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賊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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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沒有這麼多的馬可以換,手裏也沒拿着繩子和刀!”李旭大口息着,彷彿心和肺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兩個人,四匹良駒,昨夜大夥的如意算盤打得
妙。只是誰也沒有考慮到,一旦阿史那家族發了怒,半個草原都要為之戰慄。
身後的追兵顯然不是一夥的,有的是突厥士兵,更多的卻是普通牧人。在他們眼裏,得罪了阿史那家族,就等於是全體突厥人的仇敵。而從東方的武列水到西方的土火羅,萬里草原都是突厥人的天下。
身背後傳來一聲衰弱的馬嘶,剛剛被徐大眼換下的桃花青身體晃了晃,委屈地停住了腳步。一整天沒吃過東西,又斷斷續續奔跑了三百多里,身為突厥貴族坐騎的它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而身後的號角聲像一種呼喚,招呼它停下來喝清水,吃豆子和雞蛋。此時兩個不知道憐惜的主人還在沒命地向黑暗和未知中狂奔,傻驢子才會繼續跟着他們跑。
“沒用的東西!”徐大眼低聲罵了一句。話音剛落,另一匹被李旭換下來的踏雪煙雲也離了隊伍。而徐大眼
下的烏鐵騅和李旭
下的黑風則暴躁地嘶鳴着,試圖停下來等待身後的夥伴。
“那些號角聲有古怪!”李旭迅速判斷出了問題關鍵所在。在家裏驅使青花騾子時,他就習慣邊吹口哨邊添食喂水。久而久之,青花騾子便形成了習慣,只要聽見口哨聲,立刻就會向牲口棚裏邊擠。
“阿史那卻禺可真下本錢!”徐大眼苦笑,使勁用弓弦向坐騎股後
了幾下。烏鐵騅吃痛不過,只得撒開四蹄繼續逃命。李旭心中不捨,卻也不得不用腿使勁磕打黑風兩肋,邊磕,邊嘮嘮叨叨地念道:“黑風,黑風,快跑,快跑。明天早晨打只兔子,大腿和脊背都留給你!”不知道是因為肋部被踢得痛還是因為聽懂了主人的話,黑風抖擻
神,撒腿狂奔。二人又奔出了三十多里,身後的犬吠和角鳴聲終於小了些。徐大眼和李旭緩緩放慢坐騎,藉着星光彼此互視,卻發現對方人和馬都像剛從沼澤中滾過的,渾身上下都淌滿了泥漿。
“照這樣下去,不被捉住也得累死!”徐大眼息着大笑,璀璨的星光從天上
下來,照亮他一口潔白的牙齒。
“倆韓信要被捉住了,卻不知道突厥人有沒有劉三兒的心!”李旭望着徐大眼滿是塵灰的臉,大笑。自出
以來,二人的關係由遠而近,漸成莫逆之
。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像今晚這般,共同去面對近在咫尺的死亡!
不對,應該還有一次,那是在月牙湖畔面對追兵的時候。茂功兄指揮若定,以六人之力突破了二十八人的圍追堵截。他明明可以留在霫部繼續實踐他的兵法,卻為了自己跑到冰天雪地裏,然後又為了自己這個朋友拒絕了卻禺的好意。
想到這,李旭突然有些後悔拉着徐大眼一起逃亡,如果自己一個人逃了,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把朋友陷到這無法避免的危機當中。
“此,此番,累了茂功兄!”
