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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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片裏都是這樣講的,西南是個蠻夷之地。中國近現代史裏面説到井岡山,也是講當年澤東上井岡這裏其實就是一片不之地,佔個地勢險要而已。我這一趟來江西,名義上就是媽媽的跟班,放了暑假隨便晃晃。七月的天氣,説風就是雨,轉眼又是炙熱難當。從在北京坐上南下的火車的那一刻起,我開始對於自己的決定產生很大的懷疑。

是一種恐懼吧,我想。當事實背離了自己的想象,當某個時間裏突然發現自己即將要做或者已經做過的事情毫無意義,那種深陷的絕望將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而我正在奔赴或者説等待着的,就可能是一個這樣的打擊。

一早醒來不知道是在哪裏。走的是京九線。後來我們地理課上學到京九鐵路,問,沿途經過的唯一的省會城市是哪裏?我在下面微笑,我説是南昌。周圍人都對我投來驚奇的目光。

我在北方生長了十七年,自認為可以無可厚非地對它到厭倦並且妄圖逃離。我和很多北方的孩子一樣希望考取一所南方的大學,並且會嚮往西部的風沙。或許,我只會用或許來告訴自己這樣一件事那就是,或許這一切的盼望只是一種好奇心的驅使,而已。但這個或許磨滅不了我多年的嚮往。

在來到江西之前,實際上我對於它的一切統統一無所知,我只知道它距離我非常非常的遙遠並且,它是我的南方,我的西部。無論如何。

只是列車上大隊大隊夏令營歸來的孩子和炎熱的天氣讓我到恐慌,就好像恐懼城市擁擠的人羣和城市熱效應一樣的恐慌,還有被炎熱壓將下來的無打采。這一夜,直到十一點以後,我終於在這悶熱和吵鬧之中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梳洗罷,吃了泡麪,才注意到外面的風景已經大不一樣。塵埃漸漸沒落,土地在不覺間變成猩紅灼人的顏,大片大片碧綠的稻田成了錯雜的黃綠相間。我望着窗外,愣愣地一時説不出話來。

如果你也和我一樣的從小生長在北方,最南的地方只去到山東,我想應該就會知道這種詫異的心情。並非是由於突兀的面對一場未知,恰恰是你所知道的,曾經聽説抑或在電視裏瞧見的,卻在這一瞬間由夢幻變為現實。

整一節車廂分包給兩批從北京玩過回來的江西學生,只有我們除外,估計託人買到的也是難得的餘票。聽他們嗚啦嗚啦的講着自己聽不懂的中國話,就是一種神奇。

因為差不多年紀和對於彼此的好奇,我和周圍的幾個孩子開始談。他們和我説帶着口音的普通話,併為我們東北沒有像他們客家話那樣鮮明的方言而惑。

深長的隧道和開闊的潘陽湖,無辜遭到貶斥的紅壤和越來越多壯的綠植物。傍晚,我比他們早一些下車,大家一起告別了好多次然後互相留下了qq號。

這一路有他們,增添了不少的歡聲笑語,輕鬆打發掉了一整的時光。進入江西的第一天,我知道了湛江旁一個叫做大雨的小城,看見了江西人説起自己家鄉時那無比驕傲的表情,另外還學會了一句江西話——北京好北!

這一到達的時間太晚,吃過晚飯,來了兩輛車運送同到的十來個人上山。山上漆黑一片,只能在車燈晃過的時候看見路邊的施工車和工人。路途顛簸並且始終不能到達,我伏在車窗邊吐的稀里嘩啦,下車以後腿都在打顫。覺就像被人販子拉出來賣一樣的,稀裏糊塗的本找不着北。真正意識到自己到井岡山了也是在第二天早上,天大亮了。

