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遊山水女尼惹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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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沈宇鄭重誠懇地道:“假如厲兄宣稱,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則一切道理都不必講。如果要説理,就須公公正正地講究,不可含糊。”
“你講吧,我決不含糊。”
“很好,厲兄同時亦説過,一個人的該死與否,很是明顯。但事實上卻不然,姑不論你所定的該死標準,會不會太濫太易,僅僅就當時的情形分析,你就顯然有欠公道了。何以説你有欠公道呢?那就是因為審判者,亦同時是當事人身份。”厲斜道:“這又如何了?”
“請想想看,一個是審判者,一個是待決之囚。而他們之間,又有敵對事件發生。在這等情況之下,誰敢保證審判者不受情緒的影響?例如你極惱恨某甲破壞了你一個計劃,而某甲本身果然亦不是什麼好人,於是就在厭恨之下,會不會迅速地決定此人該死呢?答案是一定會有這種傾向。因此,你這時的考慮,在基本上就是不公道的,因為你沒有超然事外的立場之故。”他的分析,已經具有強力理由,足以令厲斜難以反駁了。但他還不停止,只略略頓了一頓,又道:“還有兩點,一發要請教厲兄的。”厲斜嘆一口氣,道:“竟然還有兩點之多麼?”
“是的,第一點是,訪問厲兄憑藉什麼審判另一個人的生死?在你指的是學問方面。你不見得諳通大明律例,更不見得對法律有過湛研究,因此,你憑什麼判人死罪?”厲斜當然無法回答,只哼了一聲。
沈宇侃侃言道:“這一點細研之下,不外是兩大原因。第一個原因是你擁有足以殺死對方的武功,這是你的權力。第二個原因是你覺得他該死。請注意覺得這兩字的意義,意思是你是憑情去判決對方的生死,而不是撇去愛憎喜怒。以及撇去利害關係時所下的判決,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在這等情況之下,無法保證必能公道。”青蓮師太第~次
口道:“這就是沒有超然的立場之故了。”厲斜也點點頭,道:一這一點倒是不假,還有呢?”沈宇道:“第二點是你萬一判決錯誤,自己也發覺了。可是人死不能復生,請問厲兄對此情況,如何自處?”厲斜道:“第一點,我心中覺得不安,這是良心的懲罰。第二,我認為這是免不了之事,即使是朝廷法司,諳通法律,亦不可避免會有冤獄情事發生。所以這是免不了的現象,不須多論。”青蓮師太在一邊點頭,認為厲斜的解釋很對,道;“不錯,他對自己良心負責,也就是。”沈宇以和緩而堅決的語氣道:“這卻不見得,為什麼這樣説呢?因為在判決當時的情況,厲兄不能與國家法曹相比。若是定要相比,那麼厲兄乃是受了賄賂的法營,不論是否判得對,首先就得處以刑罰。”厲斜皺眉道:“你不覺得這話近乎強辯麼?”
“厲兄著作此想,亦是沒有辦法之事,在下只好由得你去想了。”青蓮師大道:“為何你有這等譬喻呢?”沈宇道:“你當必也知道國家為何要處罰受賄的法曹,便是為審判者一旦受賄,便失去超然的立場,而與兩方當事人的一方,發生了由切關係。也可以説,他已成為當事人之一了,所以這場審判,也許結果很正確,但這個法司一定要受到處罰,此一判決,亦須重新推究。”他轉眼向厲斜望去,道:“而厲兄你簡直就是當事人,本沒有法官的超然地位。因此若然定要與法曹相比,只好當作是經受賄的官吏看待。”青蓮師太與厲斜面面相覷,對於沈宇的議論,
到既有道理而又絕無故意刁難強辯之意。
沈宇見厲斜的表現良好,甚有風度,當下接着説道:“故此如果厲兄你具有法曹的超然立場,則一旦失誤而做成冤獄,便不能僅以良心不安卸去責任,必須以誤殺之罪處以適當刑罰。正如兩人發生爭執衝突,有理的一方,不慎失手殺死對方,仍然須要負起重大刑責,決計不能以於心不安,就可以輕輕卸去責任的。”他似是越講越有道理,厲斜只有聆聽的份,而沒有法子再為自己辯護了。
要知沈宇處處站穩了腳步,特別聲明過這是厲斜願意講理求得公道,才可以加以研討。
如果他不講理,實行強權,那麼一切理論,都是多餘的了。
院中一時靜寂下來,每個人好像都有很多事情要想,大家默然不語。
過了一陣,厲斜才道:“想不到沈宇你的見識和學問,大是高明。只不知你對艾琳加諸於你的追迫,有什麼話説沒有?”
