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因為盛產竹紙,清溪縣一直都是官府重點酷取之地,往便已經不堪重負。而秋天一場水患,清溪縣遭災極重,作坊、房舍被沖毀大半,躲避不及的百姓死傷慘重,到今天還無家可歸。而年年上繳歲賦的朝廷,沒有送來半顆救命的糧食,里正張有常還在這種要命關頭,挨家挨户徵收人頭税,
不出來就
伺候。
家都沒了,人也沒了,那什麼去那人頭税?
從周邊鄉鎮聚集而來的民,如同行屍走
般站在風雪間,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眼看不到盡頭。
青溪縣多產竹紙,名傳大玥南北,是富貴人家書房中很常見的東西,卻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清溪竹紙,背後藏着多少赤腳百姓的血汗。
常年累月積壓的怨氣,和朝不保夕的絕望,已經在清溪縣百姓心中達到了頂點。而今天,有人替他們發了這股敢怒不敢言的怒火——孫乾回來了!殺了張有常!
孫乾出身在清溪縣,年少時闖蕩江湖頗有些名氣,也算是清溪縣出去的人物。清溪縣大半百姓都聽過孫乾的名字,不少人還在其年少時見過。後來聽説孫乾犯了命案,為了躲避朝廷的抓捕,跑去了洪山湖一帶,落草為寇成了山大王。
當地百姓不會知道里正也是被上頭用刀子着在徵税,他們只看到了張有常衣食無憂,拿着名冊帶着衙役挨家收銀子收糧的醜惡嘴臉。
百姓要麼在深山老林裏挨餓受凍,護着手裏最後一點糧食,要麼往外逃,變成乞丐民,可
就在清溪縣,他們能逃去哪裏?百年前大齊的官管這裏的時候他們祖宗都沒逃,憑什麼現在他們要逃?
至少在他們飢寒迫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孫乾給了他們一口飯吃,而不是朝廷。
今天孫乾回來,幹了一件當地百姓想幹卻不敢的事情——殺了張有常一家十二口,掛在了大門上。
秋天水患發生,清溪縣不少走投無路的百姓,還曾跑去洪山湖投奔,洪山水寨也把人收下了。
孫乾剝人皮綁票勒索富商,明顯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但對於清溪縣的父老鄉親來説,再惡能有朝廷惡?
孫乾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提着一顆頭顱,大聲道:“皇帝稱我們為‘子民’,你們可曾見過當爹的,在兒子快要餓死、凍死的時候強索錢糧?年年銀子,年年
糧食,那些都是我們的血汗,皇帝拿了我們的血汗,都幹什麼了?都給了富貴鄉紳、達官顯貴,讓他們錦衣玉食、聊着風花雪月詩詞歌賦……
曾經還強取豪奪的醜惡嘴臉,此時正滴着血,出現在近千百姓的面前。
身材高瘦的孫乾,手上持着帶血的刀,後方是滿眼殺氣的近百漢子。從洪山湖逃出來的水寨鋭,都站在了張家大宅外,頭戴黃巾,豎起了大旗。……我孫乾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孫乾出生在清溪縣,獨獨不會對不起自己的父老鄉親。你們當年給了我一口飯一碗水,我現在就能還你們一條命。張有常我替你們殺了,朝廷不管你們我來,沒飯吃、沒衣穿我們去城裏搶,去富貴人家搶,那些本就是我們的,他們才是強盜匪賊,是他們
我們的……”
情澎湃,熱血沸騰,幾句話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台下眾人的痛處。……我們現在連活着都是奢望,卻從沒有人看我們一眼,我們只要一把米,只要一把米,兒子就不會死,爹孃就不會死,我們以前
了那麼多錢糧,父母
兒快餓死的時候,那些當官的做了什麼?他們還在城裏面吃喝玩樂,甚至攔着城門不讓我們進去,連殘羹剩飯都不讓我們撿…………他們憑什麼就能不幹活兒坐在家裏享清福?我們憑什麼就要年年歲歲
着血汗供他們吃喝享樂?都只有一個腦袋兩隻手,憑什麼他們的命比我們金貴?王侯將相是天生的不成?許老將軍當年也不過是個屠户,比我們還卑賤,他老人家可以裂圖封疆當上王爺,我們憑什麼要在這裏受那些鳥氣?活都活不下去了,我們還要老老實實在這裏等死不成?
…
…
飢寒迫的百姓,此時此刻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委屈,情緒逐漸被
染,一陣呼天喊地,嚎啕大哭。
天下太平,和已經走投無路的他們有什麼關係?
已經朝不保夕,他們只要一把米罷了,朝廷不給,那就給朝廷一把火!
焚盡一切的星星之火!
