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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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閃爍,不僅來自兩側,還有彎折側前方,三面夾擊;道路狹窄,火器抵得又近……每次火光閃過,道路上的遼軍彷彿遭遇雨滴一樣傾洗的鉛丸!
有的戰馬前蹄跪倒,慘嘶倒地,有的向側邊摔倒,人馬俱遭遇殺傷。衝來的人馬不斷變得稀疏,最後一騎渾身鮮血飛濺,“嘭”地倒在地上。
“哇,啊……”大叫聲和馬蹄轟鳴絲毫沒停,後面一羣騎兵再度衝了過來。
“砰砰砰……”好像四面都在爆響,放完的士卒立刻離開藩籬旁邊,後面的士卒很快又把扛着的長火器平放對着路上。
地上已看不見土地,山谷已被人馬屍體佈滿,泥沙全被血跡染成深。……後面山坡上的遼將蕭咄裏,只見山谷裏被塵土籠罩,成片的爆響、馬蹄聲殺聲震天,早看不清裏面發生了什麼。但是,只見谷口不斷有騎兵衝進去,黃塵卻始終沒有像山谷深處延伸……
進的人馬發生了什麼?蕭咄裏可想而知。這樣的戰火在繼續,他的眼睛都濕潤了。身邊的人們無不沉默。
奚兵和女真兵已從馬上下來,正在沿谷口兩邊仰攻山坡上的許軍。遍山都是人,遍野都是煙,人們不像是在勇猛作戰,卻像在荒野之中痛苦地掙扎。
這時一個契丹人驅馬爬上這座着大旗的坡,喊道:“大帥,許軍追兵在(滹沱河)河北岸與咱們後軍
手了!觀衣甲是董遵誨的馬兵。”蕭咄裏站在那裏發怔。
“大帥……”稟報的武將又喊了一聲。
蕭咄裏終於開口道:“傳令諸將,我大遼軍已入重圍死地!契丹勇士,寧戰死!”西面遼軍與董遵誨部混戰,殺聲彷彿響遍了整條走廊。
遼軍在滹沱河南岸的一股騎兵從淺灘涉水北渡,迂迴擊董遵誨在北岸的側背,增援北岸遼軍作戰。不料遇上了楊業部騎兵前鋒!
董遵誨與楊業會合,南北呼應,兵力大增。滹沱河兩岸,混戰不休。河面上,到處都是水衝起的屍體,還有馬屍和旗幟,一片狼藉。
下午,董遵誨部騎馬步兵集結上前,重步兵成方陣緩慢推進,兩側騎兵衝殺。楊業部也上了密集的步兵方陣。
廝殺從中午一直持續到傍晚!
兩軍向東擠壓,雙方各處人馬總計不下十萬!全擠在了這片地方,滹沱河兩岸,太行和雁門山之間的走廊上,好像已經被人馬填滿沸騰了!
趁着光線漸漸黯淡,許多遼軍亂兵開始向雁門山和太行山之間的山谷小路逃跑,戰局已失去控制。
遼軍督戰的人馬徑直拿弓箭殺逃跑的人馬,有人用契丹話大喊:“進山亂跑必
路,就算能翻過雁門山,還有高彥儔部!”
“散兵進去,死得如狗一樣悲哀……”
“大契丹勇士,與許軍決死一戰……”副將耶律虎兒率部從前方迂迴過來,楊袞等人喊住了他。
耶律虎兒神慌張,面無血
,見楊袞穿着一身血淋淋的甲冑,問道:“楊兄為何不在中軍,怎生這般模樣?”楊袞道:“不是我的血,從死人身上
下來的甲冑。”他頓了頓又嘆道,“大事不濟也!”耶律虎兒黯然。
楊袞拍馬上前,沉聲道:“得有人北上探明山後的情狀,並將此地的兇險稟報蕭公。”耶律虎兒聽罷愣了愣,道:“楊兄找得到路?”楊袞指着北面道:“那條山谷叫西溝,翻過西溝後,有一條崎嶇小路北上。大軍難以通行,但若只有十數騎倒不至於擁堵……”耶律虎兒聽罷轉頭看向山坡上的大旗。楊袞低聲道:“人馬擁擠,過不去了,何況主帥若逃,大軍休也。將軍當立刻決斷!”這時許軍騎兵已從北側發起了一次衝擊,前方的混戰逐漸向那名為西溝的谷口靠近。耶律虎兒忙道:“楊將軍在此生死關頭記得兄弟,兄弟不會忘記。”楊袞道:“北院大王(耶律斜軫)待楊某甚厚……”事不宜遲,耶律虎兒當即帶着身邊的親騎與楊袞等人向北奔走,那範忠義也在隊伍中,此時早已面如死灰説不出任何話來。
楊袞隨大夥兒一起奔進那山谷,在谷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到處都是奔走的人馬,整片走廊好像是一鍋粥一樣了。
此時此景,他心如刀絞,扭頭策馬衝進山谷,身後的巨大喧囂仍在耳際,空中彷彿傳來了一句漢語的聲音:楊將軍,圖國家大略,哪能不
點血?
身在代州那晚的事猛然湧上心頭。
第一卷第八百七十五章意氣用事楊袞與耶律虎兒等人衝進山谷,忽聞山上銃聲爆響,一行人頓時人馬俱驚,拍馬衝得更快。就在這時,前方傳來叫喊聲,一隊騎兵面殺將上來!
馬蹄嘈雜之中,一個漢人的聲音道:“本將大許軍盧成勇是也!逃兵放下兵器,投降免殺!”
