全是郭將軍的人,史彥超再猛,也是孤掌難鳴。爹您趕緊想想,這事兒拖不得。”韓通斷然道:“老子不幹那痔得車的事!”駝子聽罷,比他爹還急,弓着背在後面走來走去,卻也是無計可施。……吳越國都城杭州,皇妃塔(後改名雷鋒塔)周圍站着許多甲兵,十步一崗五步一哨,遊人不敢靠近。國主錢俶正在皇妃塔上眺望遠景湖光,他站的這座塔是他自己出資修建的。錢俶有個寵妃姓黃,生了兒子,錢俶高興之下想留個紀念,又因宮中信佛,便建了這座塔。
宮中常常燒香拜佛,但並不是就不殺生不動兵戈了。錢俶問道:“我國的大軍到何處了?”旁邊的大臣答道:“十天前就來信,已離開江寧府撤軍,現今該定然已進國境,一有消息,臣便即刻稟奏陛下。”錢俶聽到軍隊回來了,微微鬆了一口氣,吳越國能征善戰的將士並不多,這回為了討好大周、也為了報復與南唐國多年的新仇舊恨,錢俶調動的人馬確是下了本錢的。
這時又有一個官兒彎着小聲道:“周軍連滅蜀、南唐,如今大軍正在江南,會不會繼續貪圖……”錢俶微微搖頭。剛才回話的大臣便道:“暫時不會對咱們動武,我國多年進奉中原大國,又剛出兵相助立了大功,周軍就算捨近求遠去打南漢國,也犯不着動咱們,再説了……”大臣放低聲音道,“周軍主帥郭紹,現在正想握着手裏的大軍回國自立稱帝;我國一向恭順,他哪有功夫和心思攻打我國?”
“郭紹會在何處稱帝?”錢俶頭也不回地開口道:“宋州。”剛才説話的大臣忙道:“陛下遠目如炬。那周軍破了南唐都城,搶了國庫官府不少財寶,定是要走水路好運東西,過淮河後,走汴水最捷徑方便,定是要在宋州幹大事了。”錢俶哼哼了一聲,微微轉頭道:“郭紹此人,以往收集的消息還不夠,再派人多打聽打聽。”
“遵旨。”錢俶呼出一口氣,此刻心緒有點起伏複雜。
吳越國先主定立保境安民的國策,便是認為本國兵少將寡、基業不大,很難有大作為,後繼諸王,紛紛沿用奉中原大國為宗主的策略。亂世就擁兵自保;等天下大勢一統時,因長期進貢中原,子孫藉此、在大統治世應可圖個榮華富貴。
只不過錢家基業百年,錢俶覺得從自己手裏送出去還是有點不甘。
他琢磨着,還得看看情況。若是郭紹稱帝,無大才掌控天下局面,反而讓四方重新動亂,那吳越國便不能白白葬送了基業。
錢俶看着此地的美景,久久不言。光明媚,湖水上波光粼粼,湖畔山上綠樹覆蓋,百花五顏六
點綴在其間,又有亭台樓閣、寺廟浮屠若隱若現,真是一片寧靜祥和的好風景。
不過他仍舊想象得到,在遠處即將到來的風雲變幻。
第一卷第四百八十二章大義“郭鐵匠怎麼能做皇帝?!”幽州城的府邸內,一個大漢憤憤地罵了出來。
他便是遼國南院大王蕭思温,是個中年大漢,常自以為遼國第一美男,如今也顧不得儀表了。他把帽子往旁邊一扔,出了光禿禿的頭頂,腦袋兩邊留了兩束髮結成小辮,耳朵上帶着一對圓滾滾的耳環。
“氣死我了!”蕭思温一股坐到鋪着虎皮的椅子上,“骯髒的漢人,滿手沾血的屠夫!”旁邊同樣被剃光了頭頂的婦人白氏一聽面
蒼白,幾乎要哭了。因為她也是“漢人”,被蕭思温抓來做的小妾,已經好多年了,聽得懂契丹人説話。
蕭思温一看,頓時明白過來,當下便改口道:“我説的郭鐵匠和他的那些強盜,不是説你們。漢人也不都一樣,像郭鐵匠的人,本王見一個殺一個!這些人都是我們大遼人的死仇,他屠殺我們契丹人,讓許許多多的母親失去兒子、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可是,在幽雲之地的漢人,本王一向都主張善待。我們契丹人的心
如同草原一樣寬闊,對於那些臣服於我們、服侍我們的漢人,都能接納。你看我對你怎樣?”