“沒有什麼好説的。”沈宇道:“她挾私憤以行事,原本就不打算講理,我是當事人的兒子,心中也覺得應該代父受過,所以倒是心平氣和得很,也沒有可怨之處。”他略一停頓,目光直注厲斜,又道:“在下很願得知厲兄今後的做法,是繼續儘可能以別人的命,來磨練你自己,使之形成冷酷無情的
格呢?抑是潛心盡力從正道修習武功,使你的刀法,終於能成為宇內無匹?”厲斜道:“現在還不知道,但除非得自甘放棄刀法的最上乘境界,如若不然,我瞧大概不會改變的。”沈宇拱拱手,道:“承你坦白見告,在下深深
謝。”厲斜道:“此事與你有何相干?”沈宇道:“在下一直覺得活着沒有什麼意思。同時亦認為沒有法子可以化解先父所結下仇恨,是以之故,早萌死念。但如果厲兄繼續冷酷地追求刀法最高境界,則在下便有了阻止你的責任,這就是我須得活下去的理由啦!”厲斜聽了沈宇的話,沒有馬上作聲,默然尋思了一陣,才道:“這樣説來,你覺是準備在武功上壓倒我,使我不能橫行宇內了,是也不是?”沈宇道:“若是有此必要,我將這樣做,當然如果你雖然在刀法上大有進境,可是並不為惡的話,我縱然贏得你,亦將讓你獲得天下第一的榮譽。”厲斜
然作
,道:“誰稀罕你的相讓,而且我堅信你決計贏不了我”沈宇道:“目前我的確非是你的敵手,但假以時
,就不一定了。”他説這話之時,乃是從實説出心中之言,不過話一出口,立刻
到後悔。
厲斜已仰頭冷笑道:“聽起來你似乎真有這等信心呢!我對此反應的第一個意念,就是目前立即殺死你,以免留下後患。”一旁的青蓮師太,可真替沈宇捏一把冷汗,心想:“以厲斜這等人,當然是這樣做無疑。”她的念頭剛剛轉過,便聽厲斜繼續道:“可是為了證實我另一個想法,所以我不殺你。
我這個想法是你絕對贏不了我,不過我這刻雖不殺作,卻勢必要令你到痛苦一輩子?”沈宇聳聳肩,問道:“你有什麼方法使我痛苦一輩子。”
“我且舉個例子與你聽聽。”厲斜説:“例如在情場上,我將奪你的愛人。只要給我知道你有了新的心上人,我就去把她搶過來。我想,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使你終身痛苦了,何況尚有其他。”沈宇不微笑起來,道:“
情這件事,並非用武力就可能奪取得到的,你未免吹得離了譜兒啦!”厲斜哼了一聲,道:“本人自有千百種奇妙的手段,定能無往而不利。你要是不信,立即可以設法證明,可惜的是你目下尚無情人。”他的目光轉到秀麗的青蓮師大面上,又道:“你不必瞪眼睛,假如你是他的情人,則哪怕你已聽見我的話而在心中預作準備,我仍可以將你搶過來。”青蓮師太
不住冷笑一聲,道:“你大概算得上天下間最狂妄自大的人啦!”厲斜凝視着她,面
變得温和得多,説道:“我已經説過,為了使沈宇~輩子痛苦,我有我的辦法手段,可以把你奪取過來,你不要不信我的話。”青蓮師大道:“我不信,可惜我沒有法子供你作試驗。”她本意是説,由於她已是出家之人,所以
本不能與沈宇要好,是以無法作這個實驗。
但厲斜卻不知道她是出家人,當下道:“以我看來,你對沈宇的印象很不錯,只要有時間泡在一起,八成會發生男女之情。”青蓮師太搖頭道:“沒有的事,我與他絕不可能發生情。”厲斜眼珠一轉,想到一個辦法,並且決定依計行事。
他轉過眼睛向沈宇瞪視,沉聲道:“咱們講了半天,都是廢話。現在我不妨把一件秘密告訴你,只不知你願不願聽?”沈宇道:“你如果願説,我就聽聽。”厲斜道:“這個秘密與艾琳有關,所以你應該很想知道才對,艾琳已經答應過我,願意在最短期間內嫁給我。”這個消息來得如此突然,沈宇不一怔,但旋即想起他剛才之言,當下道:“你敢是認為艾琳與我之間,有了情愛,所以趕快搶去了她?”
“那倒不是。”厲斜道:“她是我平生唯一愛上的女孩子,所以我渴望娶她為。不過她也有一個條件。”
“那是什麼條件?”沈宇連忙詢問,好像希望艾琳的條件難以辦到,因而厲斜娶不成她。
厲斜道:“她的條件最簡單不過,就是拿你的人頭去送給她。”沈宇不能不相信這話,當下道:“既是如此,你今晚定必取我命了,是也不是?”
