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知縣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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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浦的縣衙是前朝時建的,如今已顯得有些破敗,雖歷年來小規模的修繕多次,仍是一副陳舊的樣子,洪武皇帝最恨貪官,打下江山之後,多年來一直提倡官員廉潔儉樸,不得鋪張奢華,所以江浦縣的歷任知縣誰也不敢冒着殺頭的危險重建縣衙,舊就舊點,能用就行。
衙門位於城東,正門口有一塊影壁,壁上雕着一隻猙獰如生的麒麟獸,大門的兩側是八字牆,這也是民間俗話説的“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出處。
大門的東側擺放着一面碩大的鼓,這就是百姓俗稱的“鳴冤鼓”西側則立着一塊高五尺,寬二尺,厚約一尺的大石碑,碑上刻着兩句警示,這兩句警示是刻給打官司的百姓看的,其一曰:誣告加三等,其二曰:越訴笞五十。
這兩條警示為的就是告訴百姓,打官司三思而後行,莫行誣告之事,更不能越級上告,否則知縣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大門往裏走便是“儀門”這儀門通常是不開的,除非當地一把手官員新任,才開一回,若百姓告狀,或衙門裏差役進出,則一般是走東邊的側門,東邊的側門民間亦稱之為“生門”與之相反的,便是西邊的側門,那道門則被稱之為“死門”也就是説,從死門出來的人,基本都是死刑犯,馬上要推出去斬首的。
再往前走便是縣衙大堂了,跟電視上不一樣的是,其實古代官員審案,並非所有的案子都在大堂審理的,大堂真正審理的是重大的刑案,而一般的民事糾紛,或小案小事,則在二堂過審,知縣以説服調解為主。
新上任的縣丞曹毅現在正站在二堂外,望着堂前高高掛着的一副楹聯,一張茸茸的虯髯大臉面無表情,可眼中卻飛快閃過一抹冷光。
楹聯上寫着“法行無親,令行無故;賞疑唯重,罰疑唯輕。”這幅楹聯可以説是標榜,也可以説是鞭策,每個人看到它,心中的受都不一樣。
曹毅是什麼受?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曹毅是行伍出身,甫任文官,也不習慣文官走路時那種一搖三擺的官步,了
官袍下襬,邁着大步走進了三堂。三堂是知縣辦公和居住的地方,西側的花廳內,黃知縣正
直着身子,端着景德鎮官窯瓷盞,慢條斯理的喝着茶。
黃知縣名叫黃睿德,四十來歲,他面相長得頗為莊嚴,一張白淨的俊臉,頜下一縷青須,看起來剛正不阿,眼中偶爾閃過幾分陰鷲。
他是洪武二十四年中的二甲進士,真正的科班出身,熬了五六年,上下活動了一番,終於補了江浦知縣這個實缺。
別看知縣只是個小小的七品官,可卻實實在在是個肥缺,多少進士甚至當科的狀元榜眼都爭着搶着當,黃睿德能當上這個知縣,全靠他銀子花得多,人也懂得進退。
細細啜了口茶,黃睿德眼睛微眯,彷彿在閉目養神。
花廳內的光線忽然一暗,黃睿德睜開眼,卻見門口站着一位魁梧大漢,穿着八品官袍,正靜靜的注視着他,見黃睿德睜開眼,曹毅拱手朗聲道:“下官曹毅,拜見縣尊大人。”黃睿德心中一動,忙站起身,微笑道:“這位莫非便是燕王殿下麾下勇將,我江浦縣新任的縣丞曹大人?”
“下官正是。”
“哈哈,曹大人勿需多禮,你我同衙為官,理應親如兄弟才是,以後江浦縣內大小事情,本官可要靠大人多多輔佐啊。”曹毅豪邁大笑道:“縣尊客氣了,下官新任文官,不懂規矩的地方多了,以後若有得罪之處,還請縣尊大人多多包涵。”二人客氣而虛偽的説着客套話,越説越親密,最後竟好象真成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寒暄了一陣,黃睿德客氣的請曹毅入座,趁着落座轉頭的一瞬間,黃睿德眼中飛快閃過一抹惱。
按官場規矩,新任官吏上任後,要在第一時間拜訪上官,聆聽訓誨,這是一個態度問題,從古至今,官場規矩歷來如此。
據他所知,曹毅七天前便到了江浦,並且住進了官驛。七天了,直到今天才姍姍拜見自己這位上官,這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沒把他這七品上官看在眼裏。
衙門內官吏衙役們的議論他都聽在耳裏,他們説的沒錯,一山不容二虎啊!
