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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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孤注一擲行非常之事,比如把魏仁浦以下的一幫人直接殺掉。但這個做法不説失敗的可能很大,而且也不是李處耘這樣的人行事風格……願意鋌而走險魚死網破的,多半都是“捨得”拼的人;李處耘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年齡也太大,沒有那份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
仲離想到了更能讓李處耘接受的策略,“拖。現在李公最重要的是留得青山在!您不能太快回京,回去肯定完了!”李處耘冷冷地看了仲離一眼,目光中已有怒氣。
但仲離一副忠言逆耳、冒死進言的凜然……以前仲離無數子的經營、慎言慎行的表現,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信任,心腹般的信任;不過,現在是揮霍那些苦心得到的信任的時候了!
他正道:“任何明智的帝王,在這等時候肯定會除掉李公!什麼君臣之義、生死情誼都無用,今上沒得選,同樣李公也別無選擇!
只要熬過這陣子,今後就好辦了。或許朝中對李公忠心的人不多,但這世上識時務的人卻最多,不願意一生碌碌無為、正在苦苦尋找平步青雲的人更多!只要慢慢等待,您身邊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很多事不需李公自己心,自然有很多人替您爭取。
就算那史彥超也可能變成李公的人!您別不信,史彥超以前會聽今上的?他不是隻受前朝皇帝管束麼,現在如何?”李處耘咬牙沉聲道:“仲離!你以為本公會反?!”仲離被噎了一下,急忙道:“老朽從投李公麾下那天,就知李公之心忠義!”李處耘冷冷道:“那你現在是何意?”仲離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道:“老朽行將入土之人,功名利祿不過淡如煙雲。老朽替李公謀劃,心都是為您好,為報您知遇之恩啊!”李處耘不動聲
。
仲離道:“在下是提醒李公,您現在沒得選……但以後有得選。”
“哦?”李處耘神情複雜,臉憔悴。
仲離道:“李公將來一心為國,也可以做輔佐君王之棟樑。那時您有實力成大事,卻對大許皇室忠心耿耿,不是更值得世人敬仰麼?命運為何一定要在他人之手,何去何從自己可以做主,難道不好嗎?”果然李處耘聽到這裏沉默了,言語中的刺兒也減少。……過了好一會兒,李處耘眉頭緊鎖道:“這封信,得給魏仁浦也看看。”仲離忙道:“李公英明!此時不是輕舉妄動之時,您得讓大夥兒安心一些,不能急着去任何人!”李處耘遂猛地起身,徑直出帳,仲離也緊隨其後。
魏仁浦、昝居潤、各軍部將被召集起來。李處耘告訴大夥兒剛收到東京來的消息,然後將書信給魏仁浦看。
李處耘已無需再替羅延環掩蓋這件事。羅延環敢於這樣做,就沒有要掩飾與李處耘好的意思,也沒法做到……朝堂上面那些人,無論文武,都知道。
大帳裏頓時氣氛悲切,甚至有武將當眾就大哭起來了。仲離觀此景象,心裏也嘆,李處耘確實沒法馬上起兵造反!
反倒是魏仁浦表現得很沉靜,一點都不張揚。在亂哄哄的大帳上,一些人情緒誇張,甚至讓堂堂樞密院副使魏仁浦有被忽視的錯覺。
但是仲離最大的注意力,都在魏仁浦身上,一刻也沒忽視這個文官!
先前大軍還在豐安舊城時,魏仁浦扶着一塊隋代舊碑落淚的場面,被仲離記在心頭。像一幅畫一樣,十分清晰!仲離察這個文官,能深深地
受他安的是什麼心。
仲離想起書上記載的往事,國喪之時,滿朝大臣如何在靈堂哭得昏厥、呼天搶地;但其中有幾個人是真的傷心?
而越是情懷銘刻在心的人,在巨大的變故來臨時,反而不會奧陶痛哭表現太甚,那種入心的痛,無聲無息……
第一卷第八百四十五章宮牆鐘聲“官家是被亂臣賊子下毒了!”三清殿裏,曹泰尖細的聲音傳來,氣吁吁迫不及待。
正無助地跪在神像前的金盞聽罷,立刻吃驚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過頭看着曹泰,她臉上的氣憤和着急替出現,讓臉頰剎那變紅。
“我過去瞧瞧。”金盞立刻離開三清殿。
及至萬歲殿,一眾御醫被帶到皇后金盞面前,他們還在爭論不休。
陸嵐和幾個御醫以脈象為憑據,否定郭紹是中毒症狀。但御醫署令咬定道:“你們只是見識不多罷了。那是一種慢慢見效的罕見毒藥,老夫早年時見過一次中毒之人,脈象和中毒跡象與而今官家之表現無異!據説那種罕見之毒來自外。”立刻有老御醫附議,以不屑的口氣道:“陸娘子有神醫之美譽,於醫術頗有修為,但畢竟太年輕哩,走的路、過的橋又有幾多……”金盞此時心情非常複雜,腦子裏亂糟糟一片,她長長地呼
一口氣,冷冷道:“曹泰,立刻封住萬歲殿,派人看出這裏的每一個人!”曹泰忙抱拳道:“謹遵懿旨。”眾御醫聽到這裏,議論聲稍停,紛紛側目。
金盞又問御醫署令:“可有解藥?”老頭皺眉道:“老臣自認遊歷頗多,見多識廣,但平生只見過一次,不知如何解毒……據説此毒來自古墓,無無味,常人並不知曉,
積月累方會發作。”金盞問:“你曾見過的中毒之人,後來如何?”老頭低頭無奈道:“回大皇后,那事查出乃投毒兇案之時,被害者已毒入五臟,死了。”金盞聽罷眉頭緊鎖,説道:“你們必須想辦法給官家解毒!”
