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形勢突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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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子,今天是解決問題的
子。”陳
發停下腳步,轉身盯住喬仁山。
“對,解決問題。不把問題解決清,休想把我們打發走!”走在陳發後面的預製廠劉副廠長説。劉副廠長號稱陳
發的鐵腿子,陳
發説啥,他聽啥。過去預製廠紅火的時候,這兩人是
域內最有影響力的人,特別是在工人中間,威信比喬仁山和鄭奉時還要高。後來
域內企業相繼關門,他們又成了工人上訪請願的帶頭人。今天這一大羣人,準是劉副廠長發動來的。
喬仁山不想跟他們發生衝突,眼下不是跟工人發生衝突的時候,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冷靜下來。可想什麼辦法呢?就在喬仁山犯猶豫的當兒,洪光大走了過來,攔在陳發前面説:“是趕集還是鬧社火?人多力量大,想給上面領導施加壓力是不?”洪光大一向跟陳劉二人有矛盾,早在洪光大還沒當開發公司經理前,就因一項五十萬元的預製件加工任務,跟陳劉兩位廠長鬧翻過臉。預製廠按期
了預製件,洪光大卻遲遲不付款,後來又以預製件質量不合格造成工程返工為由,反過來向預製廠索賠。這事最終還是水利廳出面調解的,預製廠雖然拿到了款,卻把洪光大給開罪了。等洪光大當上開發公司經理,預製廠這邊,業務量一年比一年少,洪光大寧可把活給到外地的小廠,也不
給陳
發他們做。預製廠最後
迫關門,跟洪光大有很大關係。但這些,陳劉兩位是講不出口的,洪光大有千條萬條理由,隨便一條,就能把預製廠的活路給卡斷。人家是搞競標,每次都通知你參加,就是不把標中給你,你有啥法?
“讓開!”一看洪光大人五人六地橫在面前,陳發
腔裏的火騰就冒了上來。本來,他今天帶着一千多號工人,只是想問問,
管處憑啥要把他們
給縣上,怎麼個
法?拖欠幾年的工資,怎麼算?老職工的退休金,哪裏發?還有養老金大病醫療等,這些問題怎麼解決?廠子不是沒掙過錢,掙的錢到現在有一半還被各單位拖欠着,欠債最多的,就是開發公司。因為開發公司負責全
域的項目建設,預製廠提供給各工程單位的預製件,最終都要跟開發公司結算。這是水利廳獨一無二的體制,也是令陳
發們想不通的體制。明明是國家投資的工程項目,轉手一倒,就成了開發公司的自主項目,開發公司不給工程單位錢,他們的預製件款就收不回來,三角債拖到最後,成了四角債五角債,現在竟然成了問不響的債。洪光大呢,搖身一變,反倒成了
管處的改革人物,眼下又成了改革小組的成員,再次
縱起他們的命運來。
“請你讓開!”陳發又説了一邊。
“讓開,你想讓我往哪讓?”洪光大一點不在乎陳發,更不在乎後面這一堆人。在他看來,工人任何時候都是工人,是沒有資格跟領導階層講條件的。
“你讓不讓?”陳發的話頭已很不友好了,他的目光着了火,
腔內的火燒得更旺。
“出去,你最好把人給我帶出去!”洪光大今天氣勢人,他想在省廳領導面前表現自己。可他沒想到,今天的工人們不吃他這一套。
“打這狗的!”沒容洪光大再説第二句,一直攙着陳
發的預製廠材料員小候子吼了一聲。這一聲吼,像個炸彈,騰就把工人們心裏窩着的火給炸着了。沒等洪光大反應過來,雨點般的拳頭已向他砸來,等曾慶安他們聞聲趕出來時,洪光大已被工人們連打帶摔扔到了大院外面。
事態鬧大了。
林雅雯心急火燎趕回管處,保衞科的人已將工人們分開,按廠子集中在一起。預製廠來的工人最多,黑壓壓蹲了一牆
,其他四家廠子相對少點。這也難怪,另外四家廠子的領導眼下都在洪光大的開發公司擔任項目部經理,早跟工人不是一回事了。
域內五家廠子的職工,能指望的,眼下只有陳
發。
陳發被省廳曾慶安叫去了,正在挨批。帶頭打人的小候子已被扭送到了派出所,跟小候子一同帶走的,還有七個人。林雅雯掃了一眼現場,心情沉重。祁茂林走過來,陰着臉説:“現場太混亂了,差點出人命。”
“洪光大呢?”
