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蘇州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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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惜惜和大腳單媽扶着暈船的陳大娘也鑽出艙來。董小宛給了船伕賞錢。四個女人便如宿醉未醒一般相互挽扶着爬上了高高的的大堤,分乘兩乘轎子直奔三茅閣巷。

進了巷子,陳大娘卻記不清究竟哪個院子是沙玉芳的寓所,偏偏巷子裏又沒人走動,四個女人便照直往裏走,希望碰上一個人打聽一下。正走之間,忽見左手一扇院門開處,一個女人退着出來,雙手將院門扯擾。惜惜忙上前問道:“大娘,請問沙玉芳家…”話未問完,那人猛轉身過來,惜惜唬得話都説不出來,那女人轉身太快,把她嚇着了。這女人剛好和陳大娘照了個面,兩人同時叫出聲,原來這個女人正是沙玉芳。她有個女兒沙九畹和董小宛同齡,此刻在家中應客,因地方太小,沙玉芳便準備出門避一避,不料一出門就撞上陳大娘一家。

沙玉芳把這一家子請入院子,因女兒在應客不便打擾,五個人便坐在花圃上閒聊。陳大娘敍説起自己的遭遇,説到傷心處,兩姐妹不由抱頭痛哭一場。董小宛細細打量這兒約只有五六間房,她想,這裏大概擠不下四個女人。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陳大娘和沙玉芳依舊在嘮嘮叨叨地訴説着知心話,只有大腳單媽到了一個新地方覺得不自在,規規矩矩地並着‮腿雙‬,盯着牆角出神,雙眼茫然若失,手則牢牢地抓着放在身邊花圃上的包袱,準備隨時離開似的。惜惜則伏在自己膝上睡着了。

這時,房門開了。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仰着頭,雙袖拋着圓圈,走了出來,看都不看眾人一眼,得意洋洋出了院子,似乎也沒聽見沙玉芳甜甜的送客聲。沙玉芳氣得將院門轟的一聲關上,狠狠上門栓。

大家站起來。睡得正香的惜惜本來倚着單媽的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頭狠狠地朝下一撞,她猛然驚醒,背上驚出許多汗水。沙玉芳把這一家勞累了幾天的女人請進客廳中坐下,自己便上樓去叫女兒沙九畹。等她幫女兒穿戴齊整,母女倆走下樓,只見陳大娘一家在椅子中東倒西歪全睡着了。沙玉芳嘆了口氣,囑咐沙九畹燒幾桶熱水並準備飯菜,她自己把門窗關上,免得這一家子受風寒之苦。

直到落西山,天微暗,這四個疲憊的女人才陸續醒來,醒來之後依舊疲憊,並且由於睡眠的姿式不對,身上多增了幾分痠痛。董小宛首先醒來,睜開眼就看見一個女孩正背對着自己在點掛在壁上的燭,她知道這一位定是自己未曾謀面的沙九畹妹妹。大家都醒來之後,董小宛和沙九畹已談得非常知心了。

大腳單媽和惜惜慌忙跑去幫沙玉芳準備晚餐,臉上還留着竹椅留下的清晰印痕。不一會飯菜便擺上桌,四個女人覺得從來沒這樣餓,飯菜也從來沒這麼可口過,如風捲殘雲般,那點飯菜便隨着沙玉芳和陳大娘滔滔不絕的舊話題而全部落入轆轆飢腸,大腳單媽想到自己做的飯菜從來沒有這麼受歡,忍不住就傷心地哭了起來。她一哭,大家就跟着哭。

待眾人依次洗了澡,換下那身帶着魚腥味的髒衣裳,夜已經很深了,於是,便安排就寢。陳大娘和沙玉芳睡了一張牀,她倆自有許多年的知心話和一些舊事要傾述和回憶。董小宛伴沙九畹睡一間閨房,兩人自有許多芳齡話題要説。只有惜惜和單媽在另一個客房中沒有話説,大腳單媽孤伶慣了,身邊多了個人暖被窩,心裏高興,伸手抱着惜惜。惜惜被大的手摟住,渾身不自在,覺得有許多魚鱗狀的東西從自己身上長出來。單媽一會兒就呼呼地入了夢鄉。可憐惜惜一夜未睡,心裏恨死了單媽。但單媽卻在夢中夢見自己正睡在皇宮中…

因沙玉芳家太窄,擠不下這一家子,便由沙玉芳出面在半塘租到一家大院。擇了吉,四個女人便搬了去。幸好房中一應俱全,沒更多破費添置傢什。半塘在幾處風景名勝之間,環境清靜優雅,很合董小宛之意。

