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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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另一枚鐵球落到了一股人羣的前方,“砰”地一聲沙土四濺,那鐵球立刻彈跳而起,直地飛進了人羣。

隨着炮擊的持續,騷亂不斷擴散,幾萬人的大陣已隱隱動盪。而前方忽然潰敗的人羣,更是增添了失敗絕望的跡象!

山坡上皮鼓聲從整條戰線上響起,許軍步兵隊列整齊,十將從每隊的左側帶引,眾軍跟着十將以兩隊兩列為縱隊小跑前進。黃土山坡上,一隊隊人馬像一支支兵器一樣,先後衝殺下來。

許軍步兵軍紀整肅,戰陣之法嫺有序,縱隊推進非常快,相距數十步外形成橫隊也十分麻利。整個山坡上,各都人馬運動不一,陸續形成橫隊時,看起來整片人都如漩渦一般迂迴,無數鐵盔在湧動。但每都、每隊、沒火的人都隨着武將的軍令在調動,細處十分有序。頭上有聯軍轉頭放的箭矢不斷飛來,時不時有許軍將士的盔甲結合部披甲被穿受傷,但箭雨沒能絲毫影響戰陣。

聯軍潰兵亂哄哄地擠進了幾萬人的大陣,他們沒法從各方陣之間的間隙後撤,因為火炮打亂了大片的陣營,潰散亂跑的人讓前方各營混亂不堪。

“砰砰砰……”火器的齊在自南到北的戰線上陸續響起。無形的鉛丸就近穿進人們的身體,絕望恐懼的慘叫哭聲如同鬼哭神嚎。血霧和硝煙一起瀰漫在戰場上。

許軍火器人馬編制適應戰術改變,一個都的人約二百人,一指揮達到六百人。一都士卒六隊,一輪齊實際是兩次齊,一隊單跪在前,一隊站着……一都一個輪迴,就是六次齊,距離只有二三十步,隨着進攻還在不斷縮小!

這種強度的火力造成的大量傷亡,項人和奚人步兵在失敗的氣氛中、本承受不住!軍隊早已崩潰了,但是密集的步兵大陣混亂起來,中間的人很難跑……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是人,只有拼命向後擠,場面簡直不忍直視,如同鬧市的騷亂一樣。

成隊的許軍拿着簡單的火繩槍,抵着慌亂的人羣,簡直是屠殺!前面零星幾個漢子眼看跑不掉,提着鐵刀嘶聲大叫着衝過來。

“霹靂啪啪……”一整排白煙騰起,火光星星閃爍。那幾個漢子像發了羊癲瘋一樣渾身搐,膛上血花飛濺,撲通跪倒在地,向前傾倒,兵器掉在地上,“嚓”地在黃土裏。

人羣前方,屍體已經堆積起來!暗紅的血水沿着沙土在淌。整個一修羅場,哭爹喊娘、喊蒼天也沒用,傷兵滿手是血,叫得嗓子都啞了也沒人理會,因為四面都在喊叫。

如果,這就是人間,那人間一定是另一個地獄!

第一卷第七百七十九章無力戰場上炮聲隆隆,連綿山中的戰場,完全就是一場浩大的悲劇!李彝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巫術?!”站在一旁的楊袞也呆了,他忽然普通單膝跪地,口中用契丹語唸叨着什麼,大概是“完了,完了”。

李彝殷大吼道:“快!傳令諸部離開,走,走……”身邊有人急忙應道:“遵命!”片刻後,那人又問:“如何傳令?”李彝殷也不知道。戰陣之上,已經把大量的人部署到了陣前,就算人馬沒有亂,臨時忽然要全線後退也極可能造成全線潰敗!所以臨陣後退一向都是大忌!

而現在旗幟人馬混亂的場面,中軍下達的軍令難以到達武將手中,武將更無法控制自己的人馬;而鳴金收兵只會帶來更大的潰敗和混亂。

李彝殷手握十餘萬人馬,此時卻覺到了深深的無力,就好像一個人的四肢失去了知覺,完全無法控制力量。

手腳都在顫慄,在發抖!

“蒼天吶……”他眼睜睜地看着大面積的人馬陷入修羅場和混亂,長久地看着,卻沒有任何辦法。此時再改變戰術進退,太遲了!神仙也做不到。

兵敗如山倒,廣闊戰場上的全面失敗,來得如此直觀、迅猛!

李彝殷在深深的絕望中無法自拔,他真正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這一仗不僅敗光了他的兵力,更會敗光項舉族的本,戰場上幾乎集中了所有強壯的項男,底子都輸光了,整個部族的前途還有任何機會?

他很後悔:“我昏了頭,事前還是沒有慎重地估計無法承受的結果……”一旁的楊袞跪伏在地上,雙手緊緊抓着此地的黃土,良久沒有吭聲。他似乎更早地回過神來,意識到了眼前的現實,這時從地上站了起來,丟掉手裏的黃土,伸手放到了劍柄上。

“鐺!”劍鞘的機關一聲輕響。李彝殷立刻轉頭看着楊袞。

就在這時,親兵衝上來保住了楊袞的手臂,大聲説着什麼,楊袞與他們爭執了幾句。

李彝殷見狀問道:“楊將軍要自裁?”楊袞一臉痛苦,咬牙道:“許軍用的不是巫術,是火器。咱們沒見過的火器和戰術,這場仗一開始咱們沒摸清,從進攻的那一刻就輸了!而現在,敗局鑄成,無法再改變無數人因本將的愚蠢死掉的下場。

本將愧對戰場上的兩萬遼軍勇士,愧對大汗和蕭公的重託,就算回上京,諸貴族大臣也不會放過我……死對我來説,是解!”後面的遼軍部將急勸,沉聲道:“蕭公應會保楊將軍,何況許軍的戰法,尚需楊將軍歸國稟奏,以免遼軍再落入同樣的陷阱!”楊袞聽罷立刻被説動。

而李彝殷卻一臉絕望,死的心也有了。求生人皆有之,好好的一個人卻突然想着自己尋死,實在是因為後果嚴重到覺得自己的命也無關緊要的地步!

