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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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崩離析當被大山簇擁的九里亭發生着殘酷的一幕時,在大陸的另一端,另一個緇衣芒鞋從遙遠的西荒匆匆而來,正從息風郡的渡口下船。

那個僧侶左手託缽,右手握着一串念珠,容貌莊嚴,雖然風塵僕僕,卻出一股潔淨剛健的氣息。手中那一串佛珠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每一顆都有寸許大,似珍珠又似象牙。然而奇異的是既無珍珠的光澤、又無象牙的潔白,黯淡無光,顯得有些陰慘慘,和僧侶的風範格格不入。

僧侶到來的時候正是深夜,渡口上沒有一個人,所以也沒有人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冷月下水面一道筆直的水箭劃過,這個僧侶、竟然是踏着波而來的!

“該死,還要繼續往東麼?”他踏上渡口,皺了皺眉,低頭攤開了掌心。

掌心裏那個金的轉輪已經暗淡了,彷彿死去了一樣的寂靜——而不到十天之前,它還夜發燙,無休止地轉動着,令他不得不離開空寂之山千里迢迢趕來,星月兼程地穿過了整個雲荒。

而三天前開始,掌心的命輪忽然沉寂了,再無動靜。

不祥的預籠罩了下來,僧侶站在渡口,不知接下來該去哪裏,只能低頭將手握緊又攤開,努力想要知到另外一端傳來的訊息——然而,卻什麼都沒有了。彼端只是一片虛無,冰冷的,茫茫如白雪覆蓋的世界。

孔雀明王站在渡口的冷月下,臉漸漸有些異常起來。難道星主那邊,已經出了什麼不測?作為命輪的首領,星主一直隱藏於幕後,從不會輕易召集大家。而前段子召喚的力度更是史無前例。

難道,他這一路趕來,也是晚了嗎?那麼,龍呢?他此刻怎麼樣了?

心神一亂,孔雀忽地覺到法袍上有什麼東西微微開始跳躍,一顆接着一顆。他在一瞬間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脖子裏的那一串佛珠已經開始自行跳躍,彷彿活了一樣的在空中舞動,一顆顆發出奇特的光芒來!

一共六十一顆,每一顆佛珠的光芒裏,都隱約浮現了一張扭曲的臉,在拼命地嘶喊,掙扎,似乎要逃某一種錮,重新飛散到陽世裏。

不好!那些怨靈,在此刻試圖要離他的控制闖出來麼?

“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説即非法相,是名法相…”來不及多想,孔雀立刻就地盤膝趺坐,開始念動真言,全力壓制那一羣蠢蠢動的怨靈。

他凝聚了全部神力,念動咒語壓制着那些惡靈,完全顧不上頭頂斗轉星移,時間一分分的逝,不遠處的村落裏開始有人聲,村民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黎明時分,有咿呀的舟楫搖動聲由遠而近,停靠在碼頭。

“爺,這裏就是長山村了。”船家道“村子那邊就是青木塬,連着南迦密林。”

“就是這裏了!快靠邊,爺要下了!”包船的豪客握緊拳頭,揮了揮手,連聲道“快點快點!動作那麼慢,想死啊?”

“是是。”船家連忙將船靠上碼頭。

還沒停穩,船上的人就跳了下來。然而沒想到木質的棧橋年久失修,他身手不靈便,本身又甚重,落下來時居然壓斷了一半腐朽的木板,只聽咔嚓一聲,半隻腳頓時陷了進去,半晌拔不出來。

船家看着這個胖子一腳陷在渡頭拔不出的的樣子,在一旁忍俊不

“快過來幫忙!”豪客怒叱“笑什麼笑?”

“是是。”船家連忙收斂笑容,繫了船跳下來。他跪在地上,用力撥開斷裂的木條,豪客這才將卡主的腳拔了出來,卻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哎呦了一聲。

船家忙問:“爺,您還好吧?”

“沒事!這點小傷怎麼能難倒九爺我?”豪客嘴上説得強硬,看錶情卻顯然甚是疼痛,齜牙咧嘴地着冷氣,嘀咕“媽的,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剛受了重傷,剛剛撿回一條命,老子堂堂空桑劍聖,哪裏會…哎呀!”他探手摸了摸腹之間,手縮回來時整個手掌都是殷紅的,嚇得旁邊的船家哎呀了一聲。

,這傷口怎麼又裂開了!還説是姑郡最好的大夫,綁個綁帶都那麼差勁!”豪客罵罵咧咧,卻也不當意,只是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抹掉了血跡就支撐着站了起來,從懷裏拿出一個錢袋子扔給一邊的人:“你替我去前面村裏僱一輛馬車,我要繼續趕路。”船家看到他這樣的傷情,心裏暗自擔心,然而對方一路出手豪闊,看在金銖的份兒上他又不想損失了這筆生意,只能陪着小心:“那麼,爺,準備接下來去哪裏?”

“這個啊,我要去…”豪客遲疑了一下,將血手在衣襟上再度用力擦了擦,抬起手,朝着掌心看了過去,左看右看,半晌不答話。

船家看他專注的樣子,暗自驚訝——為什麼要去哪裏要看手心來研究?難到手心裏還能開出花來不成?

“唉…該死!這一會老子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了。怎麼這個東西一到這裏就不靈光了?前幾天還在拼命催我指方向給我呢!”豪客看了半天,頹然垂下了手,長嘆“算了,反正也沒頭緒,你扶我去村子裏,找個地方喝個酒先!”船家有些猶豫:“但客官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

“不喝才好不了呢!少廢話!”豪客一聲呵斥“再不喝我就快死了知不知道?”

“是,是…”船家再不敢頂嘴,連忙扶着他往前走,心裏嘀咕這傢伙如此不愛惜身體,喝死了也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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