“喏……”眾人陸續低聲回應。
金盞隨即起身離開大殿,帶着一行隨從快步走到偏殿內。見一羣宦官宮女已經被驅趕到這裏聚作一團,見到皇后進來,有的跪拜,有的屈膝見禮,“拜見娘娘。”金盞一言不發,走到宮女頭領李尚宮面前,站了一會兒。李尚宮半蹲着身體,低着頭看着地板,身體漸漸顫抖起來,片刻後身上一軟,“撲通”伏倒在地:“奴婢失職,罪該萬死!”偏殿中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低着頭,生怕被人注意到。金盞從每個人面前緩緩走過,明亮的目光十分仔細地打量着他們。
沒一會兒楊士良和京娘入內,二人抱拳拜見。
金盞這才轉身看了他們一眼,當場對人們一句話也沒説便離開了此地。她來到郭紹的寢宮探視,隨後楊士良京娘等人也跟了進來。
金盞坐在郭紹的牀邊,頭也不回地説道:“你們奉本宮懿旨,不避皇妃、宦官、女官,皆可搜查審問,查出來,是誰在害官家!”
“是!”楊士良低聲道:“奴婢有一事……”金盞回過頭冷冷看着他,“説。”楊士良沉片刻,躬身道:“不久前李賢妃(李月姬)在宮門內見過一些西北來的
項人,奴婢派人暗中聽了,那幾個
項人想讓李賢妃在官家面前説好話……這事奴婢稟報過官家,因
項人沒説別的事,咱們都沒太注意。奴婢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蹊蹺。”曹泰立刻瞪眼道:“御醫不是説毒物來自
外?!這宮裏能接近官家的人,除了李賢妃,還有誰是
外之人?”楊士良點頭道:“因此奴婢覺得蹊蹺。而且官家攻滅平夏,乃其父李彝殷之仇人;最近大許兵馬再次攻打
項部落……李賢妃是否對官家懷恨在心,誰又能知?”金盞急道:“立刻派人去李賢妃宮裏查個究竟,儘快查出真相,
問解毒之法先救官家!”她看着這萬歲殿高大的屋頂,彷彿頭上的一層陰霾,叫人
不過氣來。她當即又對曹泰説道:“你去準備一番,將官家換個地方,我與二妹、貼身近侍服侍,不得再讓外人靠近。”
…
…
皇帝可能不是重病、而是中毒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到宣佑門之外的外廷;不過因為此事早已驚動御醫署,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帝卧牀不起、不省人事了。
文武大臣、各衙官吏依舊上值,朝廷各機構表面上還似乎保持着運轉,但是人們早就毫無心思辦公了。在這風雲動盪之際,誰還有心思去理會政務?
奏章在金祥殿和政事堂大量堆積,或無人理會、或處理緩慢。連宰相們每到政事堂也是走走過場,主要是為了探聽一下皇帝的病情。
大夥兒見面打躬作揖,裝作鎮定有禮,但誰也不知道對方肚子裏究竟在考慮什麼,如何打算眼前的情勢。
“咚……”忽然一聲鐘聲傳來。宰相範質發覺坐在對面的王溥渾身都是一顫。
範質見狀,抬頭看着王溥,意味深長地説道:“聽,也敲鼓了,只是酉時的鐘聲。”王溥呼出一口氣,臉有點尷尬道:“下值的時辰了。”二人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面對面作揖道,“範相公告辭。”
“王相公告辭。”範質如同平常上下值,乘馬車回家。剛到家裏,立刻有個身穿布袍頭戴幞頭的文人急匆匆地見他,範質遂引其入內,徑直至內宅密室。
文士上前沉聲道:“剛才在馬行街旁的義井巷口,護國公羅延環與內閣輔政左攸見面了。”
“哦?”範質微微有點驚訝。
文士小聲耳語道:“如今朝廷動盪,李處耘帶大軍在外,事情將會如何尚不明朗……如果李處耘有什麼事,羅延環肯定不了干係,這倆人乃患難之
,一個鼻孔出氣誰不知道……”他頓了頓又道,“可羅延環去找左攸,又是為何?”範質不動聲
道:“當年郭紹也在微末之時,羅延環是左攸舉薦給他的。要説左攸對羅延環有知遇之恩,也説得過去。”
“原來還有這等往事。”文士恍然道,他又皺眉沉道,“可……左攸是郭紹之心腹,與之情誼,肯定比與羅延環深。”範質冷笑道:“若郭紹仍在,不僅左攸,羅延環和李處耘不也是他的人?”文士一語頓
。
倆人對坐一會兒,範質便起身挪開一副書架,牆上掛着一塊白布。他起白布,見暗牆裏竟然供着一塊牌位,上書:大周睿武孝文皇帝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