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有情懷許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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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漠漠,夜風悽清。
臨水的陶家村早已陷入沉靜,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
豆子家的小院落內尚有燈火,瑤光緩步輕移,以為小豆子又讀書讀得睡着了,忘了吹熄油燈,她跨入小屋,裏頭那白衫男子恰巧抬首,兩人相互對望着,竟一室無言,動着難以言明的氣氛。
他已連續三未來,大哥曾説,地府一
,世間一年,而這人間三
,對身在陰冥殿堂的他而言,説不定只是眨眼工夫。
“你去了哪兒了?”此話一出,瑤光真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他去哪裏又幹自己何事?!他、他不來就算了。才見面,心中對他又起情怨。
他微笑,昏黃的光線柔和着臉上的線條,將白衫染上淡淡暈黃。
“處理一些公務。淮南水災、山西鬧乾旱,死了不少人,總要安排。”尚有一事他不願説,天師特意駕臨地府,要閻王與文武判官替他新收的小妹留意好對象。陰魂行、生人可以、成仙正果者尤佳,閻王教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直嚷着,成仙正果如何娶?!
雖如此,他總覺天師話中有話,銅鈴眼中光熠熠。
瑤光豈知他心思轉折,聞言不輕輕嘆息,“老天爺總是無情,而世間人盡求佛,佛在何處?”
“事定有前因後果,有奇妙的玄機,不是上天無情。”他中低嗓音很柔緩,如深夜靜謐中的潺潺溪河,瑤光方寸輕蕩,瞥着他一眼,又不自在地轉開。
“我、我不要聽你説道…”
“好,不説道。”他笑出聲來,並不強求。
“其實,我説得不好,真要學,可以託天師在天庭為你求一良師。他們對道法專研,有闢的見解,不像我這小小判官,只懂皮
,不學無術。”
“你哪裏是不學無術?!你、你的法術好厲害,我好佩服!我、我——”不知怎麼表達,她有些動,還是按捺住情緒。不能再陷下去,真的太深、太深了。
將她小臉上言又止、期待又壓抑的神情盡收眼底,文竹青單手握住
間綠竹笛,拇指無意識按
着笛上孔
,他不曾察覺,此刻他的面容亦在壓抑。半晌,他開口,轉開了話題,“豆子睡了,你來,有事?”她咬了咬
,搖頭。
“我見屋中有燈,以為豆子忘了吹熄。我聽了你的話,儘量少去與他接觸,我知道…身上陰冥之氣對他不好…”又靜寂片刻。沒來由,瑤光竟想掉淚,咬得幾要滴出血來,垂着螓首,她已旋身要走。
“陶姑娘——”他喚住那瘦弱的身影,心中有陌生至極的情緒,直覺不准他深想,那是危險的漩媧,一旦墜入,只有墜入。
瑤光步伐稍頓,並不轉身,因眼眶蓄着濕意,她努力起背脊,等待着他。他似在掙扎,瑤光
覺到身後略微沉重的
息。
“有關於串鈴兒的事,我十分抱歉。那是你期盼的夢想,卻毀壞在我手上,我絕非瞧你不起,你是好姑娘,有着極好的心腸,這百年的飄蕩你既能忍下,要修成正果指可待…只是你不願,沒誰能強
你。往後,我也不會再説些你不愛聽的道法,你願學法術,我便教你。”他頓了頓,深深
氣,“若能,希望你的串鈴兒有個好歸宿。”瑤光猛地抬手搗住將要逸出
的啜位,身軀這麼僵硬,酸楚漫天而來,她沉浸其中,魂魄彷佛要分裂開來。
是她貪求,對一個不屬己的男子,一份不屬己的情,是她貪求。這即是人間情愛嗎?苦勝黃連,酸楚亦甜,那串鈴兒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她着實嚐到這滋味,已不後悔。
“謝謝。”道出這兩字,沒想象中容易,拭淨冰冷的淚,她嘗試為自己笑。緩緩地,她掉轉過來,小屋中仍是燈火昏黃,那白衫身影已不復見。
捏熄油心蕊,瑤光離開院落,在相同的地方連。
月脂灑在她半虛半實的身軀,形單影隻,可她的內心卻不孤單,因有一番經歷,體驗過些許情,即使是哀愁,也是美麗的
受。
她可以喜歡他,悄悄的,不讓誰知曉,只要靜靜的,已然滿足。
對着天際一團月,她幽深地吐出氣息,舒展秀眉,眸中有着氤氲的霧光。她散漫拾步,往柏楊樹方向而去,聽着小河聲,想着女兒家的心事,毫無預警地心戰慄了起來,鈴音聲聲敲擊着她魂魄。
螓首一抬,柏楊樹下不知何時佇立着男身影,瑤光歡喜,飄也似地奔了去,直到愈夜愈皎潔的月光由枝丫間的縫隙灑下,她瞧見他的面容輪廓,以及教他握在手中把玩的串鈐兒。
“你是誰?”
“你是誰?”他的語氣飽含戒備,偏向褐的眼眸鋭光閃爍;而瑤光則是愕然發怔,她以為、以為是他又回來了。兩個竟是異口同聲。
“你、你瞧得見我?”她眸子睜得更圓。
褐的眼細眯,一個極細微的表情,男子主動步出樹影,整張臉清楚地展現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