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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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枝下意識往前面瞟了眼,老先生正抑揚頓挫地講解着《禮記·大學》格物致知那篇內容,連坐在最前的六皇子楚琥正捏着宮婢的胳膊調笑都沒發現。她又往門口那看,卻發現嵇嵐輕描淡寫地移開了視線,望向了門外暖陽。
楚言枝仍不敢説話,便寫了字條給紅裳看:“已換過了,午時回去再説吧。”
紅裳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她已經換上了條素月華裙,猜到她可能不需要再出去折騰了,心裏鬆口氣的同時也愧疚自己竟沒有考慮周全,是該在車輦裏備上月事帶的。
辰時末下了早朝,成安帝從奉天門一路來了文華殿。汪符和錢錦都跟在他身後,另有一個生面孔,是趙關被貶謫到應天府後由汪符新提拔上來的,叫石元思,長了張瘦長臉,個子不低,但脊背總習慣比旁人彎兩分,在人羣裏反而不顯眼了。他笑起來臉上褶子很多,
出的牙又黃又磕磣的。打了幾次照面後,楚言枝不怎麼喜歡這個人,總覺得他過分諂媚了些。
楚言枝不看向五皇子楚瑜,從見過父皇行禮坐下,到父皇同兩位講師過問情況,他始終沒抬過頭。
以前楚言枝看到他,他都是躲在哥哥四皇子楚瓊身後,做什麼都要先問過楚瓊的意見。有一回她帶了年嬤嬤新做的核桃仁芝麻酥糖給每個人分了些,楚瓊不肯要,楚瑜眼巴巴地盯她手心看好久,見賢嬪不注意才拽拽楚瓊的胳膊,問自己能不能吃。
如今楚瓊離了宮,只他一個面對賢嬪,子想必很不好過。聽江姨説,賢嬪自從被罰
足,又被降為嬪位後,脾氣比從前更差,這兩年從她那被髮往安樂堂,甚至直接抬出去埋了的宮婢就有三五個。
前些年闔宮上下眼紅娘親的人不在少數,明裏暗裏使絆子的也有,但孃親都能應對過去,時間長了見孃親並無再有身孕的意思,人也温和不貪利,比起樹敵,她們都更願意和長宮
好。特別是賢嬪的事一出,連育有兩位皇子,一向極傲氣的賢嬪都沒討到好果子吃,哪還有人敢動手腳。
楚言枝一直覺得宮裏最不安生的就是賢嬪了,她要是肯好好過子,哪會淪落到這般田地。不過江貴人説,賢嬪恐怕是存了讓自己兒子當東宮太子的心思,才事事不肯落人之後的。先前她和寧妃爭得厲害,後來想跟孃親爭,這回倒好,爭無可爭了。
那個趙關也是眼饞錢錦在司禮監的地位,逮着機會了想通過賢妃入手把長宮、坤寧宮和東廠一併打壓下去,卻沒料到那件事本就是陛下親自安排的。一失足,則成千古恨。
成安帝翻看過今幾個皇子學的篇目內容,走到楚姝的桌案前,搖頭失笑道:“你最是不肯饒人的,偏偏要佔最好的位置。”
楚姝已不像小時候那樣會對他肆意撒嬌了,聞言只笑着道:“這是父皇好不容易為兒臣爭取到的讀書機會,兒臣當然要好好珍惜了。”
成安帝含笑拿起她勾勾畫畫過的書本,並不搭話,招來嵇嵐,單對楚姝道:“看你圈出這麼多,是不是有不少沒聽透徹的地方?嵇愛卿是新科狀元,學富五車,你不懂的可以問他。”
楚姝瞥了眼嵇嵐,他始終眉目淺淡,垂眸不語。
楚言枝正要拿起書去問問那個老先生自己方才沒聽懂的內容,成安帝就過來了,彎身笑眯眯地摸摸她的頭:“枝枝第一天來聽講,覺如何?”
她都這麼大了,成安帝還是習慣把她當個小孩兒逗玩,楚言枝心裏不適,指了幾處標記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都不太懂。格物到底為何意?”
“你才初學,不懂正常。”成安帝笑着親自給她講解了那幾處細節,最後道,“不需你深研明白,知道格物致知就是切忌囫圇棗,要以事實為先即可。”
楚言枝慢慢點了點頭,心裏卻忍不住發笑。父皇不覺得這話聽着矛盾嗎?一邊告訴她要切忌囫圇棗,一邊又説她不需要把理解得太透徹。
可她來文華殿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在父皇眼裏,不僅不指望她讀了書能有什麼大用,還怕她會有大用。再繼續糾結這些,不痛快的只會是她自己。
成安帝見她這書底下似乎還墊着一張紙,猜想她定是無心聽講,所以胡寫胡畫了不少東西,抬指將之一。
楚言枝臉霎時一白,起身摞起狼奴面前那沓字紙,都遞給了成安帝:“……父皇瞧這些字寫得如何?是狼奴默的大周律法。”
她緊張地看成安帝在那張紙上掃了一眼,接着視線被她遞來的字紙蓋住了,便笑着翻看了幾張,抬眸格外欣賞地打量着也有些緊張的狼奴:“想不到辛恩的愛徒不但功夫練得好,字也練得漂亮。”
他又把字紙遞給旁邊的兩位講師看,拍拍狼奴堅實的肩膀:“比你師父寫得好,靈氣也足。”
狼奴剛鬆了口氣,心又提了起來,視線跟着那張紙,眼看着老講師將那沓紙隨手分了兩份,將另一半遞給了嵇嵐,心不在焉地應着成安帝的話:“都是師父教的。”
成安帝對楚言枝挑眉道:“依朕看,你的字也不如辛鞘漂亮,可要多練。常説字如其人,字練得漂亮了對女孩兒家也有好處。”
楚言枝的眼睛也忍不住往嵇嵐手上看,眼睜睜看他真一張張品鑑似的慢慢翻過去,老講師還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點評着。她勉強笑笑,一邊祈禱着他們別看到中間那句話,一邊回道:“……知道了,會好好練的。”
早知道把那張紙帶出去撕碎扔了!那句話被誰瞧見了都是麻煩,定會對她和狼奴之間的關係產生猜疑。萬一被傳出去,還極有可能會被那些朝臣以女子葵水玷污文華殿文脈為由批駁她和三姐姐……麻煩無窮。
楚言枝不敢細想,只希望嵇嵐能別看得那麼仔細。
嵇嵐翻到最後,那老講師還遞來另一份想要和他換看看。楚言枝心臟狂跳,卻不知該以什麼理由再去打斷他們。方才請教的問題父皇已經親自為她解答了,練的字……她還沒寫幾個字,拿不出來。
楚言枝心亂如麻,卻見嵇嵐神情並無異常地接過另一份,順勢將兩沓紙摞在一起,放回了楚言枝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