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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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匆匆跑來，拼命對我比畫着，那一刻，我使勁着自己的耳朵，裏面嘩啦啦的似乎什麼都聽不見。

手術後大出血…因為嚴重貧血，血小板本沒法凝固那些鮮紅的血細胞…醫生緊急輸血，正在急救室搶救。我衝進去的時候，她還在睡覺，但她在濛中受到我的出現，於是睜開眼睛。我心中一陣針刺般地疼痛，她像一個透明的人兒躺在病牀上，她竭力對我笑了一下。

那一笑，一燈如豆。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我在親屬欄上籤下我的名字。在齊帥的安排下，她進了特護病房，總有一些白頭髮的醫生來病房看她，説着一些專業術語，我都聽不懂。一連七天，我都在醫院守候着她。雪，時停時落，映得窗外光線也時亮時暗，我看着卓蒼白如紙的臉，心中那個沙漏不可阻止地往下逝着心痛。

她的病情相當不穩定，有幾天她高燒不止，嘴上起着大泡，輕輕喊着我的名字，我就附耳在她嘴邊問她要什麼，她好像本聽不見，只是喊我的名字，或者睡去…後來慢慢燒退了，她就睜開眼睛看着我，示意我握着她的手。我伸手過去，發現她的手柔若無骨，幾無温度，她説她剛剛做了一個夢:“我們倆去爬雪山，你走得太快，沒有注意到我掉進了一個冰窟窿裏，我拼命往外爬，但被冰拖住，那些迅速圍過來的冰把我的頭髮凝固住，我大聲叫你的名字，但你本聽不到…”

“後來呢？”

“後來我就在冰下面哭了，我的眼淚把冰融化，但我哭了那麼久才融化開一小條縫，你又走回來了，四處找我，但這時候來了一個年輕女孩，好像是燕子，你就不記得是來找我的了，你們手挽着手，有説有笑地走遠了。”

“你又在做什麼妖夢？醫生説你這病再過一週就出院了，我帶你去海邊吧。去三亞玩潛水，看海龜，撿貝殼，陪你早上看出。”

“我太累了，走不了那麼遠了，不過我好想和你一起看一次出。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了，我們就去天安門看出，好嗎？”

“出院後我天天帶你看出，就在咱倆的新家看。記得嗎，那個卧室還是你專門給我選的，朝東，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太陽。”卓默默地哭了，比起她平時的放聲嚎啕，我更怕這樣無聲無息的撕心裂肺。

“楊一，你知道嗎，我愛你勝過愛自己，但我在愛你的同時，也恨你。你説，以後我倆真的能一輩子在一起嗎？”

“一定能！我們以後要好好在一起，一起生一大堆孩子，好嗎？”

“…答應我，生那天，你帶我去天安門看出，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出，然後你給我買一串冰糖葫蘆，你一直欠我一串冰糖葫蘆的。”她噙着淚花很想使勁握着我的手，但輕飄飄的沒有力度。她讓我親她一下，我俯下身去，深深地親她的臉頰，到嘴裏鹹鹹的。我也好想哭。

她昏昏睡去。我好像聽到她的手機在包裏響了一聲，打開查看，蘇陽説:“我想把全身的血都給你，門口有你最喜歡的雲南香水百合，我走了。”我打開房門，一束潔白的百合花擺在門口。暗香浮動，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