“夫君待我很好。”白氏無奈地用契丹語回應,“但是府上其他人從來沒接納過我,都把我看得很低賤。”蕭思温當下便安了幾句。
白氏説蕭思温對她好,倒不全是謊話,相比別的契丹人,蕭思温對幽州漢人的態度算是好的……白氏不敢忤逆他,要是蕭思温不要她了,她的下場會更悲慘,逃還是逃不掉,會被送給那些更惡劣的契丹人,像奴隸一樣活着。
不過待她好也是有限度,否則當年她不會被強搶過來了。想當年,她好好的一家人過活,有個真把她當自己人的丈夫,還生了個乖巧的女兒;後來契丹人一來,蕭思温見白氏模樣好,就順手搶走了。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寄人籬下,實在想不出比以前好在哪裏;蕭思温的官再大,也和她一個漢人沒多少關係。
但她在這裏不能説漢人的好,否則更不能被接納。正如蕭思温常説的一句話“獵狗和狗的待遇是不一樣的”。
起初她是想過逃走去涿州找自己的丈夫和女兒,但之前周軍北伐時,在大周軍撤走後,遼軍把涿州城屠殺了個光。現在白氏的家人已生死下落不明,她就算真能逃走也沒地方可去。所以蕭思温説多少人失去了兒子丈夫,她也不覺得遼軍無辜,涿州百姓還手無寸鐵不一樣被屠殺了。
她對蕭府的契丹人幾乎都沒有好,除了蕭思温的小女兒……那小娘子長得好看,常叫白氏想起自己的女兒,所以待小娘子好。小孩兒沒有偏見,誰對她好她就黏誰,
招人疼的。
這時蕭思温又開口道:“若是我大遼現在有點進圖之心,何至於叫我如此力不從心?好在我再三上書,大汗終於派人去北漢傳達聖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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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遼可汗已下旨北漢主,只要李公舉旗起兵,北漢主就率大軍南下,增援李公。”河東潞州的密室內,韓重贇抱拳鎮定地説道。
韓重贇便是趙匡胤麾下的武將,一起從東京逃到北漢的幾個兄弟之一。
室內光線黯淡,雖然已經開,河東還常常降温,房屋的門窗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屋子中央還有一團火燒水取暖。坐在上面的身材頎長的漢子便是李筠。
李筠沒答話,韓重贇又道:“在下絕非虛言,過兩天北漢主的使節就到了。北漢主近些年確無進取之心,但他不能不聽契丹人的話;北漢主無進取之心,也算壞事,那不是便沒人和李公爭天下了?
周朝太祖奪的是劉家祖上的江山,所以兩國為世仇。李公將來入主中原,為中原之主,對北漢國也是一樁好事……”李筠哼哼道:“我又不是北漢主的人,大周太祖對我有恩,我保的是大周江山。”韓重贇忙道:“是,是這麼個理。可現在郭紹是要篡位啊,要奪周太祖子孫的江山,李公於情於節,也該站出來替大周皇室説句話。”李筠沉不已。他不是不動心,但多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自己手裏的昭義軍常年與北漢作戰,血裏火裏拼殺出來的也算一股
鋭;可是人數稍微少了點,地盤也小了點。李筠還是很忌憚
軍戰力的。
韓重贇勸道:“我知李公是重大義重恩情的人,上次先帝駕崩機會很好,您顧及君臣之義忠心耿耿。可這回不一樣了,郭紹是要篡位!李公正可名正言順以忠君保國的大義起兵……”韓重贇沉聲道,“這次要是錯過了機會,今後李公可就沒名分了。要是等那郭紹坐穩了位置,他能放過您嗎?”
“我作為大周之臣,坐視不顧,確實愧對太祖。”李筠一本正經道。大夥兒嘴上説的是大義,但李筠心裏最掛念的還是軍實力。
其實他自己也很難理解:僅僅為了什麼大義,敢付出身家命、滿門全家?
韓重贇道:“李公可得想明白上回的事(二李叛亂),符家急着派人來要與李公聯姻,話是説了,義軍被平息後,現在符家再提過?他們空口白話,言而無信,本就毫無誠意,從來沒想和李家聯姻……”這個李筠早就心裏有數,聯姻不聯姻是一回事,當時符家那麼一説,不過是在當時表明朝廷的態度而已。
韓重贇道:“既然符家從未想聯姻,又何必多此一舉?因為郭、符兩家本不信任李公,怕李公反,只是緩兵之計。李公遲早會是他們對付的人。據趙兄(趙匡胤)的看法,郭紹騰出手來,會先設法奪李公兵權,然後再捕殺;這等法子,郭紹不用什麼代價。可李公就憋屈了。”李筠聽得挪了挪
股,總覺得怎麼坐都不舒坦。
他在這裏和趙匡胤的人説話,沒憑沒據,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當下便道:“若是郭紹真謀朝篡位,我自然要效忠大周!”反正北漢那邊的示好,他不會拒絕的。要是真到了起兵的時候,北漢國確實是個強援。北漢軍和當年二李的叛軍不可同而語,李筠和他們打生打死多年,對北漢軍的戰力心裏有數;況且人家有地盤,有
基,又與一般軍閥不同。
韓重贇拍了一掌:“並非如果,郭紹當然要造反!這次從南唐國班師,他會在宋州幹!李公得早早開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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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漢國晉陽府(太原),李繼勳問趙匡胤:“李筠會不會反?”趙匡胤皺眉道:“難説。郭紹接連大勝滅國,現在名聲威望很高,又有一幫人追隨,按理地方節鎮不敢輕舉妄動。但李筠此人為人狂妄自大,我覺得有可能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