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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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迅速離開悲慘的屠殺現場,又去了另一間屋子。這回不必郭紹親自動手,一身膘更重的羅猛子突突就衝上去,憑藉身上的鐵甲猛地撞在門上,徑直將門板撞翻,頓時裏面傳來受了驚嚇的女孩子的尖叫。
郭紹聽罷一個箭步奔上去,房間最裏面的小窗子下,果然站着一個小娘子們,個子不高顯得有點瘦,單眼皮、尖下巴。她拿着手裏的一枚髮簪,帶着濃厚的鄉音的聲音道:“你們想做什麼,我師父是扶搖子,我師父很厲害!你們別過來……”只見後邊那小窗上有木頭欞子,其中一
有個缺口,下面的地面上還有一些木削。敢情她之前是拿着一枚髮簪就想把木頭磨斷?
郭紹聽到這裏,頓時覺心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他仔細打量着清虛,説道:“我當然不會想對你做什麼,我是來救你的,你都不知道我為了救你,連
命都顧不上了……”
“你好奇怪!我認識你麼……”清虛的背抵着牆,被郭紹那種目光看着,她似乎渾身有點不自在。時不時也拿眼打量郭紹,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舉止十分詭異。
本來毫無關係的人,郭紹卻如此關心她……當然他心裏清楚是什麼原因,不過覺起來還是很玄乎,這就是她們説的機緣?
兩個男女面面相覷了一陣,郭紹終於回過神來,轉頭問道:“京娘呢?叫京娘過來。”沒一會兒京娘冷冷地走了過來,臉慘白,但她什麼話也沒説。走到門口她看到了清虛,終於開口道:“清虛,你還記得我?”
“玉貞道長?”清虛的臉上一喜。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娘們,不管是誰的弟子,見到人總是能
到安全一些,清虛也不能免俗。
郭紹見狀,便默默退出了房間。沉聲對身邊的兩個親兵道:“看着她們,別讓清虛走丟了。”清虛和京娘相見説了幾句話,抬頭看時,剛才那奇怪的年輕武將已不知去向。
郭紹走到驛館的院子裏,回頭問剛才帶路的官吏:“人是誰殺的?”
“卑職……卑職不知。”官吏忙道。
忽然聽到“鐺”地一聲,刀光一閃,羅彥環拔刀就揮了過來,猛地在那官兒的脖子上頓住,一絲血到了刀面上。官員大駭,身上一軟,嚇得坐倒到地上。
官兒戰戰兢兢道:“趙、趙崇韜下的令……”
“人呢?”郭紹又問。
官兒道:“前面的潰兵來到了驛館,趙崇韜得知戰敗了,和李將軍等人一起向青泥嶺上去了。”就在這時,一騎奔到驛館大門,走進來稟報道:“蜀軍主將叫李廷珪,他要求善待被俘的部下,只要咱們答應就投降。”羅彥環呵呵笑道:“這時候了還能講條件?”郭紹揮手道:“傳令王璋,答應李廷珪的條件,早解決早省事。”郭紹又派了人去,讓駐守在白水路頭的李大柱等二指揮人馬向北路集結。然後又分兵把投降的蜀軍將士向青泥嶺北面押送……郭紹與李處耘等商議,打算放棄驛館,只佔領青泥嶺高地,然後主力返回北面。
