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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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約定決鬥的地方,他又是一震。他發現這兒早已聚滿了人,密密重重地圍成了一個圈子。

本來還是在嗡嗡地低語,當他的影子突然出現時,一下子,靜了下來,幾千個人,突地變得鴉雀無聲。

那是一種令人很難過的氣氛。預讓看看那些人,一半是身着甲衣的趙國士卒,另一半是河東的百姓,甲冑鮮明的戰士們空着雙手,但布衣的百姓們反而執着刀戈,這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王飛虎恭謹的走過來,施了一禮,親手接過他的馬匹説道:“大哥,您來了,昨夜安好?”

“很好。飽睡了一夜,小桃還沒起來呢。”

“小桃?”王飛虎現出了疑惑之

預讓道:“是啊!我已經找到了小桃。難道你還不知道?”

“小弟不知道。她還好吧?”

“好得很,她就在那棟農舍裏,你知道那地方嗎?”王飛虎的答覆是令預讓頗為吃驚,他居然不知道那所農舍的事。不過他又繼續解釋道:“這都是文姜夫人安排的?她安排的事,小弟從不過問。”

“那所屋子經營已很久了,看情形她是準備闢來跟我一起隱居的,你怎會不知道?”王飛虎道:“那小弟就不會知道了。文姜夫人説過,她自己看好了一個地方,待大哥由趙國回來後,可以共偕隱居,遠避塵世。她不讓小弟知道那地方,就是怕小弟後會去打擾。她説住那兒後,至少要隔離塵世十來年!”預讓笑道:“那個地方雖然僻靜,也不能説是隔避人世,何況人也不能隔絕人世而生活。”

“夫人對那些都有安排,有一些真心崇拜追隨她的人會去幫她的,這次送小桃,她就挑了那幾個人,小弟心想,可能就是那個地方了。那兒很好嗎?”預讓笑道:“好極了,林木森森,土地肥沃,原野廣闊,水源充足,林中有鳥獸,河中有魚蝦,是居家耕作最好的地方,只是人煙太稀,而且來往不便,騎馬還要走上半天呢!”

“這都不成問題,只要把常生計的必需之物多帶一點去就行了。那兒沒遭到破壞吧?”

“沒有。”預讓道:“而且姚開山也被我驅走了,送小桃去的三個人都還好好的。以後小桃若是有什麼所需,她會出去找你,希望你能照顧她一下。”

“兄長,”王飛虎道:“這個毋勞吩咐,這是小弟應盡的責任。”

“我説的照顧不是物質所需。那兒不缺生計,而且貯備極豐,我説是別讓人去打擾她…”

“那更沒問題。四周邊境都是智伯的私邑地,小弟在河東,對那些土地有絕對的主權,沒人會去幹擾。”

“你在河東是沒問題,萬一要離開河東,你必須把你那兒作個完善的處置。”

“大哥放心好了,智伯生前,已經署券劃界,把一塊土地贈給了大哥,大概就是那一片地區,那已是您的產業,沒有人再能奪走了。”

“什麼?那是我土地,我怎麼不知道?”

“是文姜夫人經手的,她或許是想給大哥一個驚喜。”

“這…無功不受祿,我未立寸功,何顏受賞?”

“兄長,這就是你太矯情了,文姜夫人卻不這麼想。她説你們夫婦為智伯也好,為河東也好,所作的犧牲都大,要求寸土為後人立足棲身之處,可受之而無愧。”預讓終於長嘆了一聲:“飛虎,文姜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於連死後的一切,包括子孫再年生計,都作了妥善的安排。”

“夫人是當世無二的奇女子,但凡聽過她名字的人,無不景仰稱讚。”預讓又是一嘆道:“我卻不知道娶了這樣的一個子是幸運呢,還是不幸。”王飛虎愕然道:“大哥怎麼這樣想呢?得婦如此,舉世所羨,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沒有不滿足的地方,她全安排得好好的。她的安排,既不容人推拒,也不讓人選擇…”王飛虎終於有點懂了:“大哥可是認為她太專擅了?”預讓搖頭道:“我沒有這個覺。她的每一件安排都是合情合理,沒有能比她所想的更周到了,所以我才説她不讓人拒絕…”

“但她對大哥卻是絕對尊重,一切都是以大哥的意念為主,從不曾對大哥的決定有所執拗。”預讓苦笑道:“是的,她的確是這樣的。她沒有違拗過我的意思,因為那本是她自己意思,她只是巧妙地運用情勢,使我順着她的意願,演變為我的意願而已。”王飛虎愕然道:“兄弟實在不明白兄長的話。”預讓一聲長嘆道:“別説你難以明白,我也是今天清晨要出發前才想通了這個問題。今天清晨在林中,鳥語、花香,芳草茂盛,狐兔徜徉,一片平和的氣象,而我無法停下來欣賞,因為我要來決鬥。那時,我就忍不住想,我這一斗究竟是為了什麼?”王飛虎道:“是啊!小弟也曾想勸阻大哥的,可是大哥説為了一個劍士的信守和承諾,小弟就無以為言了。”預讓道:“我過了一天的農夫生活,覺得很平靜,也很快樂。若是以前,我可以放下了劍,放棄了劍客這個身份,忘掉了劍士的榮譽和信條,平平實實的做一個農夫。”

“現在也可以,沒有人着大哥。”

“不行,文姜着我。她唯恐我會改變,搶先一步仰藥以殉,着我非貫澈到底不可。

假如我在這時侯撒手,我將成為天下人不齒的對象,普天之下無我立足之地。”王飛虎怔住了。站在預讓的地位上看,的確是如此的。當然,他若不在乎別人的笑罵,也可以那樣做,但預讓卻不可能那樣子活着。

一個成了名的劍手,必須要有一個轟轟烈烈的死。沒沒以終,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突破了,絕不可能屈辱地活下去,他們已受慣了人們的尊敬。

預讓又是一嘆道:“文姜跟趙侯沒有私仇,她跟智伯之間,也沒有我這樣過命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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