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盛世六下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一卷下曲第一章盛世(六下)出發的
子一天天臨近,李家的人也漸漸忙碌起來。李旭平時上學騎的那匹大青花騾子跑不快,只能用來馱貨,不可用來乘人。所以李懋特地將自己此番販賣回來準備催肥了賺錢的三匹突厥瘦馬中挑出最強壯的一匹來,配了新的嚼絡鞍凳,給兒子當坐騎。
舅舅張寶生則把當賣皮貨收到的錢藉着給外甥湊盤纏的理由全部送回了李家。李張氏好推歹推,張寶生最終只肯收下三十個
好算作給
子的跑腿錢,其餘的硬
進了李張氏手裏“窮家富路,咱們再苦,但不至於揭不開鍋。旭官出門在外,多一文錢在身,就多一份膽氣!”
“也好,等咱家旭官賺了錢,讓他給你沽酒!”李張氏接過帶着汗味的荷包,強笑着説道。一轉過身,立刻用手背去眼睛。
“你這作甚,他能出門幫襯家裏,是好事兒啊。難道你還能把他夾在胳膊底下護一輩子!”張寶生不忍看妹妹難過,低聲勸。聽説侄兒棄學,他亦非常失望,恨不得上門與李懋打上一架,讓他斷了這個短視的念頭。但家裏的婆娘卻説:任誰家的父母都不會禍害自己的孩子,妹夫這麼安排,肯定是有什麼長遠打算,或是有什麼不得以之處。所以張寶生也只得強作歡顏來賀,順便看看妹夫這裏是否有轉不開的急難需要自己幫忙。
“他文章寫得好,字也周整。當年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説旭子是李家祖墳上一壟蒿子…。”李張氏低聲説着,用手抹乾眼角的淚。無奈壞了兒子的前程,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心安。(注1)“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一時黯淡,誰又能看得出今後短長來!旭官這孩子生就一身福氣相,你放心,他將來肯定有機會出頭!”張寶生裝做信心十足的樣子,故作神秘地解釋。
李張氏不説話了,兒子臨行,最忌説出錯話來壞了口彩。明知道哥哥是安自己,也只能把安
的話當希望來聽。況且兒子還小,誰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的前途在等着他!
想到這,心下稍寬。把刮光家底蒐羅出來的錢湊在一起,穿成一百文一小串,打在了行李捲裏,與乾糧吃食,厚衫夾襖歸做一堆,怕人路上看見起了歹意,又特地在裝銅錢的袋子外邊縫了一個麻布口袋,髒兮兮的,彷彿裏邊裝得全是破爛。
待晚上李懋回家,夫兩個少不得又在燈下把所有東西重新翻檢一遍。禦寒穿的冬衣,防暑穿的絲裾,互相提醒着,越收攏越多。直到李旭在一旁“抗議”説,如果把東西全部帶上,已經可以壓垮兩頭騾子,夫
兩個才相對苦笑了幾聲,想辦法為兒子
簡行囊。
“那姓孫的在家排行第九,是最好説話不過。爹和他搭過十幾次夥,算得上老情。一路上,有什麼難處你儘管説與他知曉。叫他一聲九叔,他自然會照看着你這個晚輩!”李懋突然變得像婆娘一樣絮叨起來,翻來覆去地叮囑。左手剛從行李捲中裁撤下一包路上吃的乾果子,右手卻把更大一包醃
了進去。
“嗯,爹,您放心,我知道了!”李旭有一句沒一句答應着,對父親的話半信半疑。孫九如果真的和爹情那麼深,這麼些年,怎沒見他到家中喝口水?如果只是生意上的
情,託了估計也是白託。大夥都説,生意場上只認錢,不認親朋。同行搭伴罷了,出了
,一切還都得靠自己。
“那邊天冷得早,夾襖裏我給你絮了絲綿。自己記得換,別逞能硬着。一旦腿上受了寒,就是一輩子的罪孽!”李張氏抖開一件厚厚的新衣,重新用力捲成卷,期望能減小寒衣體積。老李懋在一旁看得累,伸手過來幫忙,夫
兩個費了好大力氣把放衣服的包裹壓縮了三分之一體積,想了想,又從櫃子裏抄了一件契丹人常穿的皮襖搭在了包裹外面。
“我知道了,不要放那件皮襖,羶腥氣太重,聞了噁心!”李旭跑過了,笑着祈求。
“我肯定會記得換寒衣,皮襖就不要了。否則,人非把我當成胡兒不可!況且這東西足有二十斤沉,把馬都壓趴下了!”
