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md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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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窮水盡已經是深秋了,正是西風蕭蕭、落葉飄零的季節。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温暖的金中,彷彿一幀故意做舊的電影膠片,温煦而朦朧的美麗。

凌落川推着未晞,來到花園的月桂樹下。斜陽暖暖,桂子香飄,不見蕭瑟,只聞馥郁。

他拉了拉未晞身上的毯子,又將自己的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然後坐在樹下的石椅上,對她説:“未晞,這些子我跟你説了好多話。可是,我小時候的事,我好像還沒説給你聽。”他轉過臉看着她,未晞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凌落川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望着她一成不變的臉,用最輕柔的聲音,娓娓道來。

“你可能想不到,其實我小時候很乖的。父親那時還在部隊工作,他教育我們幾個孩子,就像他在軍隊裏教育他的士兵一樣。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從來就沒抱過我。所以從小到大,我跟哥哥姐姐們本不知道,父親跟教官有什麼不同。外面的人都覺得我們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可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心裏的苦楚,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未晞靜靜地看着遠處某個地方,沒有焦距的眼睛,就像一片空寂的沙漠。

凌落川滿眼悲傷地看着她,繼續説:“可這都不算什麼,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他竟然為了工作,丟下自己生病的子不管。我那時才八歲,眼睜睜看着我媽媽一邊掉眼淚,一邊躺在病牀上喊他的名字。等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屍體都涼了…從那之後,我就恨他,非常非常恨他。可最讓我寒心的,卻是十二歲那年。我被人綁架,對方要求用我換他手上一個特務。我的父親,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甚至對外封鎖了一切消息…”説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拉起未晞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才繼續説道:“為了減少損失,他放棄了我。那些人用手銬把我鎖在屋子裏,裏面灑滿汽油,扔了一火柴就走了。我掰斷自己的拇指,才將手腕滑出來,然後用椅子砸碎了氣窗,自己從火海里爬了出來。從那之後,我就對他徹底絕望了。如果連親生父親都能拋棄你、背叛你,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還可以相信誰。那件事之後,外公就將我接到美國。我在他身邊住了很多年,他很疼我,總是説,在所有孩子中我是最像母親的。可是,這一切都彌補不了那場大火給我造成的傷害,我變得越來越喜怒無常,乖戾暴躁。外公去世的時候,將他的家族事業全部給了我。”説到這裏,凌落川搖了搖頭,看着未晞的眼睛,真誠地説:“可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因為當你意識到你的一個決策,就要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身家利益的時候,那種壓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在軍校待了好多年,戎途商路,本不是一套路數。半路出家的尷尬讓我起初那幾年的子很難過,不知吃了多少虧,招來多少笑話。也讓我慢慢學會了,什麼叫做無商不、殺人無血。那時候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不起我,我應該予以還擊。直到遇見你,才讓我知道…”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所謂的災難,跟你經受的比起來,到底有多可笑。”他緊緊握着她的手,悲傷地看着她“小時候外公對我説過,我們每個人,每一天,都戴着假面具生活。面具戴得久了,我們就會忘記自己本來的面目。但是,如果你幸運的話,你會遇到一個人。這個人會告訴你,你需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成為什麼樣的人。”他把自己的臉,貼在她温暖的手心“未晞,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諒。我只想告訴你:是你讓我知道,我該做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敢讓你回來,因為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善待過你。我曾經一度認為,哪怕我們經歷過的事情再怎麼不堪回首,都不該選擇逃避。可是,如果説這個世上有誰有資格做記憶的逃兵,那只有你,只有你有資格忘記這可怕的一切。可是…”他把臉埋在她肩上,哽咽着“未晞,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回來。即使這個世界讓你一再失望,可是…你能不能為了我,為了我,再堅強一次?就當是為了我,為了我,好不好?好不好?”懷裏的人還是無動於衷,他透過樹葉的縫隙,看着暮秋的一碧天空,天高雲淡,大雁飛來,秋天已去。

整個世界一片安寧,悄無聲息,萬籟俱靜。偶爾聽到風吹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金的秋葉飄然而落,搖搖墜墜,落在他的臉上。

他低下頭,伏在她肩上,他沒有哭,臉上的微笑卻比淚水更讓人難受。他像個怕冷的孩子顫抖着身體,微笑着,悲傷地、無力地説:“我就知道,他是騙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會為我醒過來的,我早就知道…”他還是哭了,滾燙的淚水濡濕了她的鬢角,他像個孩子一樣泣不成聲,他控制不住,他無能為力。

“告訴我,未晞,我該怎麼做?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大片大片的秋葉無聲飄落,如同那天夜裏,兩個人看到的那一場悽美的花雨。漫天飛舞的紅花瓣,如此的悽惻美麗,如同一曲悲傷的戀歌,如同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

那天夜裏,他看着滿池美麗的紅蓮對她説:“他們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四下靜無聲息,她低頭不語,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青綠少年般的期待焦慮。那時的她沒有回答他,只給他寫了四個字:柳暗花明。

柳暗花明,柳暗花明…凌落川在心裏反覆咀嚼着這四個字,當時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重燃的希望。如今行至末路,他才知道,原來從頭到尾,都是窮途末路、山窮水盡…

