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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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黃家大小姐可能被擠下沙氏正位置”的消息便從城東傳到城西,光看那些個大老爺們兒也興味盎然地加人討論者行列,就知道所謂的“三姑六婆”並不是女人的專利——至少絕大多數的男子漢們同樣將它們發揚光大。

而引起這項傳説的由來很簡單;沙天捷大老闆雖説對任何人都是笑臉人,可是對女子卻非來者不拒,甚至説,他正眼兒看的並説過幾句話的人,是寥寥無幾。而這次,沙大老闆進一趟川,不但帶回一個絕美人兒,而且起碼有二十個人親眼看見(其實真實數目不得而知,因為你要在街上隨便逮着一個什麼人,那人都有可能説自己是目擊者之一)沙天捷將那名女子從馬車上抱下來,並一直擁着進了沙家的大宅子。

而傳播者對沙天捷當時表情的形容就更絕了,照説便是:他看她,就像對着一個什麼珍寶兒似的,那樣輕柔温情,又那樣小心翼翼。

一句話,那就是沙天捷肯定是有了一個新歡,而黃明娟極有可能成為舊愛而被‘下堂”當丫環們驚惶着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即將被“下堂”的黃明娟時,黃明娟卻僅是一臉淡然地聽完,沒有發表一句意見。

“小姐!且不論這事兒是真是假,你也該去找未來姑爺問個明白,萬一要是真的…那可怎麼才好!”看黃明娟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青淡急得直跺腳。

黃明娟微微一笑,從石凳上站起來。

微風輕輕吹過,她飄逸的青絲便隨着那風輕晃。青淡愣愣地望着將明眸投向遠方的黃明娟,完全無法相信這世上竟有人比小姐還美麗。連她一個女子,也偶爾會為了小姐這張臉失神——世界上怎麼可能還有更美的人?

“小姐…”她紛響地低喚,“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便永遠不是你的。”黃明娟的聲音似輕嘆,在這輕風中淡淡化去“青談,曾經我也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今天我不明白也不行…他,終於還是去找回她了…”青淡茫然地看着黃明娟似有所悟,卻仍顯傷的神情,不明白小姐這些話是從何而來。

“小姐,我去幫你把沙少爺找來,你們好好談談,好不好?”她有些擔心地説。

黃明娟回過頭,時她嫣然一笑,笑容卻有三分苦澀“不用了。他…一旦下了決心,那是誰也沒辦法更改的。”盡了吧,他們兩人的緣分。

七年了啊…七年前,因為爹爹知道她對潘家的私生子動情,同時又有一位王爺大力邀請,他們舉家搬遷到京城來。當她輾轉得知“潘令”在重慶府被砍頭時,心就像是被刺去一個,瀝瀝地滴血。直到百般不願的她發現爹為她千挑百選的未來夫婿是‘他”的時候…

他變了名,隱藏了真實情,不變的,卻是他對那人的心意。就算她為他改變自己,甚至有些刻意地模仿他心裏面那個人的舉止言行,也不能令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片刻。邯鄲學步的下場,卻是黃明娟不似黃明娟,更下能成為他心目中的潘塵

早在他去重慶那一,她就心有所悟。他這一去,怕就永不再是她的了吧,lyt99lyt99lyt99“爺,門外有個人説要見你,”堂對在書屋裏閉目沉思的沙天捷逍。將夫人在府中安頓好以後,少爺就到了書房,一直在想着什麼。

沙天捷睜開眼。該來的始終要來,何況,他也可説是故意讓別人看見他對塵的親密。

“請那人進來吧。”沙大捷淡淡道。

“是,”堂答應,卻略一猶豫“只是那人有些奇怪…他居然説,如果爺同意見他,就到天橋旁的那家太白酒樓去。”沙大捷轉頭望他。他本來以為是黃家的人,但似乎不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堂苦笑“那人一身白衣,怪模怪樣的,他還説,他要敬少爺一杯茶——我真不明白,他敬爺茶卻邀爺去酒樓於什麼?爺,依我看此人多半不懷好意。”沙天捷聞言皺眉片刻,然後微微笑起來。

他已知那怪人是誰了。

在太白酒樓二樓臨街的一方八仙桌,沙天捷看到了那人,那人約三十來歲年紀,一身白衣,長得並不算英俊,在人羣中只是隨意而坐,並不引人注意。但如果你仔細打量那人的細長眸子,你就會發現那眸子裏有種一般人所沒有的深透目光,似汪洋大海般,彷彿包藏了世間一切,沙天捷走上前去,坐下,白衣人抬起頭來一笑,將手中一盞茶碗遞過。

沙天捷看他一眼,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白衣人開口了:“還沒有人第二個人,在此生中被我兩次敬茶的。”沙天捷眼中出淡淡笑意“哦?”白衣人一嘆“上一次至少你還贊過我的茶好,這次卻一聲‘哦’就將我打發了?”沙大捷卻道:“上次我讚的是潘家茶,而現在潘家茶已從世上除名了。”白衣人將另一隻杯子遞給他,這次卻是香醇的美酒了“説得也是。”沙天捷沒有接,只是盯着他“白先生,上一次你敬茶給我的理由,好像就沒有同我説過。而這次,你也不打算説嗎?”白先生若無其事地收回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你像誰不好,偏偏要去像你那個死去的老爹,都不懂得什麼叫做敬老尊賢。”沙大捷目光一閃“我不像他。”白先生抬眼看他,略有所悟地一笑。

“上次的理由嘛,已經應驗了,不説也罷。而這次…我要先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你對那個人的執念有多少?”沙天捷不答。而白先生“嗤”地一笑“我問的真是廢話!執念有多少,只看你真正想都沒想過要報復那個人不就知道了嗎?”沙天捷冷冷一笑“報復?”他的語氣是掩飾不去的嘲諷“去報復一個一心想救我的人?不,我不會傷害她一絲一毫,儘管她的方式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即嘲諷,卻是針對他自己——為一個晚了七年才知道的事實。

白先生微微一笑。這個青年,已不是當年在雨中走來向他尋求答案的孩子——他已經學會自己去尋求答案及真相。因為他是一個如此忠於自己內心之人。

“只是執念越強,受的傷也未免更深哪。她…又能真正接受你嗎?”白先生仍然在笑。

沙天捷望向他,等待他進一步的解釋。

“如果説,你的存在是把潘塵引人深淵的契機,潘塵的存在也未免不是如此。你説,會有人允許她的存在嗎?”先是惑,而後——沙天捷在領略他話中的意思後,臉突變。

“聞京武?

他怎會允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毀在一段不明所以的情裏?

而白先生只是有些高深莫測地看着他“從今往後,你怕是會失去太多東西。’他説。

他最後一個語音剛落,沙天捷已返身而起。

望着沙天捷出去的背影,白先生臉上展開的,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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