項部將也在勸:“李公若去,您的兒子和諸部首領都不能號令各部,項定將一盤散沙,任人魚!”李彝殷長長地嘆息,望着山下的遼闊起伏的場面。天地間彷彿都已被硝煙和血污充斥,大地上全是混亂的人羣。黃塵中的太陽,也蒙上了一層陰影,不忍直視如此慘狀。

四面的人像驚慌的蟻羣一樣,向八方散落逃跑。各陣中間的人羣則一邊向後逃跑,一邊相互踐踏,東邊的許軍尾隨其後追殺。

連北面山坡上的大羣騎兵也被衝擊追殺得擁擠不堪,只有靠後和兩翼的馬羣才能撒腿飛快地四散逃奔,大片人馬正在緩慢地散架。

許軍騎兵不過一萬餘騎,卻追着幾萬人馬殺!後面的步兵也在追趕,只是一時半會追不上。

風雲變,人湧動!

李彝殷懊悔不已,為何要騎兵集中在北面?為何騎兵也會聚集起來讓別人用巫術一樣的火器摧殘!中了計,他和楊袞都完全想不到會這樣,甚至無法想象許軍那點騎兵能擋住幾萬騎的進攻!

撤退的軍令已經不需要下了,因為幾乎所有人馬都在潰退、逃跑。沒人能阻止他們逃跑…………和尋常的戰役沒什麼兩樣,勝負分出之後仍不是結尾,還有時間很長、死傷比戰陣多十倍的追殺之路!

項和奚人步兵後軍丟盔棄甲,跑得飛快,散亂的人馬已經跑得老遠;掉在後面因擁擠無法放開跑的前軍,又亂又密,被尾隨的追兵殺得血成河。

有的人想投降,但語言不通,四下裏嘈雜的聲音如同雷雨天氣一般轟鳴,怎麼求饒都沒人知道。後面的人們大聲叫喊着,拼命往前擠,哪裏還有什麼秩序,人們只想比別人跑得快,壓不會顧及整個大局的通暢。

姚二牛的同夥已經殺進了亂兵中瘋狂砍殺,他尾隨上去,見兩個敵兵正按着一個許軍追兵拿狼牙猛敲,他急忙舉起火器,對着一個敵兵的背心,“啪”地一聲,抵着幾步的距離扣動機關,那人慘叫一聲,立刻撲倒在地,左右的亂兵立刻填補了那個空缺,腳踩得那人叫喚,一時間還沒死透。

姚二牛腦子發懵,眼睛所見之地,全亂了,連許軍也一片混亂,只顧追殺。放槍之後,重新裝填就太費事了,姚二牛趕緊把火器往背上一掛,將銅製釦子上的麻帶一拉,從間拔出步兵障刀來,大叫着奔了上去。

不料兩個敵兵轉身拿着長矛要拼命,但敵兵毫無秩序,有的人調頭拼命,別的人卻在向後跑,本無法組織起像樣的抵抗。立刻就有好幾個許軍士卒撲上去,一隻手按着一個漢子的膀子,身體幾乎貼近,一手拿着障刀往那人肚子上拼命捅!

“啊!啊……”那叫聲簡直聽得瘮人。

姚二牛瞪圓衝上去,雙手抓着單手障刀,也用力地亂砍,他跌跌撞撞,腳下全是屍體,偶爾踩在土地上,卻好像踩在稀泥裏。

姚二牛知道,那是血水!

一個正在跑的敵兵轉頭一看,見姚二牛提着障刀撲了上去,那帶兵手裏沒有兵器,睜大了眼睛僵在那裏。姚二牛還沒衝到面前,他便“啊”地大叫起來,眼睜睜地盯着那滿是血污的障刀……一剎那間,姚二牛看到了他顫抖的手掌,以及眼睛裏死灰一樣的恐懼的顏

“噗!”姚二牛渾渾噩噩地撞到了那人懷裏,手裏的障刀扎進了那人的腹部。那人嘶聲慘叫,拽住姚二牛的肩甲推。姚二牛雙手抓着刀柄用力向側面猛拉,叫聲震得他的耳朵發疼。

打了太多仗,現在姚二牛渾身緊繃,但對殺人已經麻木,見到敵兵就殺!因為無數的經驗就是這樣的,他不會多想。

敵兵仰倒在地上,滿手血污捂住肚子,紅紅的腸子從手掌之間了出來。那人躺在血泊中,雙腳蹬直,在搐,已經叫不出來了。

一連追殺了近半里地,敗兵跑得越快,此時終於幾萬人都混亂地散開了,地上卻是密密麻麻堆積的屍體和半死的傷兵。不過他們大部分人跑不掉的,追殺還會繼續,可能會持續好幾天!

姚二牛伸手抹了一把滿臉的血,抬頭氣時,只見漫山遍野全是奔湧的亂兵!耳邊嗡嗡嗡直響,彷彿身在夢中。

第一卷第七百八十章初的寒意“稟陛下,我們勝了,大獲全勝!大許軍傷亡不大,斬獲敵軍無算!”一員武將過來抱拳動道,聲音裏帶着顫音。

郭紹騎在馬上,看着滿目屍山血海,不知怎麼,高興不起來。

空中的風很小,大量火炮、火繩槍製造的硝煙久久無法散去,整個山坡山谷之間都霧沉沉的。明明是晴天,卻彷彿陰霾佈滿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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