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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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樸道:“唐朝之後,前後有梁、唐、晉、漢、週五朝,天下裂土分疆,契丹入寇佔據河山。今上滅諸國,定天下於一,驅逐契丹,恢復正統,大功蓋於古今,理應重興萬世基業。”李信顫聲道:“今上不……不是認大周開國皇帝為太祖麼,這樣説不會被滅九族?”王樸道:“周太祖並非今上一脈,雖為同族,實為兩家。今上受大周朝恩惠,受封許國,若非有如此文治武功,大功於後世,老臣也不支持此舉。但今今時之業,堪稱聖人,已有資格重振華夏大統。”李信嚇得一臉蒼白,因為這種事太嚴重來了!
王樸冷道:“我是給你機會,富貴險中求,一般人想摻和,還沒有機會門路。”
“是,是。”李信不置可否。
王樸問道:“你是怕我把你當馬前卒,上前送死?”李信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絕無此意!”這王樸,説話實在太難聽了,稍微修飾一下都沒有!
王樸從容道:“你大可不必有此念。是老夫把你從牢裏撈出來推薦給端慈皇后,又替你求官;今老夫招你來書房,單獨密談,樞密院的人都看着哩。你在別人眼裏,與老夫的黨羽何異?若此大事是個火坑,老夫讓你跳了,也會牽連於老夫。”
“是,是……”李信説不出話來。
王樸説話十分犀利直接:“李使君安心,老夫看得很準,咱們不上,也會有人上。老夫不親自上陣,是因大事必有個過程,不能失了章法,以你的官位身份上書,正好恰當……官家的臉面也好看,不知道的人,以為李使君這等人是求官心切、急在朝廷立足,固鋌而走險,絕非官家示意。”李信的臉上特別難看,自己怎麼也是讀書人,被説得如此不堪實在難受,好在這裏沒別人,人王樸又貴為樞密使,説兩句輕賤他的話也有資格。
反正就算受了王樸的恩惠升官發財了,李信內心也不是對王樸很有好!
王樸又道:“今説得急,你且回去安心準備,一面到客省上任,一面想想此事。”李信忙道:“下官多謝王使君提點。”王樸揮了揮手。李信當即告退。
等他從樞密院出來,又出皇城,上了馬車還有點恍惚,回頭竟想不起自己怎麼出皇城的!
第一卷第七百三十三章頭陣李信此前在興王府和江寧府之間來往辦事,回京後剛升客省使,連府邸也還沒有,在東京租借了一處小院居住。
他回家後寫好奏章,又在象牙牌上記好要説的話,以免上了朝緊張説不清楚。平常要他説點話當然出口成章,但一到大朝上極可能發懵,把話記在容易看見的地方是必要的。
早早準備好了,但李信心裏仍舊十分猶豫。
無論是供船員工匠,還是收羅人手辦差,李信都能處置得當,但對眼下這等事完全沒把握,眼前一片黑!東京朝廷他也不
,他怎麼知道里面的水深?
但是,王樸乃樞密使,把這麼要緊的事告訴了他。如果拒絕,以後有好果子吃麼?
李信沒忘記自己在牢房裏好幾個月,是王樸把他撈出來的。既然這人能輕易把自己從東京大牢出來,再送進去應該也
容易。
他想起了在牢裏吃的飯,有一次碗裏不知怎麼還有蛆!
李信坐立不安地呆了片刻,見奴僕在門外掃地,他的家眷仍在河東,身邊就幾個幹些買柴米做飯洗衣等活的隨從。李信便道:“我想吃羊雜碎,還有粟米粥,要用河東粟米煮,你給我些來。”
“老奴這就去做。”奴僕應答道。
等李信吃了想吃的東西,又想着自己許久未近女,今後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又叫奴僕拿錢去就近巷子裏的窯子僱個小娘子回來。
但那奴僕年紀有點大了,辦事實在不怎麼妥當,找的窯娘十分看起來髒兮兮的,身上有股子臭味混合着脂粉的複雜氣味。李信了半天,愣是沒成功。
李信住的是座小小的民宅,那婦人不知他是當官的,出言不遜道:“不行還找窯姐,吃飽了撐的!”李信聽罷頓生怒氣,冷冷地看了那婦人一眼,想對付個窯子裏的婦人,實在太容易來了,這婦人實在沒見識過李信怎麼拿人供的手段!
但他最終還是打發了錢讓她走人,實無必要與一個窯子裏的婦人一般計較。
他坐在椅子上仰頭長嘆了一聲。
數之後,恰逢十五,金祥殿大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員要去朝賀,李信準備妥當出發時,天還沒亮。時至冬季,晝短夜長,李信騎着匹馬,黑漆漆的路上空氣乾冷,風吹在身上分外難受。此時他如同是去上刑場一般,求富貴實在不是那麼容易,
本就是提着腦袋去。
等到了金祥殿,場面就全然不同了。燈火亮如白晝,裏面暖和華貴堂皇,編鐘金鼓之音營造出的光明大氣的氣氛,李信也受鼓舞起來。
皇帝身穿龍袍走上御座,坐下時聽到“哐”地一聲鑼響,彷彿是為天子的舉止配樂似的。文武羣臣即刻叩拜行禮。
暫時還輪不上李信説話,先是吳越國主在羣臣注視下上前朝賀,恭賀皇帝收復幽雲十六州,獻上豐厚的貢品。皇帝高興地賞賜了綬帶袍服等物,並下旨在宮中賜宴,要親自與吳越國主宴飲。
羣臣動,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説辭。
李信心裏有事,跟着應付了事。饒是他沒參與國政,見到吳越國主,也立刻明白:這廝來投降的罷!