“扯淡,我現在抓你去見卻禺,他還能放過我來!”徐大眼的雙眉豎了豎,低聲罵道。方要教訓李旭不應該説這些無聊的話,耳畔又聽見一陣犬吠,緊跟着,馬蹄聲悶雷一樣從兩側捲來。
二人大驚,打馬急促奔逃。如是幾次,人和坐騎都幾乎跑了力,身後的犬吠聲卻始終若即若離。跑着跑着,突然,烏鐵騅發出一聲悲鳴,腿一軟,緩緩向下跪去。
“拉住我!”李旭伸手,扯住徐大眼手腕。徐大眼雙腳猛跺,身體藉着李旭的手臂在烏鐵騅倒地的剎那間跳將起來,掠過尺許距離,穩穩地落在了黑風的背上。
背上猛然多出一個人,本來就已經筋疲力盡的黑風體力更是不支。無論李旭許諾什麼野兔、山雞、羊羔,都無法再令它腳步加快。不一會兒,身後的犬吠聲又大,一條耀眼的火龍再次咬住了獵物的尾巴。
“這樣不成,你自己逃,放我下馬!”徐大眼在李旭身後低聲命令。
“同生共死!”李旭咬着牙回答。是為了自己,徐茂功才落到被人追殺的田地。如果扔下茂功兄一個先逃,自己這輩子良心都不得安寧。
“扯淡!兩個人都死了,誰給咱們報仇!”徐大眼怒罵。李旭卻不肯聽,腿雙如兩條鞭子般,不停地踢打着黑風的肋腹。
黑風最後的一絲體力也被主人壓榨了出來,悲嘶着,四蹄跨度盡力加大。背上的分量卻如一座小山,一次次壓得它想要倒下去,沉睡不起。
“你這蠢驢!”看看前面發了瘋一樣踢打坐騎的李旭,再看看身後那越來越近的火把。徐大眼心急如焚,猛然,他想起了一條計策。
“好兄弟,你今年十五,對吧!”徐大眼不再咒罵,俯在李旭耳邊,低聲問。
“嗯!”李旭順口回答。身後犬吠聲越來越近,他不知道徐大眼此刻怎麼突然婆婆媽媽起來。
“我今年十七,是你哥哥!”徐大眼笑着説道,右手輕輕地從靴筒裏掏出一把匕首。璀璨的星光照亮匕首冰冷的霜刃,也照亮了他的眼睛。
“前邊有個山谷!”李旭低聲説道,猛然側頭,眼角的餘光看見了徐大眼手中有東西在閃。
沒等他説出一個字,徐茂功眼中突然光大盛,單手一撐,整個人飛離了馬背,在身體凌空的那一瞬間,匕首狠狠地紮在了黑風的
股上。
“唏――”黑風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整個身體騰空向前飛奔。李旭張大嘴巴,眼睜睜看見徐大眼如一顆星般墜入了身背後的草叢裏。
“茂功兄――”他嚇得心臟都跳出了嗓子,用力試圖調轉馬頭。股後捱了一刀的黑風卻不肯聽命,撒開四蹄,以最快的可能向前,向前。
“茂功兄―――”李旭聽見自己的悲呼在草原上回蕩。也聽見犬吠聲和馬蹄聲從背後傳來。突然,他把心一橫,從背上的褡褳中摸出一件外套,緊接着,以最快速度從間摸出了火摺子,點燃了這件絲質長袍。
這是他和徐大眼二人去年在漁陽郡教訓兩個仗勢欺人的突厥人時,被救的漢族小販送給他們的謝禮。湖藍,是少年讀書人最喜歡的顏
。李旭送了一塊給陶闊
絲,陶闊
絲向晴姨請教後,親手給他縫了一件外袍。不合身,卻非常温暖。
絲綢做的長袍快速燃了起來,照亮漫漫長夜。犬吠聲、馬蹄聲都被這驟然而起的火光引,百餘名突厥武士策動戰馬,望着火光追將過來。
“我打了一頭狼,一頭狼,用他的內臟來喂野驢。我打了一頭鹿,一頭鹿,用它的皮來縫戰衣。我沒有打氈包旁邊的豹子,它在我出獵時替我獵鹿。我
死天空中的黑雕,它指引豺狼攻擊我的牛羊…。”李旭揮動着手中的火衣,用突厥語大聲唱着。牧歌中的意思被他完全顛倒了,字字觸犯着突厥人的忌諱。他眼中含着淚,心中卻無傷,亦無懼。
“我打了一頭狼,一頭狼,用他的內臟來喂野驢…。”歌聲穿透黑暗,又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