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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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牛揹着麻袋從菜場走了,門口賣燒餅的大娘給他幾塊餅,嘴裏喃喃説着:“以後可別來啦…”他沒謝人家,把餅揣進懷裏,憨憨地笑。
鐵牛住在一處廢棄的廠房,這塊地皮説是要拆遷,動工動了一半便停了。這裏成了鐵牛臨時的家,偶爾有漢過來,見了他的恐怖塊頭總會嚇跑,無一例外。
那小半袋葱姜是在郊區幫農户幹活換來的,大棚裏很暖和,比廢廠房舒服得多。在鐵牛僅存的記憶碎片當中“牀”這種東西深蒂固,很柔軟也很暖和,只不過他卻記不清到底是什麼時候睡過。
一個煤油爐,一條看不清本來顏的
毯,一口沒把的鐵鍋——這些差不多就是鐵牛的全部家當了,他每天睡覺前都會數一遍這幾樣東西,每天早上起來也是。
後腦上的那塊地方常常會痛,像有把冒着火星的鑽在裏面絞,有時候鐵牛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吱吱”作響的摩擦聲,能聞到焦糊不堪的煙味從腦子裏慢慢滲出來。
“俺要死啦!”第一次看到頭時,鐵牛這樣説。
頭嗚嗚一聲,也不知是聽懂沒聽懂。
今天頭照例伏在牆角下等着鐵牛回來,一見到他就奔到跟前,拼命搖着
股——它的尾巴早就被人砍了,頭臉上全是一處處的疤,看上去比鐵牛還要可怕些。
鐵牛拎着鍋到外面接了點水,晃晃煤油爐,發覺好像已經沒多少油了,於是就着冷水吃起了餅,撕半張喂頭半張。
一人一狗向來親熱,頭對其他人卻並非如此。陳默沿着堆滿雜物的樓梯慢慢走上,只見這狗齜出滿口利齒,護在鐵牛身前衝着自己低吼,作勢
撲。
“俺認得你,是你救了俺。”鐵牛一把抱住頭,遞給陳默燒餅“你餓嗎?給。”鐵牛即便是坐在那裏,也給人以巨大的壓抑
,此刻咧着嘴鬍鬚如鋼針般豎起,笑容足以把成人嚇哭。
陳默走到旁邊坐下,接過他的餅三兩口下肚,跟着從拎來的大塑料袋裏拿出快餐盒“一起吃吧,你喝不喝酒?”鐵牛想了一下,點點頭。
沈大力説“俺”是為了搞怪,這鐵牛卻是地道的北方口音,鄉土味極重。陳默有點好奇他怎麼會跑來延城如此之遠的地方,問了幾句,才發現他確實有點不對勁,連家在哪兒都回答不出。
鐵牛喝酒不是喝,而是倒,一瓶二鍋頭舉一下就沒了,咕嘟嘟直接從滿到空。
陳默看得傻眼,只能把自己這瓶再遞上去,掰開一次筷子想要吃點菜,卻發現幾個快餐盒已經見底。那條
狗毫不客氣地霸着其中一個,見陳默盯着自己,以為他是要搶食,當即兇相畢
。
“它叫頭,名字是俺起的,俺的名字不知道是誰起的,還好能記得。”鐵牛喝完第二瓶酒,濃眉舒展,打了個悶雷般的嗝。
“吃飽沒?”陳默問。
“沒。”鐵牛老老實實地説。
陳默又跑了一趟,這次除了飯菜,光是白酒就拎了一箱。鐵牛不僅僅看着像座鐵塔,似乎就連腸胃都是鐵打的,吃起來風捲殘雲,酒也越喝越快。
等到再次掃空了飯菜,鐵牛拍了拍肚子,不再開酒,霍然站起了身“俺們走吧。”陳默疑惑道:“上哪去?”
“你家是不是有農活?上次別人管俺飯吃,就是讓俺幫忙種地…”鐵牛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亂蓬蓬的腦袋“後來看俺吃的多,就不讓幹啦!”
“別的活你幹不幹?”
“啥活啊?”
“跟我去做保安,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餓着你。”陳默直視着他。
至今為止,阿瑞斯機器人無法定位實力的練家子有兩個——卓倚天跟眼前的鐵牛。內息控制讓卓倚天在知中有如一道寧靜大川,波瀾不驚的水面下掩藏的
頭到底有多兇猛,始終難以估計。鐵牛則彷彿橫亙的山脈,每一寸骨骼肌
都由冷凝的熔岩傾軋而成,陳默毫不懷疑他能像捏死蒼蠅一樣捏死那些地痞,但他卻似乎是忘卻瞭如何移動龐然身軀,如何伸出萬鈞鐵腕。
“俺不去。”鐵牛沒怎麼考慮就答道。
“能説説為啥嗎?”陳默苦笑。保安有時候確實需要靠揮拳而活,但再怎樣也好過鐵牛現在的子,他不相信對方連這一點都
不明白。
“俺以前被保安打過,做了保安肯定得打架,俺最怕打架。”鐵牛又坐回了牆腳,抱起頭“就算是餓死,俺也不想跟人動手。”陳默低哼一聲,最聰明的辦法無疑是先把這傢伙騙回去再説,但他卻不想這麼做“所以你寧願被人打,也不打回去?你這麼讓人欺負,真的快活嗎?”
“你又不是俺,怎麼知道俺不快活。”鐵牛被狗兒着臉龐,呵呵大笑。
回到羅湖山莊已經是中午了,沈大力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見陳默回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幾家主動要跟江東衞簽訂保安合同的公司,都在催早派員過去服務。沈大力辭職時就帶了幾個老下屬,現在人手奇缺,雖説招聘廣告已經打出去了,但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
“先把合同簽了,一家派一個人過去頂着,有麻煩的解決麻煩,估計就沒那麼急了。”陳默支了個招。
“對啊,他們肯定是家家有本苦賬,沒少被混混敲竹槓打秋風,不然找咱們幹啥!”沈大力恍然大悟,古怪地看了看他“你去買個菜怎麼買到現在?我可是看到小母老虎早就回來了,老實説吧,有沒有在外面彩旗飄飄?”
“飄你個腦袋!”陳默橫了他一眼,摸出手機想給林輕影打個電話,口袋裏一樣物事掉在了地上。
沈大力“咦”了聲,撿起這隻鐵指套般的小玩意,套在右手食指上屈了屈,莫名其妙地望向陳默“這是幹啥用的,難道能用在女人身上?”
“前幾天人家寄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陳默注視着“補丁”神情微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