長假過後,人們還沒從節的氣氛中恢復過來,一個爆炸的新聞震驚了整座城市。

網絡上瘋傳一段不雅視頻,據説是某高校大學生與一位金融鉅子的牀上風月。雖然傳的時間不久,片子也極短,依舊令看過的人昨舌驚歎。

原因無他,只因這段不雅視頻的男主角,是金融界的一位風雲人物,地位舉足輕重。

如此有震撼力的新聞,如同給娛樂傳媒打了一劑強心針。各路狗仔隊扛着自己吃飯的傢伙,猶如出了閘的瘋狗朝着療養院呼嘯而來。

凌落川怕未晞受到影響,多派了一倍的保鏢,將整個高級病房區圍得猶如銅牆鐵壁。但即便如此,依然有采訪的記者試圖跨越雷池,甚至把電話打到了醫院的病房。

憤怒之極的凌落川,以侵犯個人隱私的名義,將那幾家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告上法庭。雖然起到了一些震懾作用,可同時也使本已過度亢奮的媒體大眾,對此事的關注,幾乎達到了瘋狂的地步。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沒有守的八卦小報斷章取義,添油加醋,言辭鋒利得幾乎字字見血,更極盡嬉笑怒罵、挖苦諷刺之能事,大有不置人於死地,誓不罷休的架勢。

凌落川想讓未晞回家休養,可是外面總是有記者夜把守。只要他們一出現,他們就像被捅了窩的馬蜂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考慮到未晞可能會受到驚嚇,凌落川也只有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為了使未晞不受到騷擾,如非和池陌幾乎是二十四小時輪班看守着她,外面的保鏢也是如臨大敵。

凌落川被這件事攪得不勝其煩,但畢竟是歷練過的人,越到關鍵之處,越是仔細冷靜。

這段視頻是誰放出去的,他不用想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做這件事的人的目的就是要他自亂陣腳,順便藉助媒體的力量讓他處處掣肘。

如非在凌落川的手提電腦上,看到那段不甚清晰的視頻時,不解地問他:“我以為他會把跟未晞的視頻放出來,怎麼是你的?”凌落川額頭“他從來就沒想過把自己放在輿論的中心,或許,那天他本就沒錄。只是放了一部dv在那裏,擺擺樣子罷了。一則,他花了大筆金錢換回來的良好形象,他不會自己毀掉;二則,他只是想得到未晞,不是真的想死她。阮劭南行事雖然歹毒,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對她還是有些不同。”聽他如此説,如非冷笑一聲“那個渾蛋,我一點都不相信他是替未晞着想。人都已經傷成那個樣子,他還能對她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他心裏除了他自己,還能裝得下誰?”凌落川的眉揪在一起,這也是讓他覺得最不可理喻的地方。他知道,阮劭南一直把自己當獵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可是獵人打獵的時候,不會看着獵物的眼睛,因為會因同情而無法下手。

可是,阮劭南卻不一樣,他喜歡看着自己的獵物進退維谷絕望的表情,就像一隻戲鼠的貓,喜歡從別人的痛苦中獲得快樂。甚至對待自己所愛的人,達到目的前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為了成功,他可以忘情棄愛。現在為了得到一個女人,他不惜以本傷人。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讓凌落川這種百無忌的人也不免驚歎莫名。

他是天如此,還是後天環境造就出來的?

凌落川想起那天早晨,阮劭南從山頂的別墅送他回家,曾經給他描述過一段柬埔寨黑市拳的場景。

那究竟是他見到的,還是他自己親身經歷過的?

無論是哪種情況,有一點可以確定,他正是由此學會對待任何人、任何事,皆能做到“不死不休,無情無義”凌落川想了一下,對如非説:“你跟池陌這段時間自己出入一定要當心,很明顯,他衝着未晞身邊的人來的。”如非點點頭“你自己也是。不過,話説回來,這段視頻怎麼會在他手上?你不會是這麼不小心的人。”凌落川將視頻的背景定格,放大,分析道:“這是一傢俬人別墅,我記得當時我喝醉了,把身邊的一個女孩當成了未晞。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阮劭南當晚也在那兒。這段片子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拍下來的,片子應該不止這些,估計是怕惹怒我們家老爺子,才只放了這麼一點。”如非奇怪地看着他“你酒量不錯的,怎麼會醉到把別人當作未晞,甚至被人拍了這種東西還毫無所覺呢?”被她一語點醒,凌落川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説:“只能有一種解釋,我着了他的道。我跟未晞吵架,心情不好,偏偏在那裏遇見一個長得像她的女孩,偏偏又動得難以自持。當時只覺得一切都是巧合,現在回頭想想,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預設的陷阱,他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算計我了。我那天晚上離開的時候,手抖得連車都開不了,應該是喝的酒裏被人下了東西。”如非恍惚地坐在椅子上,自語道:“他太可怕了,我們該怎麼辦…”凌落川剛想説什麼,手機忽然響了。

他看到來電顯示,有些煩躁地接起來“姐,你不用再説了,我不會回去。他要是非讓我回去,你讓他乾脆派個軍隊來抓我…什麼?心臟病?!”凌落川放下電話,如非有些擔心地問:“你父親病了?要不要緊?”他嘆了口氣“情況不太好,我需要回北京一趟。”

“那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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