冒闢疆和方密之到了釣魚巷,方密之站在巷口給他指點是哪一家,自己卻留在巷口,專等他進了院門就開溜。

冒闢疆整了整衣衫,脯,徑直朝董小宛的住處走去,心裏疑着自己是否會被接待。他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心裏會有些怯意,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覺,腳步也慢地朝前踏,要是董小宛其實很庸俗怎麼辦?他心裏忐忑不安,便回頭看看方密之,方密之卻不見了。他看見身後幾步有個小販擺了個地攤,剛才他沒注意,便假裝要買東西似地返回幾步蹲在地攤前,趁機定定心。那小販見來了生意,便一件件將那些小玩意吹得如何如何的美。冒闢疆臉面有點掛不住了,便掏了幾文錢買了一串念珠,又朝院門走去。

手裏拿着念珠,心裏就直後悔,這東西有何用呢?冒闢疆啊冒闢疆,今天怎麼就這樣地不灑呢。他定定神,下了決心,便把那串念珠扔進一堆雜物。不料念珠落下之後“嘎嘎嘎”飛出一隻母雞,把他嚇了一跳。

走到院門前,他敲了敲門,聽到院裏有了腳步聲,便把摺扇拿在手中,等着開門。門嘩啦被猛地拉開,一張刀疤臉伸了出來,惡狠狠地問道:“你找誰?”

“請問董小宛是否住此?”

“董小宛,老子正在等他。”刀疤臉邊説邊踢了冒闢疆一腳。

“快滾,快滾。”冒闢疆氣得轉身就走。院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了。他心想,董小宛原來如此,連家人都如此兇惡俗氣,她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氣呼呼走出巷口,方密之正靠在牆角看兩個老頭下象棋,突然看見冒闢疆滿臉晦氣地擦身而過,慌忙追了上去。冒闢疆只顧朝前走,什麼話都懶得説。他覺得全身都在生氣。

“嘿,闢疆,出了啥事,是董小宛不想見你嗎?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方密之跟在他後面,追着要問個究竟。

冒闢疆幾步就上了媚香樓。抓起茶几上不知是誰的茶一口氣喝乾。侯朝宗和李香君瞧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時,方密之也懶洋洋地走上來。

李香君便問:“究意發生了啥事?”方密之雙手一攤,説道:“誰知發生了什麼事,我跟在他後邊瞎跑一氣也沒問出個究竟。”冒闢疆氣呼呼將剛才的遭遇説了一遍,眾人都覺得駭然。

李香君一邊為小宛惋惜一邊就替她解釋:“是不是你敲錯了門。”方密之道:“董小宛家我也去過七八次,怎麼會敲錯門。”

“她家沒有刀疤臉的男人。”

“當然不是她家的人。”冒闢疆因為有氣,嗓音也提高了幾度。

“那人是她應的客,好惡的一個無賴,你想想,這樣的人她都接,居然還被你們稱為好妹妹。”李香君道:“小宛不是這種人。”

“我眼睛沒瞎,”冒闢疆道“看得清楚。”侯朝宗道:“既然這樣,不見也罷。”李香君依舊不甘心,這可關係到小宛妹妹一生的幸福呢,便道:“等明我請她過來,咱們再問問她。我總覺得這中間有誤會。”

“沒有誤會。”冒闢疆武斷地説道:“這個女人大概被秦淮河寵壞了,自恃年輕貌美,目中無人。大概你們都看走了眼。”李香君眼見無法挽回,眼裏便含着淚水。侯朝宗見了,輕輕拍着她的肩安道:“可能是他倆沒緣份吧。”正在這時,翠翠跑上樓告訴大家:“馬婉容姐姐和楊龍友老爺來啦,正在門外與管家説話呢。”李香君趕快下了樓,正遇上馬婉容和楊龍友走進來,兩人臉也不怎麼好。李香君心想:“今天是什麼凶嗎,大家都這麼晦氣。”上了樓,大家寒暄幾句,便坐下來,翠翠奉上茶。侯朝宗問楊龍友:“好些時不見,最近又忙些什麼?”楊龍友道:“前幾天因兵部有事要辦。本來早就該來看看李香君了。”方密之道:“你前幾天就有心來啊,我看是沒安好心。你知道侯朝宗還在考棚中呢。”楊龍友道:“是件要緊事要找香君。”李香君道:“要緊事?”馬婉容嚕嚕嘴,朝冒闢疆説道:“跟他也有一點關聯。”冒闢疆氣有些消了,説道:“什麼事跟我有關?”楊龍友説道:“董小宛…”冒闢疆一聽就火了,大聲嚷道:“不談她,不談她。”馬婉容本也是歌出身,察顏觀自然拿手,她見冒闢疆怒心於,便問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李香君將他在釣魚巷的事説了一遍。

楊龍友一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冒闢疆氣道:“小弟不才,惹楊老兄笑話了。”楊龍友停了笑,正道:“冒公子錯怪董小宛。董小宛早就不在釣魚巷了。”

“什麼?她搬家我怎麼不知道。”李香君奇怪道:“她的事我總是最先知道的。”

“這件事你都沒我先知道。”馬婉容説:“她走得太匆忙,來不及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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