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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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強抑下心頭的悲苦,在失態之前低聲下令:“吉保,別跟着我了,我想靜一靜。”一邊説,一邊繼續往前走。

漫天風雨,綿綿密密,卻還是不曾有一絲一點打在他身上。鈴聲悦耳,也似一直追隨着腳步而響起來。

“吉保。”略有些不悦地低喝一聲,迴轉頭來,然後,整個人就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秋風秋雨中,崔詠荷撐了一把八角系小鈴的黛綠油紙傘,為他遮了漫天冷風苦雨。而她自己,卻因為想要努力顧着福康安,而被雨淋了一身,卻笑得似是所有的燦爛陽光都已照到了她的臉上。

埃康安一生一世不會忘記,在一個陰鬱的雨天裏,那個把陽光帶人他生命中的人。在他被辱至絕境時,為他憤然而起的弱女。那一雙白皙纖柔卻捧起滾燙火熱的酒,暖他身與心的手、一直努力在風雨中給他力量,在冰冷中給他温柔,在那樣的風雨中,為他張開傘,阻擋綿綿密雨秋風,人間冷雨悽風。用這般嬌柔的軀體為他擋下宦海官場無盡的冰眸寒箭,暴雨狂風。

“你…”驚異地只叫出了一個字,然後所有的話語,便已化做無聲的驚奇。責備也罷,憤怒也罷,關懷也罷,到頭來,在這般甜美無倫的笑顏裏,都已再沒有意義。

無聲無息地,伸手接過了她的傘,無聲無息地,與她的肩並在了一處,手牽在了一處,小小的一把傘,遮擋着兩個人頭上的天空,遮擋着兩個人要受的風雨。

京城的繁華熱鬧遠勝普通都市,皇上六十大壽將近,整個京城早已喜氣洋洋,扎滿了喜花、綵帶和燈籠,便是下雨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亦不見少。

一男一女,在這青天白之下,竟敢這般並肩執手而行,早引來滿街側目,驚奇議論不絕。

但他與她,卻全然不知道。

滿天的風雨,身外的世人,所有的喜樂悲愁,都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他與她,自成一個天地,這一方小傘下,是遠離所有官場風雲;人間兇險的世外桃源,保護着心底深處至真的寧靜。

雨,綿綿密密地下,兩個人誰也不先説話,靜靜地並在這一方小傘下,行在雨絲裏。

不知不覺,邁出的每一步,也變得無比和諧;耳旁雨聲浙瀝,腳下濺起的泥濘污水,早將衣襬濺得濕透,暴在外的半邊身子,也全無保護地任秋風秋雨肆

但,心卻寧靜到了極處。

崔詠荷什麼也不説,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一步步前行。似是無論前方有多麼漫長和泥濘的道路,多麼狂暴和猛烈的風雨,她也不會停止陪伴的腳步,她也不會放棄同行的執着。

埃康安亦是無言,只靜靜地打着傘,遮擋着漫天風雨,讓這相依的身體能得到一絲保護。細細的風雨中,翠傘上鈴聲不絕,清清脆脆悦耳動聽,如一首悠遠美麗的歌。

這一瞬的温馨與寧靜,如風拂柳,明月映波,便是心靈,也柔軟至了極處。

埃康安忽然間就有了一種渴望,但願這一瞬,能化成永恆,但願這眼前的一條路,能一直無止無境,就這樣讓他們一直相伴走下去,並肩一生,共同面對所有的風風雨雨,縱被無數悽風苦雨摧殘,但能有這一番並肩,又有什麼不能對抗,又有什麼值得懼怕。

路並沒有無限延伸,反而似是比以往縮短了許多。

站在傅府的大門前,福康安‮腿雙‬卻已不願再移動,凝望着崔詠荷含着笑意清亮的眼,卻依然覺得在這樣的明眸下,人間言語,再無半點意義。

崔詠荷淺淺地一笑。拿過他手中的傘“進去吧!”在雨中盈盈地轉過身,執着傘回頭而去,走了三步,轉過頭來,看着福康安仍在原處半步不動,忍不住輕輕一笑。

她那傘角的鈴鐺也隨着這一笑而搖擺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滿天都是悦耳的鈴聲_她亮麗麗地站在雨中,灰慘慘的霾雨也因她而變得生機無限。

埃康安忽然一聲不吭,快行幾步,來到崔詠荷身旁,一伸手,又將傘自她手中接過去了“我送你回去?”

“送我?”崔詠荷睜大眼睛看着他,再看看傅府大門。

她親自追出來,將他一路送回,他卻又要在這漫天的風雨中,送她回去。

可是,她卻沒有笑,也沒有推辭,就這樣,無聲地側轉身子,自然地踏出與他相同的腳步,走上了他們方才走過的路。

每一步,都踏破雨幕,每一步都令傘上的鈴鐺響聲不絕。叮鈴鈴…叮鈴鈴…伴着雨聲,比什麼音樂都好聽。

他與她,似乎都在專心聆聽鈴鐺的聲音,一直保持着靜默。只是,他的神情,温柔如水,而她的眸子,燦亮若星辰。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更加短得多,幾乎才一個眨眼,就已經到了崔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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