------------第三章真是愁死妹妹了臘月末,年關的前幾天,孫乾在萬年鄉一聲振臂高呼,點燃了一把火。而江南道點火的人,並不止孫乾,幾乎同一時刻,秀州、睦州等地數十處鄉縣,都有人煽動民揭竿而起。
這些人並非衝入鄉鎮哄搶後便作鳥獸散,而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聚集了無數積怨已久的百姓,在青溪縣附近的鄉野匯聚起來,自稱‘義軍’,以頭巾區別等級,沿途燒燬房舍,掠走金子女,把有家業的平民也變成
民,迫使其加入義軍。
在義軍的帶領下,民攻入城門衞全部撤走的縣城、鄉鎮,
門
路去軍械庫取早已經準備好的軍械,去糧倉搬走堆積滿了的糧食,有了吃穿,飢寒
迫的百姓聞風響應,全部匯聚而來,以驚人速度擴張壯大。
而相距兩百餘里的杭州城,似乎沒收到睦州起義的消息,依舊忙着籌集錢糧歲貢送往長安,既不派兵鎮壓,也不安撫,在這種撒手不管的狀態下,起義軍能短時間發展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汾河中游,臨近太原的河面上,樓船短暫停靠補給後,又趁着夜悄然離去。
樓船二層的婚房內薰香繚繞,屋裏燒着龜首銅爐,牆上還貼有喜字,各金器也擺在案頭,用紅布遮蓋,裝點的很是喜氣。
窗側的書桌上燃着昏黃燈火,穿着黑薄紗睡裙的蕭綺,安靜坐在書桌前,看着蕭家暗樁剛送來的書信。
信是已經成為蕭氏家主的蕭庭寫的,淮南是江南門户,雖然距離睦州較遠,但蕭氏在江南紮千年,不可能收不到半點消息。
在蕭庭的形容下,睦州出現了一夥有組織的匪寇,有千餘人,到處燒殺搶掠,官府反應遲鈍沒有全力鎮壓,蕭家諸房的叔伯覺得有蹊蹺,詢問蕭綺有什麼看法。
蕭綺仔細看完書信,沉默片刻,便搖了搖頭。
以她現在得到的訊息,吳王拿到了玉璽,下一步必然是威脅宋暨的帝位。但想要拉起幾十萬民和大玥正規軍正面硬抗,無異於痴人説夢。
既然吳王自己沒出面,而是讓江湖寇率眾起義,説明吳王並非想用武力飛蛾撲火。以她的推算,應該是想坐視起義軍膨脹到難以收場的規模,然後藉此彈劾宋暨,
民因苛捐重税而起,這個鍋宋暨是甩不掉的。
但整個江南陷入內亂,也很難把一國之君拉下馬,宋暨即便沒法收場,也最多下個罪已昭,然後調遣北疆重兵南下平叛。
所以光內憂不夠,還得外患。
蕭綺站起身來,打開窗户,着寒風看向北方,眉梢緊鎖。
大玥最大的外患,莫過於北齊。若是在整個江南陷入內亂的時候,北疆失守齊國大軍入關,大玥的半壁江山直接就沒了,宋暨縱然是文韜武略一代雄主,也接不住這等大罪,當場就會變成千夫所指的昏君、暴君。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史上不是沒發生過,各路諸侯聯繫王侯將相,齊心協力廢帝立新君,只要五大姓和七王藩王超過半數堅持廢黜皇帝,宋暨即便不退位,也會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種方法,必然把整個天下拖入戰火泥潭,北疆失守,可能有百萬人為此葬身在刀鋒之下,顯然傷天害理罪無可恕。
但藩王能不能幹出這種事,蕭綺沒有半點懷疑,肯定能。
掌權者一切只從自身利益考慮,半點婦人之仁,搭上的就是全族老小的命。
就拿蕭綺自己來説,她現在是許家的媳婦,宋暨削藩的舉動,是想把許家趕盡殺絕,即便當代沒機會動手,幾十年後、百年後,很可能就把她的兒孫殺絕了,這把刀只要抬起來過,雙方就會陷入無限的猜疑鏈,再也不會停下來。
蕭綺很清楚的知道,總有一天,許家和宋氏只能活一個,這一天只有早晚的區別,不會不來,誰心慈手軟了,滿門死絕都是活該。為了讓家族延續,天下大亂又如何,你宋家的天下沒了,與我何干?
吳王雖然姓宋,但自從分封江南後,便與長安城宗室是兩家人了,和肅王區別並不大,能做出這種是半點不稀奇。
不過,目前的局勢,蕭綺還不需要考慮站在哪一方。因為宋暨即便退位,龍椅也不可能落在肅王一脈頭上,無論是吳王當皇帝,還是楚王、魏王,上位後想的還是如何削許家的藩,這是宋家的家務事,和許家半點關係都沒有,看着他們作死沒什麼不好。
或許可以等到長安城和各路藩王打的兩敗俱傷,讓西涼軍出來收割?
蕭綺蹙眉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長安城真扛不住各路藩王和北齊的壓力,肯定會拉西涼軍出來平叛,怎麼可能讓許家坐在大後方養蓄鋭……
平叛……
念及此處,蕭綺微微眯眼,雙眸中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
————咚咚——許久後,婚房的門敲響,未經傳喚,便被打開。
身着紅睡裙的蕭湘兒,手中端着托盤,略顯慵懶的用肩膀關上的房門,緩步走向書桌。
蕭綺正着有些疼的額頭,瞧見妹妹進來,收起了桌上的紙張,
出幾分微笑:“湘兒,你怎麼跑來了?晚上又癢的睡不着?”作為親姐妹,又一起同牀共枕伺候過許不令,不是黃花閨女了,這些閨
秘事自然沒有太過避諱。
和許不令分別近兩個月,已經習慣‘解毒’‘還賬’的蕭湘兒是怎麼過來的可想而知,獨守空閨覺比在宮裏還難熬,用金鵪鶉蛋自己安
又覺得不對,只能大半夜跑到蕭綺的屋裏,東拉西扯説些個亂七八糟的,讓自幼嚴肅冷靜的姐姐監督自己不犯錯,免得許不令回來發現她忍不住用鵪鶉蛋,從而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