“殺!”楊袞大喊一聲,奮力衝上。
耶律虎兒等人也拍馬前驅,頓時絃聲噼啪、刀劍撞擊,慘叫聲此起彼伏。人馬中縮着脖子的範質早已是嚇得不輕,一個勁道:“別殺我,別殺我……”兩股人馬對沖,數騎摔落下馬。楊袞等衝過去,哪裏還會戀戰,徑直就往北跑。叫盧成勇的許將扭過上身,“啪”地一聲,箭矢正中楊袞後肩。
眾遼人快馬奔走,楊袞已身披三箭,前兩箭有甲冑抵擋傷得很淺,後肩那一箭卻是實實在在地刺進了
裏,左臂完全使不上力了。
楊袞一邊跑一邊大罵了一聲。不過心裏卻想,受點傷回去也好,生死就看這番表現了!
等許軍騎兵調轉方向重新加速追擊時,楊袞和耶律虎兒等人馬不停蹄,已經跑遠。楊袞肩膀劇痛,黯淡的光線讓他神恍惚。
夜漸漸來臨,與代州那晚的景
似曾相識…………八月二十六晚,當時楊袞和範忠義還在代州。那晚也是楊袞和楊業約定殺死前營軍府官吏的期限!楊袞和範忠義在廂房裏等着,範忠義的勸説依舊記得很清楚:“咱們不該
楊業的,這會兒他提着腦袋如驚弓之鳥,應予稍許安撫。”楊袞沒有吭聲,也不願意和範忠義商量。範忠義不能説是蠢,腦子裏想法還是很多的、用計也頗有章法,但楊袞就是信不過他!
不管怎樣,楊袞沉住氣,就等着今晚見分曉。他倒要看看,楊業是不是會真把那些朝廷命官砍了!
夜幕剛剛降臨,周圍很安靜,範忠義有點無聊地在廂房裏走來走去,但楊袞直覺很快就有事兒發生。
果不出所料,廂房的門被推開了!楊袞立刻轉頭看向門口,範忠義也停止了踱步。那個“啞巴”似的老頭站在門口,開口道:“楊公有請範府事。”範忠義微微有點驚訝,用手指指着自己:“我?”老頭點點頭,範忠義遂與他出去了。
楊袞坐在椅子上,皺眉想着其中原因,為啥楊業會找範忠義?
範忠義剛走一會兒,門外再次進來了兩個人。一文一武,都是陌生人。文官一進來就拍打着衣服,空氣中騰起一陣塵土,武將則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地瞧着楊袞。
此時的情況有點怪異,對方沒有説話,楊袞也瞧着這倆人究竟要幹啥。
“出城了一趟,總算是趕到了。”文官自言自語地説道,一面伸手掏東西,一面指着桌案上的一盞燈,“盧將軍,把燈挪那邊去。”武將應該姓盧,依言過去幹活。
文官這才恍然道:“對了,在下乃大許內閣輔政盧多遜。那位是軍武將盧成勇,他這兩天跑的路有點遠。”盧成勇聽到文官介紹,挪完東西便轉身抱拳輕輕一拜。
楊袞不動聲地沉住氣,也回了一禮。事兒越來越怪誕了,許朝中樞的文武跑到這裏私見!
文官盧多遜已掏出一張摺疊的東西來,翻了一下“譁”地撕下一頁,遞給楊袞。
楊袞納悶地接住,低頭一看,臉頓時一變!他拿着紙想撕,見盧多遜已後退到了門口,那武將微微分開腿嚴陣以待,死死盯着自己,門外也似有人影在走動。楊袞又轉頭看了一眼挪到了牆角的燈。
盧多遜揚起手裏的奏章,道:“楊將軍撕了那頁也沒用。”説罷向武將遞了個眼。
武將走上前,伸手要楊袞手裏的東西:“看清楚了的罷?”楊袞渾身僵硬站了一會兒,默默地把東西給了武將。
盧多遜也把剩下的奏章給武將,武將便出門去了,順手帶上了木門。
盧多遜走到一把椅子跟前一股坐下,長吁一口氣,指着几案旁邊的另一把椅子,“楊將軍,咱們坐下來談談如何?”楊袞頹然坐了下來,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
光一般。
楊袞剛才看的是什麼東西?一份舊的奏章,楊袞寫的!
當年還是耶律璟做大遼皇帝時,蕭思温是南院大王,而南院幽雲之地已危在旦夕……彼時許軍舉國之力,數十萬大軍陳列在幽州南面,城、堡林立,大軍雲集。大遼已經耗不下去了,河北遼國佔區丟失已定局。
大遼皇帝耶律璟等一眾人決定讓蕭思温背這個黑鍋,把責任算到南院大王蕭思温頭上……而出這個主意的人、謀劃具體的人就是楊袞!這份奏章是楊袞提出謀劃的密奏!
那會兒耶律璟還是大遼皇帝,楊袞又是耶律璟的心腹之一。誰能料到蕭思温竟能鋌而走險,贏了那一局?
當年把蕭思温上絕路、賭上全家
命一搏……若是蕭思温知道楊袞是這事的主謀,而且有真憑實據,楊袞的下場已經不敢想了。
“你們是怎麼找到的這東西?”楊袞問道。耶律璟遇刺后皇宮一片混亂,還發生了火災,連楊袞後來費了很大的勁找這東西都沒找到。
盧多遜一臉無奈道:“楊將軍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因為我也不知道。這種事兒是樞密院的人在管,如果今天來的人是王樸,肯定能答上你的疑問。不過王樸年邁,要是他來,不一定趕得及時。”楊袞説不出話來,倆人就這樣默默地相對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