傍晚時分,一干蜀軍將領官員被繩子綁着押到驛館來了。郭紹率眾將在大堂裏與之見面。李廷珪等人剛走進大堂,就發現周軍將領的目光很奇怪,不是憤怒也沒什麼善意,卻好像李廷珪等人是一塊塊麥餅,或是一堆堆金銀……有那種錯覺。
“敗軍之將,要殺便殺!”李廷珪昂起頭怒道。
郭紹問道:“誰是趙崇韜?”李廷珪身後一個蜀軍將領道:“我就是。”郭紹道:“拉出去,把皮剝了。”李廷珪聽罷大怒,罵道:“誰答應老子不殺俘的,説話當放?本將戰敗,死不足惜,有種把我砍了!”郭紹冷冷道:“戰陣上殺對手不用抵命,殺手無寸鐵的人就得抵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説罷揮了揮手,“剩下的都關押起來。”這時一旁的桌子邊坐着的左攸,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到的磁鐵,拿着磁鐵向桌子上放着的一堆錢幣靠過去,頓時錢幣沾了磁鐵。左攸道:“真的是鐵錢。蜀國缺銅,拿鐵鑄錢……這些錢咱們拿回去不好使。”郭紹不動聲
起身,既沒有對蜀軍降將禮遇,也沒有説要殺他們,就只處置了一個人。他從大堂後門出來,招呼羅彥環上前,沉聲道:“你帶人去脅迫那幫蜀軍將領,讓他們派人回去拿錢來贖命……不要鐵錢,拿來鳥用!要金、銀、寶石、絲綢;讓左攸和你一塊兒辦這事,好讓他算一下,什麼級別要多少錢,明碼實價童叟無欺。”羅彥環道:“這股蜀軍士卒是
兵,蜀國的
兵也不窮,經常被蜀國皇帝賞。幾千俘虜,一人榨一點都不少了。”
“好,你和左攸全權負責此事。”郭紹道。
李處耘道:“要是蜀國人真拿錢來贖人,咱們就這樣放了?特別是一聲不吭放掉蜀軍大將,捅到朝廷裏可不好説……”郭紹沉了一會兒:“李兄所言極是。我看過兩天派人去東京稟奏一下,請旨該怎麼對待戰俘……先去鳳翔告訴客省使昝居潤,不用遮遮掩掩的,就説榨到了錢,他也有一份。”李處耘道:“蜀軍士卒應該沒事,但那些武將,要是官家下旨要捉拿回東京……那咱們收了錢卻不講規矩?據説綠林山匪都會守規矩的。”
“昝居潤會把軍中敲詐的事打小報告上去。而咱們已經先請旨了,官家和朝廷應該會順水推舟;萬一要讓捉拿回去,那便捉拿回去,只好連山匪都不如……不守規矩了。”郭紹道,“敲詐了錢,除掉在亂軍之中‘損耗’的,到時候也一些上去。”李處耘嘆息道:“戰前已經答應了將士們要分錢,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了。主公何不把這事
給末將去辦,我教派去的人怎麼和昝居潤説。”郭紹乾脆地點頭道:“那便李兄去辦。”李處耘便在侍衞隊裏找了個認識的都頭,
待他先去鳳翔見昝居潤,又反覆叮囑道:“蜀軍餘部被圍困在青泥嶺,將領貪生怕死,要求拿錢贖命才願意投降。我部將領怕孤軍深入腹背再遭遇蜀國援兵襲擊,意圖速戰速決,這才勉為其難答應。”一行數騎拿了虎捷軍郭紹蓋的印信,次
一早便翻青泥嶺徑直往鳳翔而去。
昝居潤詳細問清了消息,在驛館裏尋思許久,果然就開始寫密奏打小報告。他為了把事情説得通透,又將王景部和向訓部在秦鳳成階城裏掠奪財貨的事兒也一起寫了,然後論述,軍沒佔到城,因此才敲詐蜀軍援兵云云;至於
軍將士説的,是蜀軍主動要求拿錢贖人,頗有蹊蹺之處。
