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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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把客人送走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

朱赫來每天傍晚出去,深夜才回來。他正忙着在離開之前,同留在城裏的同志們商量今後的工作。

有一天,朱赫來一夜沒有回來。保爾早上醒來,看見牀鋪還空着。

保爾模糊地預到出了什麼事情,慌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鎖好屋門,把鑰匙藏在約定的地方,就去找克利姆卡,想打聽朱赫來的消息。克利姆卡的母親是一個大臉盤、生着麻子的矮胖婦女,正在洗衣服。保爾問她知道不知道朱赫來在什麼地方,她沒好氣地説:“怎麼,我沒事幹,專給你看着朱赫來的?就是為了這個傢伙,佐祖利哈家給翻了個底朝天。你找他幹什麼?你們湊在一起,倒真是好搭檔,克利姆卡、你…”她一邊説,一邊狠狠地着衣服。

克利姆卡的母親一向就是嘴皮子厲害,愛嘮叨。

保爾從克利姆卡家出來,又去找謝廖沙。他把自己擔心的事告訴了他。瓦莉亞在一旁嘴説:“你擔什麼心呢?他也許在人家裏住下了。”可是她的語氣並不怎麼自信。

保爾打算走了。瓦莉亞知道,保爾這幾天在餓肚子,家裏能賣的東西,全賣掉換吃的了,再也沒有什麼可賣的。她強迫保爾留下吃飯,否則便不再和他好。保爾也確實到飢腸轆轆,於是留下飽餐了一頓。

保爾走近家門的時候,滿心希望能在屋裏看到朱赫來。

但是,屋門還是緊鎖着。他心情沉重地站住了,真不願走進這間空屋子。

他在門口站了幾分鐘,左思右想,一種説不出的力量推着他向板棚走去。他撥開蜘蛛網,把手伸到棚頂下面,從那個秘密的角落裏掏出一支用破布包着的沉重的曼利赫爾手槍。

保爾從板棚出來,朝車站走去。口袋裏裝着那支沉甸甸的手槍,他心裏有些緊張。

在車站上也沒有打聽到朱赫來的下落。回來的路上,剛好經過林務官家那悉的花園,他放慢了腳步,懷着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希望,瞧着房子的窗户。但是花園裏和房子裏都沒有人。走過去之後,他又回頭朝花園的小徑看了一眼。只見遍地都是去年的枯葉,整個花園顯得十分荒涼。顯然,那位愛護花草的主人已經好久沒有侍過這座花園了。

古老的大房子,冷落而又空蕩的景象,更增添了保爾的愁思。

他和冬妮亞最後一次拌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厲害。這是一個月以前突然發生的事。

保爾兩手深深在衣袋裏,漫步朝城裏走去,一面回憶着他和冬妮亞爭吵的經過。

那天,他和冬妮亞偶然在路上相遇。冬妮亞邀他到家裏去玩。

“我爸和我媽就要到博利尚斯基家去參加命名禮。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保夫魯沙,你來吧,咱們一起讀列奧尼德·安德列耶夫[列·安德列耶夫(1871—1919),俄國作家。…譯者]的《薩什卡·古廖夫》。這本小説很有意思。我已經看過了,可是非常願意和你一起再讀一遍。晚上你來,咱們一定可以過得很愉快。你來嗎?”一頂小白帽緊緊扣住她那濃密的栗頭髮,帽子下面那雙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保爾。

“我一定來。”他們分手了。

保爾急忙去上班。一想到他要和冬妮亞在一起度過整整一個晚上,爐火都顯得分外明亮,木柴的噼啪聲也似乎格外歡暢。

當天黃昏,冬妮亞聽到他的敲門聲,親自跑來打開寬大的正門。她有點抱歉地説:“我來了幾個客人。保夫魯沙,我沒想到他們會來,不過你可不許走。”保爾轉身想走,但是冬妮亞拉住他的袖子,説:“進來吧。讓他們跟你認識認識,也有好處。”説着,就用一隻手挽着他,穿過飯廳,把他帶到自己的住室。

一進屋,她就微笑着對在座的幾個年輕人説:“你們不認識吧?這是我的朋友保爾·柯察金。”房間裏的小桌子周圍坐着三個人:一個是莉莎·蘇哈里科,她是個漂亮的中學生,膚微黑,生着一張任的小嘴,梳着風的髮式;另一個是保爾沒有見過的青年,他穿着整潔的黑外衣,細高個子,油光光的頭髮梳得服服帖帖的,一雙灰眼睛現出寂寞憂鬱的神情;第三個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穿着非常時髦的中學制服,他就是維克托·列辛斯基。冬妮亞推開門的時候,保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維克托也立刻認出了保爾,他詫異地揚起尖細的眉

保爾在門口一聲不響地站了幾秒鐘,用充滿敵意的眼光盯着維克托。冬妮亞急於打破這種令人難堪的僵局,一邊請保爾進屋,一邊對莉莎説:“來,給你介紹一下。”莉莎好奇地打量着保爾,欠了欠身子。

保爾一個急轉身,大步穿過半明半暗的飯廳,朝大門走去。冬妮亞一直追到台階上才趕上他。她兩手抓住保爾的肩膀,動地説:“你為什麼要走呢?我是有意叫他們跟你見見面的。”但是保爾把她的手從肩上推開,不客氣地説:“用不着拿我在這些廢物跟前展覽。

我跟這幫傢伙坐不到一塊。也許你覺得他們可愛,我可是恨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早知道這樣,我是決不會來的。”冬妮亞壓住心頭的火氣,打斷他的話頭説:“誰給你的權利這樣對我説話?我可是從來沒問過你,你跟誰朋友,誰常到你家去。”保爾走下台階,進入花園。一邊走,一邊斬釘截鐵地説:“那就讓他們來好了,我反正是不來了。”説完,就朝柵欄門跑去。

從那以後,他再沒有見到冬妮亞。在發生猶暴行期間,保爾和電工一道忙着在發電廠藏匿猶太人家屬,把這次口角忘掉了。但是今天,他卻又很想見到冬妮亞。

朱赫來失蹤了,家裏等待着保爾的是孤獨寂寞,一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特別沉重。

天化凍以後,公路上的泥濘還沒有全乾,車轍裏滿是褐的泥漿。整個公路像一條灰的帶子,拐到右邊去了。

緊挨着路邊有一座難看的房子,牆皮已經剝落,像長滿疥癬一樣。公路拐過這所房子,分成了兩股岔道。

公路十字路口上有一個廢棄的售貨亭,門板已經毀壞“出售礦泉水”的招牌倒掛着。就在這個破售貨亭旁邊,維克托正在同莉莎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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