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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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期中考試易轍又是全校第一,看見高天陽和梁瑾在羣裏開玩笑似的吹捧的時候,易真才驚覺,易轍並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
換作以往,他得先拿着卷子來顯擺一番,名次出來之後還要藉機討她的誇。
而這次,易轍平靜地像完全沒有期中考這回事,一言一行都恢復成了以往的樣子,也沒有再做出什麼過的事情。
準確地説,自從傷了手以後,他暴出來的脾
就又悄然被掩蓋住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黏着易真親親摸摸,但也都點到為止,在易真推他之前他自己就離開了。
易真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並不是,易轍確實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他真的在怕她生氣。
易真想。
鍋裏稠白的魚湯沸騰了許久,易真回神關了火掀起鍋蓋,將湯轉到電飯煲裏温着。
這周輪到四中週末放假,易轍一早就起了牀,坐到書桌前沒挪過窩,易真跟他一趟起的,做好早飯給他端進去後又去早市買了魚回來燉湯。
從睜眼到她燉好湯出門,姐弟倆沒説過一句話。
易真裹好圍巾口罩,跨上電瓶車擰動鑰匙開鎖,身體機械地做着早已做過上千次的動作,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她端着碗進房間時易轍投過來的希冀的視線,和她冷淡地放下碗就走時少年驟然失落的眼神。
心裏沒來由地刺了一下,一陣悶疼,易真一個急剎停下車子。
她心裏那點氣其實早就散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易轍,這個一夜之間讓她覺有些陌生的弟弟。
每當回憶起少年那些強勢偏執的舉動而覺得膽寒時,另一個遲疑的念頭又會冒出來——他是不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才變成了這樣?
排斥別人的接近,對她過度依賴,努力地在她面前裝出幸福滿足的模樣,就好像孱弱的小獸拼盡全力圈出一小塊領地,警戒着外人的靠近。
他分辨不出這些人的善惡,只會本能地戒備。
想到這裏,易真又是心疼又是酸澀。
她想對他好,但他最想要的她卻滿足不了。
這讓她愧疚不已,又束手無策。
易真急停的地方是在橋上,呼嘯的寒風將她的擋風被吹得獵獵作響,小橋路窄,又是這片抄近道的必經之地,她停了幾分鐘,耳邊就炸了幾分鐘的喇叭聲。
無奈只能嘆了口氣,暫時把煩心事壓下,重新上了路。
“晚班專業户”終於從繁忙的課業中解放了出來,重新開始輪崗了,今早她也開鋪,來的比易真還早,易真到的時候她已經煮上茶了。
“早,真真姐,這裏我來,你去凍庫拿點貨吧。”
“漾漾早,好。”
那邊吳漾正在熱火朝天地煮茶煮珍珠,易真見狀笑了笑,換好工服就進了凍庫。
要説員工最不愛乾的活,非進凍庫搬貨莫屬。
即便有準備好的禦寒的大襖子,那刺骨的寒意還是會一個勁兒地往裏鑽。
只是在上層拿點還好,怕的就是壓在裏頭的,還要一箱箱地先挪開,總的來説都是些吃力不討好的重活。
補貨的事照理説都是晚班來幹,但由於固定開鋪的易真好説話,這活兒就漸漸的成了她的專屬。
易真也沒覺得有什麼,她始終秉持着能讓則讓的原則,既然能讓同事關係和睦,她多幹點也沒什麼。
人總是複雜,同事們雖然會習慣
將髒活累活丟給她,但她有什麼事大家能幫也會幫,非親非故的,到這一步已經可以了。
她不曾對別人有過要求,是以換來什麼結果她都不會失望,這一點上她跟易轍還是像的。
但説是這麼説,偶爾她也會有些無奈。
看見凍庫裏那堆成山的箱子之後,她恍覺昨晚店裏應該是進貨了,怪不得吳漾那麼積極地在後廚幹活,想必是已經見識過這個盛況了。
易真呼了口氣,撲出一片白霧。
她認命地趴在箱山箱海里找貨,偏生昨晚那個卸貨師傅像要跟她作對似的,貨物放的亂七八糟,易真找到一半,凍得受不住,不得不暫時出去緩一緩。
她的手微微僵硬,手指被凍得發紅,這會兒她才發現左手食指指縫處被劃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滲血,回温後她才覺到痛意。
她翻出店裏的藥箱,沖洗後貼上創口貼。
易真的皮膚白,有一點傷口都很明顯,左手手背上橫着一條醜陋的增生,是她之前用刀切到手留下的疤痕。
她怔怔地盯着看了一會兒,眼神有些失焦。
每當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傷,她總會下意識地想易轍,多想想弟弟,就會有更多的動力更多的藉。
那個俊秀翩然的面容不知不覺佔據了她的腦海,如果易轍在這,此時肯定會着急地瞪着她,一邊唸叨她做事不走心一邊小心地給她處理傷口。
記憶中多的是這種易轍氣急敗壞又拿她沒辦法的畫面,易真驀地笑了一聲,眼神懷念又珍惜。
他總是這樣。
是這天底下最在乎她的那一個。
易真摩挲着創口貼糙的表面,一陣細微的刺痛從傷口傳遞出來。
其實只是一個小割傷,卻無端刺中了她最無助的那弦,讓她突然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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