此時他心裏又多了幾分信心,周天子連滅蜀、唐、漢、南平等諸國,而今收復幽州諸地,吳越國又來獻土投降,勸他改國號做開國皇帝,似乎也説得過去了!
而且今天吳越國主來投降,皇帝省了打仗的錢糧和人命,心裏一高興,李信的風險又小了幾分。
當然吳越國主今只説進京朝賀,並沒説投降獻土。但吳越國主都跑東京來了,還回得去?他敢來就是準備投降的,無論願意不願意、朝廷必定要他把吳越國
出來;只要國主獻表,其國內更不敢武力反抗了,否則大周朝佔據大義,以幫助國主討逆的名義更是名正言順,吳越國沒了國主一時間要擰在一起也更難。
不過這些事兒李信見識不到,作過程也不會在大朝上説。
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大多數時候就是個過場,展現皇家威儀,也讓諸臣看看皇帝身體健康;幾乎沒人拿正事在這種場合説,要説也説一些無關痛癢的歌功頌德。
而李信今天覺自己是個例外。
就在這時,一個宦官長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李信一咬牙站了出來,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李信拜道:“臣客省使李信,有事稟奏陛下。”宦官看了他一眼,退到了御座下側。
李信彎,看着捧在手裏的象牙牌大聲道:“唐代既終,經梁、唐、晉、漢、週五朝,天下裂土分疆,契丹入寇;周太祖立國,天下仍有諸國並列,太祖雖稱帝,實屬諸侯之一也……而今陛下滅蜀、唐、東漢、南漢等諸國,定天下於一,開創基業;驅逐契丹,恢復華夏,得國以正。臣請陛下重興國號……”
“譁!”偌大的廟堂之上,羣臣譁然。
看來沒想着這事兒的官員仍是多數,人們十分驚訝。稍許,大殿上又漸漸安靜下來,比起先更靜,人們什麼聲音也不敢發出來了。
上面沒發話,李信便躬身站在原地等着,他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腦袋裏都空白了,豁出來站在這裏,等着後果。
就在這時,郭紹親自開口説話了:“朕既繼承大周基業,此事不可為。你不得再言此事。”片刻後,宦官又上前大聲道:“李信,你為興建海船與國有功,官家最看重的是為國辦實事的人,念在你的大功,且不治你的罪,你去江寧府獻上海船圖才是正事,好自為之!”李信聽到這裏,暗自長鬆一口氣,忙道:“微臣叩謝天恩!”
…
…當眾進言改國號,拋棄大周太廟社稷!雖然皇帝立刻就拒絕了,但説這種話的人居然事沒有?這下子滿朝文武都恍然大悟!
這態度也實在太明顯了。就算皇帝有心,這第一個説的人輕則罷官下獄、重則砍了也不為過……現在這狀況,郭紹的吃相比較難看,也有一個小原因,因為心裏很看重李信這種有志於發展技術的人才,聽説他還住在破院子裏,不願意打擊他。
郭紹至今的功業也實在太大,沒人敢質疑他的權威,而今也省事,連掩飾也極不認真。
而且李信此人肯定是王樸的人,許多人甚至已經咬定是王樸授意。
第一個説的人都沒事,皇帝不可能再拿第二個人開刀祭旗,於是一時間武將都湊熱鬧,上書的人非常多!鐵板釘釘的從龍擁護之功,現在這狀況誰也不想傻到去與皇室對着幹。
人一多,給郭紹找另建國號的理由便更是層出不窮,任何事只要鐵了心找理由和説法,總是找得到。
眾人也很理解郭紹:畢竟改了國號就是開國皇帝,以後是太祖,地位是不一樣的;更可以追封郭紹的爹和爺爺為皇帝……光宗耀祖,誰不想?現在屈居周太祖一脈,郭紹的祖上是受不了名分的。
他的文武近臣更毫無壓力,反正跟的是郭紹,改了國號以後好做開國功臣。只有前朝的舊臣需要觀望一番。……不過另一個人的想法不同,便是符金盞。符金盞此時心裏波濤翻滾,這些年她太瞭解郭紹了,郭紹“不孝”,從不懷父母。金盞觀之,他對光宗耀祖沒有多大的興趣,更不可能為這樣的事把國家搞得天翻地覆;對是不是開國皇帝也沒興趣,反正郭紹只要權力和權威的穩定。那他的動機就只有一條了!
金盞身邊的婦人卻正為她心,有個宮婦小心道:“若陛下改國號,娘娘的尊號……”在她們看來,金盞在宮裏的地位,最大的原因她是先帝皇后。如果大周滅亡了,皇室再讓前朝皇后霸後宮豈不麻煩?
杜妃卻道:“尊號當然還在,皇后是官家結髮,娘娘是皇后的親姐姐。你們有什麼
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