“不錯,這正是我為何非得殺死你的朋友不可的真正原因了。因為我曉得只要你發現了他們身死,一定會驗看死因,我就不必耗費氣力到處找你了。”沈宇道:“那麼你為何還不動手?”厲斜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他轉眼望向青蓮師太,接着道:“你既是與他不沾親不帶故,那就趕緊走開,我亦不追究你想暗算於我之事。如若不然,連你也不活不成。”青蓮師太毫不考慮地搖搖頭,道:“不行,我要親眼看着你殺死他。”厲斜道:“你竟不説留下幫助他,而説瞧我殺他,回答得很巧妙。不過我卻有個病,沒有法子在女人面前殺人。”青蓮師太道:“若然如此,我一天不走開,你就一天殺不了他啦!”厲斜不悦地道:“哦,莫非你想幫忙他?”青蓮師大道:“老實説,我最大的興趣,還是在你們兩人的武功上。聽説沈宇能與你一拼,別的高手都不堪你一擊,對不對?”厲斜道:“他的武功相當不錯,但也説不上與我一拼,只不過可以比別人稍為支持得久一點兒而已,你叫什麼名字?”青蓮師太道:“我叫青青。”
“青青你聽着,趁我心情還好之時,知機速退,我便不為難你。不然的話…”
“不然便怎樣?你可是想迫我與沈宇聯手與你一拼?”厲斜估計一下,才道:“你幫他也不行。”青蓮師大道:“那也不一定,否則你就用不着考慮了,試想你剛才發出的刀氣,何等凌厲,而我卻能夠一直行出來,毫無異樣,可見我的武功,畢竟不弱。至於高到什麼程度,卻不易猜測。”她接着迅快地向沈宇道:“假如他向我動手,你務必立即全力出手助我。説不定我們猛攻之下,能夠制他死命。”沈宇點點頭,青蓮師太道:“你這一答應,厲斜就須得小心行事,不敢貿然出手啦,這是先發制人之計。”厲斜點頭道:“這一回青青你和沈宇,都顯出了過人的機智,及時將利害得失陳示,使本人不至於輕舉妄動。但我這個人,卻專門要做不可能做到之事。”青蓮師太與沈宇~聽這話,登時緊張起來,急忙提聚功力,準備應戰。他們皆是高手之,是以不約而同地跨步移位,佈下最堅強的聯手之勢。
厲斜眼看他們並肩而立,形成了呼應之勢,不皺皺眉頭,道:“你們不要着急,本人現下還不打算出手。”青蓮師太道;“你打算見時動手?”厲斜冷冷道:“我將在三天之內,取沈宇
命。你就算能夠與他寸步不離,我也找得到下手的機會,你信不信?”這個冷酷厲害的刀法大家,就是有這麼一點兒奇怪之處,所説的話,叫人不能相信。因為,他的口氣聲調等等,無不顯示出十分堅決的意思,以及咄咄迫人的自信。青蓮師大打從深心底相信起來,不
點點頭。
厲斜這時才仰天冷笑,道:“你相信就好,三天之後,本人得以與你單獨會面。那時候,你定將後悔與我為敵之事,同時方知道我將怎樣對付你,換句話説,在目前你決計猜想不出。”沈宇道:“厲兄宣佈了決心和辦法之後,馬上就走,是也不是?”厲斜點點頭,道:“你若是不服氣,馬上向我挑戰的話,亦無不可。”
“在下豈敢如此不自量力。只不過我從你口氣中,聽出一點兒很奇怪的道理,那就是你固執地保持你不在女孩子面前殺人的習慣,還不惜把自己置於艱困之境,先將內情告訴了這位姑娘,然後宣稱在三限期之內,不管她把我盯得多麼緊,你亦能找到機會,將我殺死,是不是這樣?”厲斜點頭道:“不錯。”
“然後你才對付這位姑娘,對麼?”
“是的。”
“你的固執,以及把自己置於困難的境地中,那是你大英雄心理作祟,這一點在下尚可瞭解。但你不惜曠廢時間,做這等一時之快的事,不但不划算,何時亦不是你這種成功的人願意採取的途徑,因此,我大膽評論一句,你的宣稱,恐怕靠不住。”厲斜聳聳肩,道:“你信與不信,我不須放在心上。只要青青相信就行啦,因為這些都是做給她看的,你在這~場表演中,只不過是個待死之囚而已。”他轉眼望着青蓮師太,問道:“你信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