“送醫院了。”
“怎麼會這樣?”
“工人們一聽要把廠子縣上,都不樂意。”
“那也不能聚眾鬧事啊,動不動就打人,誰教他們的!”林雅雯一邊發着火,一邊四下張望,半天不見鄭奉時的影,心裏的疑惑就重了。
“鄭大廠長呢?”
“你還説他呢,工人們圍攻領導的時候,他站在邊上看熱鬧,這陣要處理工人了,他又縮起脖子,不見人影了。”祁茂林也是一肚子火,剛才工人們情緒太烈,圍住曾慶安和孫主任不讓走,如果不是保安下手快,小候子就把曾慶安也打了。怕是曾慶安和孫主任都不會想到,小候子是祁茂林的外甥,當初招工,還是祁茂林通過關係把他
到預製廠的。
“這個孽障!”祁茂林憤憤罵了一句,聽見喬仁山在遠處叫他,丟下林雅雯走了。
聯合工作組的工作迫停下來,領導們對這起圍攻事件很為光火,尤其曾慶安,他黑着臉批評了一通陳
發,當場免了他的廠長職務。陳
發一點不在乎,他道:“這個廠長還有意義麼,廠子都讓你們折騰光了,再折騰,就是折騰我們老百姓的命了。”
“你——!”曾慶安被他氣的,都不知道怎麼發火了。
喬仁山跑裏跑外,出了這大的事,他責任最大。一方面他怕馮橋副書記追究,儘管工人鬧事時馮橋跟趙憲勇都不在現場,可這樣大的動靜,他們能不知道?另一方面,他又怕陳發跟老劉不甘心,這兩個人的脾氣他知道,臭得很,如果真把他兩個
急,這改革,説啥也進行不下去。他耐着
子,這邊跟曾慶安和孫主任做檢討,那邊又跑去跟陳
發和劉副廠長搞安撫。內心裏,喬仁山是不想攬這檔子差事的,他巴不得學鄭奉時那樣,清靜自在,反正
管處破了產,他喬仁山的
子也能過得去。五十多歲的人了,能退就退,不能退,隨便找個事做便成。誰知半月前他被曾慶安叫去,如此這般叮囑一番,説這是馮副書記的意見,讓他做好準備,接鄭奉時的班。喬仁山服從領導服從了一輩子,廳長親自找他談話,焉能不聽?沒想這是一個罐,套在頭上就再也取不掉。
半小時後,孫主任主持召開會議,商量怎麼處理這起嚴重的暴亂事件。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暴亂,對當事人,決不能客氣!”孫主任開口就説。曾慶安緊繃着臉,他的氣還沒有消,堂堂水利廳長,差點讓小候子這樣的小混混暴打一頓,這在他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
“鄭奉時呢,他怎麼不參加會議?”等孫主任講完,曾慶安黑着臉問。
“我叫了,他説身體不舒服,請假。”喬仁山緊忙回答。
“請假,誰給他准假了?!”他啪地將杯子拿起,又重重地放下。聲音驚得所有目光朝他集中過來。
“我看第一個該處理的,就是他!”喬仁山坐立不安,開會之前他給鄭奉時打過電話,鄭奉時慢條斯理地説:“還開什麼會,讓他們直接下決定就好了。”喬仁山剛説了句處長你不能這樣,鄭奉時就將電話掛了。喬仁山知道,鄭奉時早已心不在管處上,免職或是撤職,對他不管一點用。而且,鄭奉時現在是對
管處厭煩了,膩了,再也沒一點
情了,剛才他站在遠處,看戲一樣看職工圍攻省領導,就是例證。
到底要不要去叫他呢?喬仁山猶豫着。林雅雯突然站起來:“我去叫他。”説完,也不管領導們怎麼想,她已憤然走出會場。
林雅雯有林雅雯的想法,這種時候,鄭奉時不該退縮,更不該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林雅雯希望鄭奉時能振作,能本着對管處全體職工負責的態度,站好最後一班崗,哪怕是頭破血
,哪怕是被就地革職,也比做縮頭烏龜強!