聽着曹毅豪邁不做作的大笑聲,黃睿德淡然微笑,眼中深深的鄙夷卻一閃而逝。
是的,鄙夷。十年寒窗,正經科班出身的他,從骨子裏看不起那些舞刀槍的武夫,你殺的人再多,你帶的兵再多,你還是一介武夫,一介
鄙不文,魯莽低俗的武夫!
一團和氣的寒暄客套中,一股陰冷的氣氛在花廳內盤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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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樓怎麼得罪咱們醉仙樓了?”蕭凡很好奇,祖宗都到八輩兒了,這得多大仇恨啊。
老蔡眼眶泛了紅,有種晶瑩的東西在眼眶中滾動。
“掌櫃的啊,咱們醉仙樓以前在江浦縣可是響噹噹的招牌,縣內大小官吏鄉紳,若説請客擺席,首選便是醉仙樓,那時可真是高朋滿堂,座無虛席…”蕭凡拍着老蔡的肩,安道:“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説重點,後來怎麼了?”老蔡
了
鼻子,道:“後來這金玉樓便開張了,當時它的生意很差,客人們吃慣了咱醉仙樓的味道,當然不太願意換新口味,再説金玉樓的廚子做的菜,味道確實沒咱們醉仙樓好,金玉樓的掌櫃急了,於是用卑鄙無恥的方法來整咱們…”
“什麼卑鄙無恥的方法?”
“金玉樓暗裏花銀子請了一些市井潑皮,每來咱們醉仙樓裏坐着,也不吃飯,每人佔了一張桌子,一壺茶五文錢,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漢那時當掌櫃,眼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找了潑皮頭兒去説項,那潑皮頭兒許是得了金玉樓莫大的好處,
本不買帳,後來他們愈發的變本加厲,朝咱們大堂內扔死老鼠,潑糞,放蛇,還打客人,掌櫃的您説,這樣下去,醉仙樓怎麼可能還有生意?”蕭凡眉頭皺了起來:“這些事難道陳老東家不知道?”老蔡苦着臉道:“怎麼不知道?潑皮鬧事的當天,老漢就去稟報了老東家。”
“那他為何不去報官?”老蔡搖頭道:“報不了,不能報啊…金玉樓是有來頭的。”
“什麼來頭?”老蔡聲音小了許多,壓着嗓子道:“它實際上是黃知縣開的酒樓。”蕭凡眼睛都直了:“怎麼可能?朝廷官員是不準經商的…”這點常識蕭凡還是有的,朱元璋特別痛恨商人,早就下過旨意,凡朝廷官員或官員家眷行商者,一律撤職查辦問罪,黃知縣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頂風作案?
“官員當然不能經商,不過黃知縣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金玉樓的掌櫃姓周,看起來跟黃知縣八杆子打不着,誰也查不出問題,可實際上這位周掌櫃是黃知縣一位老家僕的侄子,那位老家僕是黃知縣出了五服的遠親,早就回鄉養老了,就算當年的錦衣衞還在,也查不出這金玉樓跟黃知縣的關係呀…”蕭凡面容有點苦澀:“這關係確實繞得遠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其實縣裏衙門的那些官吏差役,還有鄉紳都知道,沒人明着説罷了,事情一傳開,為了知縣的面子,您説,誰不得顛兒
顛兒去金玉樓吃飯,拍知縣的馬
呀,那些潑皮來鬧事,老東家敢報官嗎?那不是給家裏惹禍?老東家吃了這麼個暗虧,只好忍氣
聲,眼睜睜看着金玉樓把咱們醉仙樓擠兑得一天不如一天了…”蕭凡聞言義憤填膺,他氣啊,氣得揪頭髮啊…老蔡見蕭凡滿臉怒
,連面孔都扭曲了,急忙安
道:“俗話説民不與官鬥,掌櫃的,已經是這樣了,您就彆氣了,惡人遲早會遭報應的,老天會懲罰他…”這詛咒咒得真消極…
蕭凡氣道:“我會為這個生氣嗎?”
“那您氣什麼?”蕭凡眼睛快噴出火了。
原以為當掌櫃是報酬,現在才知道是懲罰,陳四六這個老傢伙,太卑鄙了!不就是沒娶你女兒嗎?至於這樣打擊報復我?要我跟背景強硬的金玉樓打擂台,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嗎?
當鴨子他不介意,可他不喜歡當烤鴨!蕭凡腦子裏飛快閃過一道名菜的做法。
北京烤鴨,選白肥美鴨子一隻,甜麪醬100克,麥芽糖6匙,料酒3匙,均勻刷在鴨子身上,爐火正面烘烤20分鐘,反面烘烤20分鐘,烤啊烤啊…熱!好熱!熱得冒油…
陳四六面含獰笑刷着甜麪醬,烤啊烤啊…一邊烤還一邊關心的問:“蕭掌櫃,熱不熱?快中暑了吧?別急,你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