寫好了給樞密院的密奏,昝居潤拿燒漆封了蓋印,遂派隨從信使徑直遞送東京。
此時在東京的周朝君臣正因為攻蜀之戰順利而慶賀……如果王景等部在秦鳳僵持下去,周軍一時就不能輕易對南唐開戰;只有戰局明朗之後才可以拿南唐開刀,以避免兩線高強度作戰。
樞密使魏仁溥壓不覺得軍隊乾點劫掠、敲詐的事算什麼事,只要打贏了蜀國、別的事都可以避重就輕,稟奏皇帝的建議是:青泥嶺蜀軍投降將士由虎捷軍左廂處置;秦鳳普通的蜀軍降兵,仍由去留,願意走的就放掉,以爭取秦鳳地區將士官民的人心。皇帝以為然,當即批准,然後叫文官寫詔書安撫秦鳳降兵。
魏仁溥又建議不管王景部劫掠秦州等人的事,派人嘉獎,下旨王景徙鎮秦州兼西面緣邊都部署。樞密使魏仁溥所論之事都甚是恰當,很快得到實施。
第一卷第八十八章輕言細語如在耳際東京大內金祥殿,是周朝皇帝接受百官朝賀的大殿。這天柴榮從金祥殿出來時,卻是怒氣衝衝。
他走進金祥殿北面的後殿,忽見皇后符氏帶着宮人在門口駕,遂稍稍收住了火氣,與皇后一起走進宮殿中。待皇帝坐下,符氏便親手端着一個金盞走上來,柔聲説道:“天氣越來越熱了,官家還這麼大的火氣。”皇帝見那金盞顏
鮮亮,裏面的湯晶瑩剔透,便伸手去接。符氏不動聲
,玉白的手指握了金盞大半,卻不料他接的時候很小心,連手指頭都沒碰着自己。一個穿黃
龍袍的漢子坐在榻上,旁邊一個貌若天仙的皇后遞上金盞,宮殿裏的景象卻是非常美麗,不似凡間之景。
皇帝説話客氣,也很尊重符氏,相敬如賓的兩個人,宮人們這麼長時間幾乎沒見他們倆紅過臉。
就算是現在皇帝臉不虞,也不是衝着符氏來的。他很快就開始説自己為什麼不高興:“吳越王派的使者今天到東京了,奏報南唐國主一口答應蜀國求救,還派了海船從海路想去契丹北漢,這是要合縱對付我朝……”符氏好言勸道:“因為各國除了稱臣的,剩下的幾個也將大周視作大國上邦,所以才要聯絡那麼多國家才敢抗衡中國。就像戰國時的秦國,六國都敵視秦國,那是因為秦國最強大;現在官家的大周朝就是戰國的秦國呢。”柴榮聽罷似乎好受了許多,口上卻道:“這麼多國家,自古就屬於‘中國’所轄!”符氏道:“唐末以來分崩離析,列土分疆數十載,正當官家統一諸國,成就不世之功的時候。”柴榮聽罷神
漸漸從容起來,又道:“那南唐可從來沒把咱們‘中國’放在眼裏,據吳越國在南唐的細作所見所聞,南唐國主李璟常常把北進中原掛在嘴邊,以北伐攻滅中國為己任。我看他確實懷有此心!前朝李守貞叛亂、本朝慕容彥超反叛,李璟都想聯絡北漢等國趁機起事;去年我率兵親征北漢,亦是蠢蠢
動……此人就像卧榻之側的惡狼!”不料符氏“哧”地忍俊不
,柴榮皺眉道:“皇后何故訕笑?”符氏輕輕摸了摸耳鬢的髮梢,好像生怕自己的形象有損似的,又輕輕掩住嘴笑道:“臣妾不是敢笑官家,而是笑李璟……
秋時,人家越國想勵
圖治,那是卧薪嚐膽不吭聲,哪有還沒準備好就到處嚷嚷的?還嚷了好多年哩,您看南唐打過來了麼?
要臣妾這點見識看的話,李璟唯一的機會在(後)晉朝被契丹人滅國之時,那時契丹退走,中原無主。李璟要是能率兵北上各地節鎮哪能不投?(北)漢高祖見南唐國北上,還敢不敢在河東稱帝還兩説;就算敢了,南唐那麼大地方那麼多人,到中原再拉攏各種節鎮,對漢高祖的勝算還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