“你倒是聰明!”李張氏狠狠地點了兒子額頭一把。
“那邊滴水成冰,凍掉了你的耳朵,就不得意了!”
“嗨,我這麼大人了!”李旭聰明且自信地道。
父母俱不作聲,繼續努力讓包裹看起來更小。昏黃的油燈下,李張氏將裏外衣服全部抖開,無論新的、舊的,沿着原有的陣腳,一針一線縫了個遍。老李懋則佝僂着脊背,將值錢的東西反覆翻檢,唯恐落下什麼讓兒子途中受苦。
“這銅錢不能多帶,百十個足夠。又重又麻煩,人丁稀少的胡人部落還未必認!”李懋將子碼的整整齊齊的近千枚銅錢扯了出來,扔到了一邊上。
“那旭子花什麼?説出去辦貨,總得裝得像個樣子吧?”李張氏一愣,針腳失去了準頭,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手指內。
“看你慌的!”老李懋不顧兒子就在身邊,一把抓住子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裏,用力
了幾口,把血吐到了地上,呵斥道:“那麼急幹什麼,趕快用鹽水洗洗去!”
“那旭子的錢…”
“明天我去縣裏把銅錢盡數換了斜紋提花錦,那東西細密,顏又亮,胡人那裏是女人都喜歡。旭子到了草原上,可以直接用錦換了他們的牛馬。至於
常花銷,就靠那幾簍
茶。與胡人換乾
、
豆腐,蘑菇,黃花,一斤能換百十斤!快去洗手,大熱天,別傷了風!”老李懋是個
上通,什麼東西什麼價錢,怎麼和胡人以物易物,趁着沒出發之前,手把手地教導兒子背
了。按他的估算,商隊初九離開上谷,一個半月後可到達草原深處。如果能換得些皮貨,就求孫九等人把李家的貨物和青花騾子一併捎回。至於李旭,則以等待明
辦貨為藉口,找個待人和氣的部落先寄住下來。
如此,明年忙過後,李懋就趕了牲口到
外來尋兒子,官府徵兵也好,拉夫也罷,父子兩個一個年近五十,一個接不到軍令,誰也奈何他們不得。
“您放心,我打聽過,那邊甘草甚為便宜。到時候咱爺兩個一個在外收,一個在上谷賣,保準能賺一大筆!到時候給借給舅舅些翻本,娘也不用整天苦着臉!”李旭對
上生活充滿幻想。失去考科舉的機會不要緊,關鍵是能有辦法把自家振興起來。家門興旺了,什麼麻煩事情都會少很多。
想着想着,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明亮起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自己沒有治國平天下的機緣,讓自己家子過得好一點的本事,還能有吧?
“你自己拿主張吧!”老李懋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後腦勺,強笑着説道。
在李懋和子把行李整理到第二十遍的時候,孫九的商隊終於姍姍進了易縣城。有求於人,李懋自然不敢怠慢,包了‘有間客棧’整個底層,款待孫九和李旭未來的同伴。舅舅張寶生和妗妗張劉氏也使出全身手段,把硬菜炒得在鍋裏噼啪直爆。十幾樣菜
擺到桌案上,再送上張寶生密法縮過水的老酒,不消半個時辰,就讓孫九等人達到了眼花耳
的狀態。
“大木兄弟,你放心,旭子包在我身上。有我孫九在,他就少不了半兒寒
。這趟我孫九手中能落下一個銅板,你李家就不會只分得半文!”拉開短鞨,孫九的大手在
前拍得啪啪做響。
“也不指望賺多少錢,孩子第一次出門做生意,主要是個鍛鍊。我這腿腳不靈,天一冷就爬不上馬背。如果不是怕耽誤了大夥的買賣,我就自己去了!”李懋陪着笑臉,招呼大夥吃菜。轉眼又把李旭叫了出來,讓他給九叔倒見面酒。
“九叔!”李旭規規矩矩地叫道。斟了一碗酒,高舉過眉。今天這夥幾桌客人吃相實在太不雅觀,把他先前對商隊的幻想通通敲了個粉碎。滿座沒一個穿金帶銀,綢衫紗帽的呂不韋般風細
人物,相反,一個個披短執長,橫
滿身,活
剛從良的土匪。唯一一個吃相文雅些的人坐在窗口,看上去像是讀過些書,可他的身影在商隊裏顯得如鶴立雞羣,不僅是顯眼,而且帶着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