還有,她現在算是理解了鄭奉時的處境,也隱隱懂得了他的苦衷。這幾天的座談會還有觀摩,對她的內心觸動很大。官場很多事,她原來看得簡單,也想得簡單,僅僅幾天工夫,她腦子裏那些想法就變了,動搖了。她也開始彷徨,開始苦悶,但又必須裝出一幅振作樣。越是這種時候,孤獨就越強,就越渴望有人跟她站在同一條線上。祁茂林雖是跟她意見一致,這些天對她也表現得很友好,很尊重。但她知道,祁茂林是在講策略,是怕她衝動,儘可能地把矛盾往小裏化解,説穿了,祁茂林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同化她。但她能理解,老祁有老祁的難處,畢竟他是縣委書記,又是一位老領導,原則比她強。但她真不想妥協,不想無原則地讓步。這個時候,她多麼盼着鄭奉時能站出來,替她,也替
管處這些職工,捍衞些什麼。
他會嗎?
林雅雯懷着難以述説的心情,來到小二樓,鄭奉時似乎料定她要找上門來,門剛一敲響,他便打開了門。四目相對的一瞬,兩個人臉上同時掠過一層複雜的內容,彷彿,歷經了滄海。其實這些天,他們單獨見面的機會並不多,就連互相望一眼的機會都少。林雅雯卻覺,他離她那麼近,從未有過的近。只有到了深夜,她獨自冥想的時候,才發現他原本離她很遠,似在千山萬水之外,留給她層層疊疊望不透的霧。
片刻,鄭奉時説了句:“進來吧。”林雅雯無言地走進去。屋子還是那屋子,陳設還是那些陳設,只不過主人懶得收拾,屋裏罩滿了灰塵。林雅雯聞到一股淡淡的黴味。
“為什麼不去開會?”坐下後,林雅雯問。
“還有必要開嗎?”鄭奉時在她對面落座,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空茫,無着無落。
“你是處長。”林雅雯説。
“已經不是了。”鄭奉時苦笑道。
“幹嘛要灰心?”
“不是灰心。”
“是啥?”
“啥也不是。”
“職工們在等着你説話。”
“我説話還管什麼用?”隔了一會,他又道:“怕是你説話,也不起作用。”
“不起作用也得説。”鄭奉時又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你,我現在只想早點離開這裏。”
“離開?”林雅雯納悶了,她還不知道鄭奉時有這想法。
“去哪裏?”
“還沒定,先離開再説吧。”鄭奉時起身,要給林雅雯倒水。林雅雯止住他:“不必了,我是來叫你參加會議的,你們廳長衝你發火哩。”
“廳長?你是説曾慶安吧?”鄭奉時再次苦笑,那笑裏,分明有另層意思,見林雅雯詫異,嘆息道:“老曾這個人,以前正派的,誰知…”
“現在不是你議論別人的時候,你得站出來,為工人們説句話。”
“説什麼?該説的我早就説了,是他們不聽,他們要對改革抱希望,怪誰?”屋子裏的空氣忽然變重,改革兩個字,刺痛了林雅雯的心。做為縣長,她不能對這兩個字抱任何成見,大會小會,她也一直把這兩個字當經來唸。此刻,卻覺這兩個字有些刺耳,有些…
“走吧,不管怎麼,今天這會你得參加。”林雅雯起身,用很友好的口氣説。
“我不會去,這會跟我沒關係。”鄭奉時固執地道。
林雅雯忽然就來了氣:“別忘了,工人們對你是抱着希望的,還有陳發,他是為了
管處受的傷,他拖着一條瘸腿,都能不停地奔走,你呢?!”鄭奉時垂下了頭。
他的臉變得蒼白。
就在兩個人僵持的空,林雅雯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孫濤書記打來的,林雅雯緊忙接通。孫濤書記讓她馬上去沙灣村,説有人向他反映,沙灣村的村民醖釀着要上訪。
“你告訴他們,我孫濤還沒官僚到那地步,有啥問題,等省領導走後,我到村裏解決!”林雅雯再也顧不上鄭奉時了,合了電話就往外走,臨出門時,目光突然觸到一張照片,鄭奉時一家的合影。這照片她從沒見過,上次來他家,好像沒發現有全家照。
林雅雯站在照片前,仔細地望了一會,這才確信,飛機上那女人她沒認錯,是謝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