在井岡山的頭幾天媽媽那邊一直在開會,我一個人無聊得發慌,只能窩在房間裏看電視,看《還珠格格》和《永不瞑目》。

賓館周遭的山坡上全都是樹,一叢一叢的遮避了遠的近的房屋。想要出去就會被外面那一股悶熱和井岡山樹木人的氣勢給推回來。

我把空調調到18°,對着鏡子自戀地拍照。衞生間的水池上有一整面牆的大鏡子,房間裏還有個梳妝枱一樣的鏡子,另外就是衣櫃旁還有一小條。開始覺得無聊並且孤單。寂寞是一種可怕的魔障,它會有很純粹的美麗就好像《重慶森林》裏一罐一罐吃着過期風梨罐頭的金城武,他在《墮落天使》吃着冰淇淋給人剔頭髮,他喜歡的女子完全的將他遺忘然後他在他們背後手舞足蹈。寂寞是給外人看的美麗和留給自己的深深絕望和胡思亂想,比如像我這樣。

我曾經給自己擬定了一個城市列表,坦率的説是為有一天的遠走高飛或者説是離家出走做準備。上面能夠記得的有天津,上海,浙江,洛陽,西安,西藏,敦煌和三峽。沒有江西。也就是説只是因為有這個恰巧的機會我才來到這裏,但是我害怕自己對這個地方到失望,因為它遠離我的家鄉。它不可避免地承擔着我遠離家鄉的夢想。

每天上午,會有一個漂亮的姐姐進來整理房間。她每次來我都會在,可見我是多麼的無聊。媽媽説無聊你和你爸發短信吧,但那豈不是更加凸顯出我的無聊?我和媽媽還有同來的阿姨住一個雙人間,在很多賓館這都是不容許的儘管他們的牀每個都有雙人牀那麼大。而第二天姐姐走後,我在櫃子下面發現了三雙拖鞋,衞生間裏有三條浴巾和三件洗漱用品。

就是這樣一個善意的舉動,讓我對江西,對井岡山的好大增,並且開始儘量耐心地等待。

大會組織的井岡山一遊,不算作是拯救也無疑是眾人等待的那一場秀。

黃洋界,龍潭,水口,五指峯,小井,茅坪,博物館,烈士陵園…我還是要儘量回憶一下那一的行程的,因為太多太分散又太雜亂。我們整個的是在井岡山上東奔西跑。我這才知道井岡山並非一座山,而是層層疊疊一座山頭接一座山頭。

山路盤曲着上上下下,迴環往復,路邊依舊是一叢叢茂盛的樹木和竹林。滿眼滿眼的綠漫山遍野。路中央偶爾會有伏着的黃牛,有自覺的能不急不緩地走開,有的依舊爬着不動,你躲不開的就得等,也不能按喇叭嚇它。看遠處一重一重的山都是翠綠翠綠的,和我想象中的土丘相差甚遠。我因為暈車所以坐在了最前排,眼看着司機沿着山路巨大的轉彎和忽上忽下的勢頭飛馳,覺好像坐過山車一樣。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愚蠢地以為自己的想法將會代表絕大多數,然後痛苦地發現自己錯了。在網上有遇到一個人,説她想要去到北方再北方。我説我恰恰相反。因為經歷的太淺所以膚淺地看待一切並且自以為是,我已經受到過這樣的教訓並且,可能還將要遭受。我喜歡這樣稱呼它,它們——叫做成長。

井岡山的景點也分兩種:自然,人文。如果讓我選擇,我將會更傾向於前者。

北方的山沒有這麼蒼翠繁茂的樹,北方的水沒有這樣碧綠有涵養。而南方也永遠做不到北方的獷和大氣。我發現自己開始為我的北方説話,在我稱讚着南方的美麗的時候。

有人和我聊天説從我身上看到了北方女孩的朗,我想他口中的朗只是我因為健忘而必須選擇的誠實罷了。一個會撒謊的人必須能夠自圓其説並且使這個謊言得以維繫下去。我的心和不記得讓我對謊言有恐懼並且厭惡。我厭惡自己無法掌握的事情,因為恐懼。然而我卻喜歡自己無法掌握的人,因為好奇。

或許,我一直相信人不可能帶給我致命的傷害,即使是恨或者思念。

然而,我也確信自己身上必然的帶着北方不可磨滅的氣息,並將要帶着這樣的氣息遊走四方。不做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這樣你的行走就會有所依傍。

很奇怪的,我居然在南方的山間湖水旁想起了我的北方,並且是依舊地想要離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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